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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我妻善逸:一 ...


  •   一

      “人?原本就是死囚吗?”

      有个姑娘的声音从不远处兴致勃勃地传过来。善逸愣了一下,发现自己在看洋菓子杂志:这版杂志他好熟,不但能看漂亮的法式甜点、还能“顺便”看看占了好几张扉页的摩登美女照。名字叫做《大正Chérie》,新出的杂志总是会有种与老派书格格不入的精致感。

      Chérie。他挠挠头,感觉这词近来才刚听过,但是从谁口中听过的来着?总不该是老家杂货铺的老板娘之流吧、她们能认得几个字就谢天谢地了;那就是镇子上念过书的小姐们啦?虽然没敢跟那种看起来就很能唬人的贵小姐打交道,但总能瞧见她们穿着又贵又好看的洋服、优雅地在商场里逛来逛去——女孩子真是厉害呀,那样大的商场、那样多的店铺,她们踩着小高跟居然还不会累、还要逛到底才作罢嘞!

      旁边有位丰/满的傲慢女人捏着本杂志、一脸鄙夷地朝着书店老板叫嚣。善逸看了那杂志一眼:隐约看到了暧昧的裸/女/图、上边亮晶晶的不知道沾了些——啊,哦,那个啦!他一意识到那是个什么后,立马脸一红、赶紧把头扭回去装作“我不知道”。

      “喏!你瞧瞧呀,这上面的可就是你们男人干的好事儿!这家店怎么会有这种下/流的客人、这都是老板你管理不善嘛!”

      “咳咳,小姐您也不能把男人一杆子全打下船吧?我可绝不会做这种事儿、而且我也没法管住每个客人的手啊!”

      “管不住手、难道还管不住那玩意儿吗——”

      “您这是在说什么呢!我会怀疑您在恶意中伤了!”

      善逸啪地把杂志插/回书架上,想着“要马上离开这儿”。身边的人好像都在谈一个不知道叫什么的囚人(总之好像是犯了事儿的、要被处刑啥的)马上要给押到法/院去听审;他对这种事情没什么大兴趣、无非就是那些老是叫喧着“大正德谟克拉西①”的知识分子总是义愤填膺地要给这个世道好瞧罢了……善逸边在狭窄的书店里钻来钻去边想着:真可怕、一堆人聚在广场上拉横幅什么的!虽然他们支持的好像是好东西,但戾气这么重真的好吗?他们的声音真的很让人害怕……又不是谁吓人谁就有理的吧。——但他又转头一想,开当铺的老板和放/债的秃头大哥着实长得吓人,倒也确实每次都吓得他东躲西藏不敢顶嘴、有了点钱就得赶紧点头哈腰填/债/子,不然有他好果子吃。是不是那些文化人也在用这种战术呢?这样一来,文化人和粗人似乎也没什么大区别。那要读书干嘛呢?不管读不读书、不都是惯会威吓谁谁的人嘛。

      “人,原本就是死囚吗?”

      与他擦肩而过的少年吐出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善逸反过头去看,却连他的背影都快看不清了。

      “獪岳?”

      ——他也是,没头没地脑回了一嘴。

      ……

      “对对!——我个人最爱是《大正Chérie》上每期都会推荐的水果蛋糕啦,虽然算不上多罕见、但真的特别好吃!善逸弟弟喜欢什么?抹茶?樱饼?小饼干?”

      “我吗?我只要是高级甜点都觉得好吃啦——”

      “哇,好有大人范儿!我也是哟,贵糕点总有它的道理嘛、漂亮和好吃总要占一个才是,不然我绝对要揪着店老板的领子叫他给我个道理!”

