《［鬼灭之刃］廊下之人，笑逐颜开》RR君

37、竈門炭治郎：一

　　一

　　——浑身上下哪哪儿都疼得要命。

　　疼。疼。疼。但还不打紧、还能熬住、还能忍受……可冲口而来的窒/息/感好似有实体一般，掐住他的喉咙、打断他的呼吸。炭治郎发出嘶哑难听的呼声、好似马上要被掐/死。

　　正在这时，有谁在他后背上锤了两锤、喊他“小子”。虽然这力气十足霸道，但也托它的福、终于是把喉中的什么东西给呕了出来，顿时一阵清明。

　　“呕——咳咳！”

　　有女人在一旁念叨：“赶紧吐！吐出来就没事了。来，弯下腰，把毒都吐彻底点儿！”

　　先前那重击他背脊的手现在变得柔和很多，转擂为拍；虽说力道也不小，但多少是让人能安心呕吐了。炭治郎也不知道自己呕出来的是些什么，只看见眼前黑咕隆咚、火光纠缠，不知道是不是先前那场战斗把眼睛直接害坏了——是说，一想到那场战斗他便顿觉心凉：那就是上弦鬼！口出狂言使人恼火还在其次，可怕的是那女鬼的力量与血鬼术……可悲却又可怖，上弦、都是这样的存在吗？

　　煉獄先生曾与之战斗的，原来是这般等级的怪物！哪怕那时清楚地亲眼目睹了、可现在才算真真正正有了实感；刀刃被强攻时手腕的剧痛、躲避攻击时此身之骨的负担、在无边夜色中全力捕捉却依旧无法与之匹敌的速度、一旦损伤便无法动弹的肉/体凡胎……人与鬼的差距，在这吉原的长夜中被拉大、扯开，他没法忘记那阵来自本能的恐惧。

　　怯懦！——弱小啊！

　　炭治郎感到鼻子发酸、呕吐的同时忍不住落了几滴眼泪下来。

　　在不知为何——大概是他这种孱弱者濒死时的爆发真会有无穷潜能吗？——忽然击退花带女鬼的那一刹那，他曾看见死亡的阴翳线牢；幽暗颜色就那样铺开在他眼中、遮蔽他视线。那花带鬼吃瘪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立马便更加疯狂地将他制住，而就在那时——对了，是常葉小姐赶来了。

　　常葉小姐——他当时脑袋混沌、印象发乱，只记得一道惊人耀眼的火光横在他与上弦中间、一刀断了死之线索拉出的狭路；花带鬼嚣张地大呼小叫、却听不见常葉小姐的回音。耳边响起闷响、脆击、入/肉的殴音。屋顶大概是塌下去了，他直挺挺摔到榻榻米上、一摔算是把他给摔清醒。所以他看见了：

　　——他毕生难忘的、曾在煉獄杏壽郎手中引燃夜幕的剑术。

　　常葉手中的太刀刀身在炎火中爆发出几近正午烈日的银色闪光、碎闪夺目如白银之星；有虎踏破星河化身为火、凛然一心朝女鬼的面门强攻！

　　但这一刀最终没法直面到底……炭治郎看着她痉挛般忽地顿住、堪堪靠着极优秀的身体反应躲过女鬼花带，捂着胸口呕出一大口黑血来。

　　女鬼尖利地笑起来：“你连只虫都不如！”

　　女人撇出最后一口污/血、嘲笑回去：“虫子唬人都比你气横。”

　　炭治郎在想起他无意中瞥见的光景——那位明明印象中端庄、沉静的常葉小姐，眼下在死斗中仿佛疯了一般，眼神极度亢奋、莫名而来的笑意犹如狂颜，面上却不见一丝因伤而发的痛苦——在此时，他终于惊醒似的、转头去找人。

　　没曾想一扭头就是一阵晕眩、脑中好像装满晃悠悠的水似的打晃，他差点一头栽到地上去——好在有个人伸手一把把他捞住。他晕乎乎地听见先前那个给他脊背以重击的女性没好气地骂了一句“乱动什么”，而后扶着他靠到墙上。

　　原来我身后就是墙壁吗？——炭治郎一时懵然，但没曾想就是这一坐便找到了常葉：同样被扶着靠在墙上、胸腔起伏缓慢。有位圆圆大眼的美人正帮她擦去脸上乱泼无序的血/污。

　　“你能不能别这么笨手笨脚！？没看见这块皮都掀起来了吗！”扶他坐下的女子先给他嘴里塞了颗苦甜的药丸，而后一巴掌就朝人呼过去。这时炭治郎才看清：这是位高马尾、动作利落的飒爽女子，而且也是名美女。

　　圆圆眼美人“嗷”的一声喊出来，委屈巴巴地抱头：“槙于欺负人啦——！！”

　　“要不是这人能吃疼、死人都被你須磨气醒！”