      “哈哈哈——”

      面前的美和小姐穿着樱花色的振袖和服(她没结婚吧!),金黄色又闪亮亮的腰带虽然素来会有点显胖,但她本人十足苗条、完全没有影响,该说不愧是女演员的腰身啊!美和小姐很美,而且比那些也漂亮的贵小姐要更亲切、比那些热情的老板娘们来得更有气质,简直是梦中情人的标配呀!——善逸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虽然还是小禰豆子最最可爱(绝对的第一首位呀,小禰豆子!这点请一定相信我——!!),可不对这样的美女流口水那简直就不是男人了!说起来炭治郎和伊之助、有时候真是很头痛哎!老是那种土包子的样儿(臭猪头伊之助就直接是个野人了!火大!),这不懂那不懂的、连欣赏美女都不会,很难有共同语言耶!这样连朋友都难做噢!怎么搞的啊那两个人一点反应都不带有的,就顾着吃吃吃!亏我还跟美和小姐聊得火/热嘞——

      “哎呀——能认识善逸弟弟你们真太好啦!感觉跟圈外的人聊天才是最开心的呢,不然还得顾忌这儿呀那儿的、总要端着女演员的姿态,真是烦死人了。上次跟圈外人聊甜点聊这么开心还是常葉没走的时候呢,一晃十年都过去啦!”

      “常葉小姐吗?——常葉小姐也喜欢吃甜点!?”

      “也没必要这样惊讶吧?女孩子会喜欢吃甜点太正常不过。我记得常葉还蛮喜欢大福的哦、她很中意有花香味儿的馅呢。”

      “有点想象不出来耶——”

      “也对啦,因为常葉有点小严肃吧?——不过,以前的她要更能吓住人哟,现在的样子已经柔和很多啦。”

      “常葉小姐以前会很吓人吗?”

      “是呀。嘛,不过反正现在已经好亲近多了、以前的事儿过去了就算啦。”

      美和小姐的声音是十分轻快的音色、甚至于心音也比别人要薄上几分,但并不刻薄、反倒有种孩子般的天真气;然而,他却又能从这被她扭开话题的瞬间辨认出秘密的厚度、以及她作为成熟女性的丰/腴声音来。——他想起常葉小姐:常葉小姐的声音与美和小姐的区别很大。她的声音沉且深(说话的声音也是、心音的声音也是——但,心音的深沉并非标志了心也深沉……),相似的地方几乎没有、但却能感受到某种无形的契合感,难怪她们能成为朋友呢。

      非要找个人来与常葉小姐平头作比的话,善逸一定会专门选定那位已逝的煉獄先生的。

      虽然他们二人性别不同、性格好像也不怎么像,可考虑到他们是一家人(对吧?——炭治郎说的、当初他可是在煉獄先生家见到她的嘛!)、心音会有所相近也算是很平常的事情。但会让善逸感到在意的事情唯独这一件:这两个人,煉獄先生和常葉小姐……微妙地抱有某种能够相互填充的倒错感。

      煉獄先生表面看起来热情如火、心音却趋于沉稳坚定;常葉小姐一眼看去是位稳重平静的女性、心音却纷乱且激进。他们两位好似正正好地套反了壳子一般,令善逸深深不解——是怎样的经历才会造就这样同样奇特、却的确也同比温柔的心音呢?

      “呐,我想问问你们哦:常葉现在怎么样、她入队后保重好了自己吗?”沉默了一会儿后的美和小姐搁下筷子、有些忧虑地问他们道,“她说是正要把柱的衣钵交给你们呢……如果我直接问的话,得到的肯定是不实的答复——她就是那样的人,死心眼,这点实在太让人伤脑筋了。先前她说身上有疤不肯跟我进浴室,我觉得是不是有什么比伤疤更严重的状况……?②”

      善逸不知道怎样回答这个问题才好——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常葉小姐、仅仅小半天的相处没法让他再多知道些什么了——但他闭着嘴想该怎么开口时,炭治郎忽然说出话来:

      “我……觉得常葉小姐不太好。”

      他说,在常葉小姐还没成为鬼殺队的队士之前,他就在救治病患的地方(那就该是蝶屋敷了吧?)见她蜷缩在病床上了,看起来十分痛苦。去问那里的医师(是忍小姐吗?还是小葵她们呢?),却什么都问不出来。③

      “不知道会不会是很严重的病、或是什么不好的问题……很抱歉跟您说这些,美和小姐,但至少希望能多一位熟人能知道常葉小姐这些情况……”炭治郎的心音很沉重。善逸听见后,自己也觉得不好受。

      “这件事我们也不知道啊!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呀,炭治郎?”善逸紧皱自己的眉头,“好歹……好歹!虽然我们弱得要命、但常葉小姐都说出那样的话来了!”

      说我们是“堂堂正正的炎柱继子”、那样地肯定!——哪怕现在仅仅是回想,善逸都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越想越难过,他于是把这情绪登峰造极于巴掌一点、对着还在吃吃吃的伊之助就是一抽过去!

      “噗咳!?——纹逸你是不是找茬!?看我不揍/死你!!”

      “你才是在找茬啊!!??常葉小姐都说定要教导我们了、多少你也关心一下师父吧!!??”

      “你们说说说说些本山大王不懂的话!我哪知道你们在干嘛!!”

      “学会看气氛啊你这野人!!!!”

      “混小子——”

      “嗷!!——炭治郎!!”

      “真是……也适可而止一点吧!明明是在说正事……对不起啊美和小姐,实在失礼……!——伊之助!善逸!好了、别闹了!这可不是在自家家里,别给人家添麻烦!”

      善逸上蹿下跳地要躲伊之助虎虎生风的拳头——这小子打人贼疼!一点不省力气!明明是朋友才对、弄得像是跟他有什么大仇一样!!

      但也是因为这一点,善逸时不时会去招惹他……好比这种时候。他想,有这样一种打岔的方式会好很多吧。因为这样做的话,你看,就注意不到那些像此时的美和小姐一样忧愁的声音了、心情也不会被打击。至少少一个人不开心——可这难道会是不好的事情吗?

      獪岳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来:

      “你一个废物,能做出什么好事儿来?”

      可善逸哪里都找不到他。

      ……

      “善逸君,脸颊放轻松,稍微把头抬起来一些。”

      善逸不知道该如何呼吸才好——常葉小姐坐在他面前,左手托住他的下巴。他虽然不通妆化,但明白这是正常的操作……可也实在太羞人不过了吧!!

      常葉小姐有一双眼尾上挑得相当贵气的银灰色眼睛,此刻正注视着他的脸;常葉小姐的手跟他们一样、有十分明显的茧子,但手指肯定是比他们这些未来的男子汉要天生得更柔软些,忍小姐也是这样……但要说此刻的心情跟老老实实地在蝶屋敷接受诊疗时相同却又不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周边的香气(粉黛脂膏的香气),善逸脸上近乎有些羞惭的、十足难为情的红晕就没褪下去过。

      炭治郎那半分好奇半分紧张的脑袋以及伊之助那全然疑惑的大头从不远处探出来。

      炭治郎我就知道你会关心我的!呜呜呜!!——啊,伊之助就算了,连嘴巴都没擦干净、脏死了!别看人家啦!马上人家会在这里被改造成美女哦!美女!

      他在心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来嚎去、但面上却一点不敢怠慢。常葉小姐手中的粉黛已经轻轻地在他面上拍了起来;为了不给她添麻烦、善逸强迫自己把绷得死紧的嘴角松开些,可不知为何反倒越弄越糟糕。

      常葉小姐的粉拍离开了他的脸:“善逸君,再放松些吧?”即便言语中完全听不出责怪的意思、也并没有对他施以暴力,可善逸依旧觉得自己从她的眉眼中看见了困扰。

      那一定是深深的困扰、都是因为自己确实不中用才拉慢了进程吧?