　　“我、我有什么办法嘛！血好难止住，不用点力气马上就会失/血过多死掉了啊！而且你看、这些血……好重的毒、很吓人欸！”

　　女子们吵起来。

　　“就你话多！快点喂药包扎、把人家的手骨头接起来！——上弦鬼早被天元大人干掉了，你有没有把鎹鸦放去找隠的人来善后啊！”

　　“我我我哪有那么多空、我忙了好久才把她的手骨固定好，又不是脱臼、你说得那么轻松哇！倒是槙于一直都闲得要命地晃来晃去……”

　　“哈！？”

　　槙于揪起須磨的耳朵，在后者的哇哇大叫中毫不客气的一通好训。炭治郎看着这本该气氛紧张的一幕、却反而感到无比心安：任务结束了、活下来了啊！

　　他看着眼前明明灭灭的黑暗，重重吐出一口气：天还没亮，但是暂且能够安身；有人给常葉小姐疗伤，善逸跟伊之助也没有大碍（他们那阵吵闹非常有精神哪），宇髄先生击杀了上弦鬼，自己马上就去接祢豆子——啊、对了，没来得及将珠世小姐给的特制安神药给她喝呢；说起来、原来常葉小姐也认得珠世小姐一家！这次真麻烦人家了、还帮忙把药带给祢豆子……

　　炭治郎扶着墙，慢慢站起身来。

　　今夜就这样活下来了，有惊无险、真是太好不过——

　　——“谁不是上弦！谁不是上弦！——我要让你吃不着兜着走！”

　　尖利的喊叫骤然扎穿他的鼓膜。

　　这声音太熟悉了——是方才与他们死斗的上弦女鬼；炭治郎惊疑地抬头往那边瞧，却只隐约看得见宇髄的宽阔后背和一齐朝女鬼处张望的善逸与伊之助。倒是有个什么白兮兮的东西在动，他重重眨眼后清明了些视线，再往那里看才看出来：是一只握着拳的纤细手臂在挥来挥去示威，过于惨白不像活人。

　　女鬼无理取闹的尖叫仿佛浪潮、源源不断袭来：

　　“我还没有输！啊啊、那个贱女人！万/人/骑的母/狗！！居然动我的、我的脸！！

　　“我可是上弦啊！我很强的啦！才不会输给你们、才不会输给那个臭/婊/子！！

　　“呜哇——”

　　女鬼居然哇哇大哭起来，孩子似的不讲道理、听着像是在撒泼。炭治郎先是被吓一跳、而后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强烈的违和感冲上胸臆——找不清楚才最是吓人，他越想越心惊，张口想要将那边的三人喊回来。这时，他乍听见一旁的槙于低声念叨：

　　“奇怪？——天元大人不是把那只鬼的头踢飞了吗？就算刚刚的那小子把身体也丢出去了、怎么她还能有力气把头拖回身边的……？”

　　他双目圆睁、浑身寒毛骤然一竖——上弦鬼有问题、对了、都这么久了她却还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啊！明明刚刚已经彻底将她的头斩了下来，他和常葉小姐的刀明明是一起——

　　火光渐渐、旁侧人的猛一起身将炎光掀上半中。炭治郎见原是虚弱不堪的常葉起而弓背、浑身绷紧、哪怕裂□□错的左眼也大瞠不怠；可站起没多久，她便失力般仰跌到墙壁边，双手后背、紧抵在壁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这炭治郎是听得清楚的；但不知是否是火光歪曲视野，他下意识向旁看去，发现常葉双腿似有发抖、连带着手指也是的。

　　他嗅到了些好似恐惧的气味、但又不全像；说不清、道不明，唯独那阵颤心的混乱气难以错认。炭治郎顾不上想明她现在的心情几何，身体本能教他直接抄起旁人帮忙捡回的日轮刀——他要冲上前去啊！他竈門炭治郎再也不要像上次那样：在那场鏖战中，自己只能在煉獄先生背后手足无力、悔恨挣扎啊！

　　这具身体是自己的、没道理要屈从失血与伤口。常人难以做到、是应当好好养着的，但自己——听着啊、竈門炭治郎！快点、快点、快点！

　　——动起来、举起刀！

　　可在他踏步前冲之时，该说又是个本能为之：他侧目瞥了一眼常葉，发现她右手抬起、正扣紧自己的额头——或许是双眼、或许是颧骨——为捕捉鬼踪而训练出来的精锐耳力成了徒增他更多疑惑的累赘；常葉用有些失常的目光颤抖着往前凝望，嘴中神经质般重复着：

　　“我又做错了……我又犯错了……”

　　炭治郎忍不住想：怎么会像个疯子一样……？可是的确如此……

　　在这快速一瞥不得已回过头去之前，他见到这般怪气的一景：常葉靠在墙上。正是她、有如筛糠般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