      “对、对不起!我马马马上……”

      啊,好想回爷爷身边,挨拐杖打也好啊?至少不用在这里等着被鬼杀/掉、我肯定会是第一个被杀/掉的、咿咿、好可怕……

      善逸自心中感到恐惧——那恐惧如同丝线、蛛网……那田蜘蛛山上吹起的夜风、扬起散发着腥甜味儿的漫天蛛网……并不是由常葉小姐而来,其实也不是由那座鬼的山麓而来。编排这恐惧的自始至终都是站在她身后、站在灯下的,獪岳。

      “你这种弱/鸡死了也不奇怪——休想老子为了你的破墓花一分钱!”

      善逸看他脚跟往后一撇、头也不回地走了。

      “獪岳!獪岳!——师兄!你去哪里啊……爷爷哪去了……

      “喂——!

      “我不要一个人在这里啊……快来救我好不好……

      “好奇怪啊这地方!喂!——呜、有没有人啊!!喂……”

      明明是有人的:美和小姐在炭治郎和伊之助的身后,炭治郎和伊之助在常葉小姐身后,常葉小姐在他自己的身后。善逸抱着脑袋、哪怕不回头也能知道——他们正垂着头看向他,看向他,看向他。

      看向他的同时,嘴中飘乎乎地说着:

      “哎呀,善逸弟弟。嘛,不过这个孩子呢,死掉倒也很合理啦。不错不错,真有大人范儿。所谓成熟啊,就是变成死也不足惜的人儿哟。”

      “善逸君连乖乖坐着让我上妆也做不好吗?伤脑筋,我们可没那么多时间耗在这儿。比起放任遊廓的鬼吃掉有价值的人、不如明智地选择丢掉他为好。自己既然是这副德行、那被抛弃也该认下。”

      “善逸就不能做个好孩子吗?总是给人添麻烦、实在是很难缠。啊,还有,能拜托你不要再跟我妹妹接触吗?别再骚扰她了,我很苦恼。”

      “纹逸总是磨磨唧唧的、老拖我们后腿!赶紧走吧你!本山大王才不要你这么个哭包小弟呢,丢人现眼!”

      嘴中飘乎乎地说着,嘴中飘乎乎地说着:

      “善逸弟弟,既然要做废物就得认命才行。怎么啦?不会现在来反悔吧?——反正,你就算反悔也还是会走回头路。不要糊弄自己啦。”

      “善逸君,炎柱继子不应该是你这样没本事的孩子。”

      “善逸,就不能让我觉得‘真不愧是你’吗?一次也不行吗?”

      “纹逸,看来你就是啥都干不成啊!”

      来为常葉小姐送刀的隠——只露出一双薄花色的杏眼、声音与心音都清澈见底的籏小姐——边说着“真是让您久等了!鉄蔵石先生托我为您把新刀送来!”边奔跑时、一脚踩在了他的背上。

      小溪叮咚、叮咚地拍打着供人涉水的椭圆石墩。

      禰豆子拢起和服下摆。她蹲到他身前、如桃子一般漂亮红润的嘴唇张张合合地道:

      “我啊,最讨厌善逸先生这样的男人。”

      ……

      不知不觉中,天光大盛。善逸呜呜地哭起来。

      ……

      “善……”

      “善逸……”

      “逸……”

      “善逸……”

      “……善逸……善……善逸……逸……善逸——”

      ……

      ——“善逸!快跑!善逸!”

      ……

      ——“Cours!④”

      ……

      ——破空而来了,有什么东西?是冲/天/炮亦或飞来的箭/矢吗?但在居民区怎么会有这种声音出来呢?啊,对了,“Chérie”这个词是那位西洋小姐嘴里说出来的。珮珂小姐好像跟常葉小姐是旧识?常葉小姐以前怎么会在花街的呢、如果是煉獄先生的家人的话……

      鯉夏花魁,跟外表不同、甚至跟花魁的身份都不相像啊,因为她对常葉小姐居然……

      还有珮珂小姐身边的那个女孩。西洋的女孩子跟小禰豆子不同、她们是不是看起来都会更凶狠一点?不过虽然是不上可爱,但确实很美;她看起来比小禰豆子要大上好多呀,可日语流利的珮珂小姐跟常葉小姐聊天时、听着好像说她根本没小禰豆子大。

      真奇怪,日本之外的气候难不成会催人老吗?真奇怪,真奇怪……要说是因为国家不同倒也无可厚非,但真正用眼睛看见这有如鸿沟的差别时、善逸才真切地明白什么叫做“眼见为实”的可怖之处:恰如其分是“恐怖”,真吓人、为何人与人之间会有这么大的差别呢?差别大也就罢了,但神明大人就连能相互理解的桥梁都不给建出一座来。

      如果能够相互理解的话……

      ……

      “善逸君,你看。那是阿初姐和良平哥。刚刚还在抱怨良平哥总是很啰嗦、说不想回家呢,结果一转头就挽上手啦。”

      浅笑起来的常葉小姐稍稍让开了些身子、让他看看也刚刚那位健谈的高鼻梁美人和她那据说很唠叨的丈夫——常葉小姐穿着一身红白相间的箭羽纹和服、在黑夜里极其显眼、好像白星在火里闪动似的。

      时任屋每层仅有一扇的窗户外边、再往下些到后街去,善逸俯下去瞧见正亲密耳语着的赤間夫妇二人。阿初小姐从腰带里拿了个小包出来,在她那位远看起来魁梧且精干、发根理得至多寸长的丈夫面前晃了一晃;二人的心音不远不近地传过来:是终于松了口气的安心感。

      “这样的话就没问题啦!咱们家的女儿肯定不会再看到那种怪东西、肯定也不会被吓生病了。管它什么魑魅魍魉,谁都不许动我的孩子!——喏,不夸夸我?”

      “还得靠你,阿初!——还要怎么夸哪?全身上下都夸过了个遍不是?”

      “哎呀!你真扫兴!——夸不夸?夸不夸?”

      “不讲理啊?——哎呦、痒痒痒!”

      “挠死你!非得要你笑哭出来不可!——看招!”

      “老板娘!——咱们先去代书先生那儿接女儿回家、回家再给你挠、你要摸哪儿都成!”

      “哼,要不是为了かおり、今天决计不放过你——”

      “你家的老板比かおり差这么多?那我可要吃女儿的醋了。”

      “贫嘴!走啦、回家去了!——对啦,我给阿津留了我们家的地址。阿津说会帮我们给女儿的名字写汉字噢!”

      “阿津……她还好吗?”

      “有个身段结实的俊哥儿跟她在一起、就算只是合伙也该会罩着她吧!虽然是人口生意、但好过挨饿受冻……那事儿都那样了、你也把人给废了,那坎坎坷坷也该放过她啦……”

      常葉小姐大概没听真切吧。唔,能看不到什么东西?“魑魅魍魉”?他们家的女儿身上出了什么怪事吗?还有、常葉小姐是出过什么事情吗……?——耳力超群的善逸边想边看,见他们靠得紧紧地、边打闹着边往出走。看见了他们的人有的调笑一番,有的投去看不惯那亲密劲儿的冷眼,可他们的步伐全没变过、看着一点儿都不在意。

      他又转头看常葉小姐,意外地发现她露出了些好似是羡慕的神情。

      似乎是因为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常葉小姐侧过头来、画得精致而惹目的妆容在那红灯笼的光里显得更加熠熠生辉——善逸是跟炭治郎与伊之助一起看着她为自己化妆的:她确凿该是很熟悉、动作行云流水,用的时间都不到给他们一人处理的一半;善逸见她上好一层薄薄的白、描了眼线、挑了眼尾赤影、抿了红唇、再在眉下撒了些金粉。化妆简直跟魔术没什么两样!明明没上妆时沉静端丽的常葉小姐、上妆后却多了好几分的妩媚。——虽说无论前后、常葉小姐都称得上是眉眼贵气的大美人!

      不合时宜也不大应该地、善逸在心里叨叨了一句:煉獄先生真是赚大发了!

      听炭治郎说他们原本是要结婚的吧……只可惜……

      善逸想,大概就是为此、她才会这样满脸羡慕。

      “他们从前就不在乎别人的眼光——阿初姐也是,良平哥也是:都不畏人言、敢豁达面对自己的遭遇、有撕下过往的勇气……真了不起呀。明明是在这样的街上过活、却比谁都更像人。”

      常葉小姐顿顿气,又说了句“真了不起”。善逸听见她的心音:尽是艳羡的声响、尽是后悔……

      ——顷刻,鯉夏花魁从遥远的某处开口道:“怎么会穿那样的衣裳呢?就像全身着起了火来……”⑤

      ……

      “善逸!”

      ……

      颊边刮过疾风。原本意识朦朦胧胧的善逸被这声大喝及领口突如其来的一揪给吓醒来——还未等他彻底反应完毕,领口那抓力陡然变大、紧接着自己的身体腾空了。

      耳边传来鬼的声音:残/忍而善妒、率直却暴/虐、有着诡异的叠声,头一次、头一次听见这样可怕的鬼声!善逸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这是一只鬼、还是两只?明明只有一道声音,怎么会串着这样泾渭分明的两种音频!这鬼的声响彻底把他吓醒来,善逸本能地做出受身的姿势、下一秒便咚地撞上了哪家店的木板门。

      好在是木板——虽然疼、但连血都没出。善逸本想要从地上爬起,却先一步碰到了木板上还燃着的滚火,被烫得直接原地乱窜、日轮刀都被甩飞出去;刚想大叫、却又发现自己下半张脸上莫名多出来了东西:靠着摇晃的火光,他看见眼下模模糊糊显色的红白布料(箭羽纹……?)。湿漉漉的布条蒙住了他的口鼻——布料中的水多到他大口吸气时差点原地溺水!这水还有股土腥臭、冲得他反胃……

      善逸满头雾水、伸手想要把它揭下来,可咫尺之外的战场震得他瞠目:漫天横贯的梅色花带如外/生/肢/体般鞭/打回刺——常葉小姐在花带即将疾袭而至的正前方揪住女人模样的恶鬼之发、逼着她尖骂出声;另一手上并非是日轮刀,而是正抓着一小包的什么——隐约能见她青筋暴起、狠狠将小包物往那张獠牙尖锐的嘴/里/硬/塞进去!

      “你个贱/到/家的忘恩丑八——唔咳!?”

      “——在地狱里会向你道谢的——下地狱去、恶鬼——!”

      从那头飞逸而来的是玻璃瓶接连被碾碎的声音——

      “跑起来!跑起来!”——

      “跑起来!”——

      脑中不断暴起这样的言辞。善逸连滚带爬地扑去捡日轮刀、拼命让自己冷静到能精准地使用雷之呼吸、“快啊!快啊!——快用‘神速’啊!”、鬼花带马上要贯/穿常葉小姐了、“快啊!”、“快啊!”、“快啊!”——

      “快啊!快动起来、快动起来!!”——

      他终于察觉眼前的异样:怪谲的黄雾仗着火焰障目而横行;烟尘、灰烬——不知不觉间,除了被土腥味儿的水遮蔽的口鼻、处处都形同鬼魅!

      善逸如同被电触了一般陡然想起煉獄杏壽郞膝下的血/泊、痛哭的炭治郎与伊之助、来迟的破晓;鼻头一酸,他泪如雨下。

      ——直到忽如而至的一刻,我妻善逸踏上了雷霆。

  • 作者有话要说:  词条:
    ①大正德谟克拉西:即“大正民主运动(Democracy)”,具体内容可自行查阅。
    ②接续【嘴平伊之助:四】(“缘由。”)。
    ③接续【暑上之春,止于流火:三】(“也会只余下烟与灰烬吗?”)。
    ④Cours:法语,意指“快跑”。
    ⑤接续【鯉夏:五】(“阴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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