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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超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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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泛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几日后了。
言予在第二天的时候回龙族暂时处理一下这段时间的事物，故这客居中目前只留我一人。
她风尘仆仆，衣裳上略微有几道划痕，像是与人打了架又略占上风的模样。
她才靠近我，我便觉着一股魔气向我袭来，我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她喘了口气，回应道：“师父，我和顺木在路经一座寺庙的时候，在周围嗅到了巨大的魔气，于是进去一看，里面……尸横遍野，寺庙里的僧人全都被吸干了精气。”
我愣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开口道：“那些魔被抓住了么？”
映泛点了点头，“那群魔修为普遍不太高，修为低一点的魔已经死了，留下了一个修为略高一点的魔，但是问他什么他都不说。怕他趁机逃跑，顺木在旁边守着他，让我回来通知您，看看如何处理这件事。”
我眉头紧皱，站起身来走到她的前面，身子略微有些紧绷，开口道：“带我去罢。”
映泛看了看旁边的阁楼，问道：“不用叫上言予真神么？”
我默了默，在一旁取下一片树叶，在上面施了一个传音决，把讯息传送到龙族，他看到之后便能跟着上面的内容寻到我。
其实这座寺庙离王城不远，只是乞巧那日我与言予离去得早，没能发现王城周围的魔气环绕。
我以前见过这样的场景，原本香火鼎盛的寺庙满是死气，周围魔气弥散，漫山的尸体，血色浸润整个梯台，那曾是虔诚的向佛之人跪拜的地方。
我知道魔族为什么喜欢吸食僧人的精气，寺庙聚集凡人的信仰，僧人收集信仰，僧人的血肉精气自然是比普通凡人的纯粹精炼许多，更有高僧的精气比一般仙人的还要纯净。
而更为讽刺的是，越纯净的精气或灵气对魔族的增益也就越大。
向往着黑暗的种族，被纯洁的灵魂所浇溉。
我眼睛微阖，压下经络中的气血翻涌，略微抽出一丝灵力聚于手掌之上，双手微合，灵气化为数百个小点笼罩在尸体之上。
映泛愣愣地看着我，开口问道：“师父，这是？”
“超度。”
“超度？”她不解。
世人信佛，可这世上并没有佛，所以僧人没有归宿，他们属于凡人，死后是要入鬼道的。
只不过这些僧人不同，他们被魔吸去了精气，魂魄无法正常凝聚，不能像正常凡人一般踏入轮回，死去便是永远消散了。
“嗯，超度。”
“超度之后，愿这些僧人……来世可再次追求自己所求，不受外物打扰。”
我给予他们新的精气，让他们魂魄再次重聚，即便此生已经无法挽回，但不至于消散于六界，再也没有来世。
不至于和之前救下我的那群秃驴和尚一样，守着那座孤塔，再也入不了佛家。
要是，要是……要是那时的我能够有现在这般的修为，也不会有那样的结果罢。
他们无法踏入来世，魂魄随着那座寺庙一起消散，消散在衍变的时岁中了。
和上界不同，下界的夜晚来得很急，压抑得令人有些发慌。
顺木领着魔族来到我的面前，他微微叩首：“未勉真神。”
我点点头，目光落在跪下的魔族身上。
他抬头看着我，脸上是毫不胆怯的大笑，即便身上已经是满目疮痍，也毫无畏惧。
他大笑道：“未勉真神？有什么用？身为六界守护者你根本没办法伤害六界中的生灵，包括魔族！大魔们从不畏惧你们这些神！”
我蹲下身去看他，他脸上有一条新划的伤痕，从额头一直裂到嘴角，要是忽略这个，其实他与人族长得也没差。
可惜是个魔。
“是么？”
他手脚都被顺木绑的很死，无法动弹，我略微凑近他，歪头疑惑问道：“你不想寻死么？”
他仿佛听到笑话一般，扭曲着面容大笑不已：“寻死？我为什么要寻死？魔族和你们上族人不一样，我们没有骨气，能活着为什么要死？”
“这样啊。”我略微赞同地点点头，双指夹住他的脸颊，上下打量道：“没有骨气么？确实如此。”
我轻声开口，似自言自语道：“那你觉得，你能活下来么？”
许是觉得我与他距离太过相近，他脸色有些僵硬，随即又弯唇狰狞一笑：“你们暂时不会杀我，我有你们想知道的东西！你们要想知道那些东西，知道魔族的计划，就不能杀我！”
“噗呲。”
我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脸颊，低声呢喃道：“可你错了啊……”
“你怎么就觉得我一定需要你告诉我呢？”
我双手立于他的头上，他瞪大双眼看着我，朝着我嘶吼道：“你是六界守护者，你是六界守护者，六界守护者是不能伤害我的，杀了我你是要遭反噬的，你不能杀了我，你不能……！”
我低垂眼眸，感受指尖之下的生命之气逐渐消释，双手微微一动，掌心凝结出一颗无色透明的珠子，里面封存着魔一生的记忆。
还没待我睁开双眼，便有一双手轻轻附于我的眼眸之上。
一阵兰香迎面而来。
那些沉重的往事仿佛瞬间烟消云散，我一下子安下心来。
我说：“言予，你来了。”
“阿榆，别看。”他轻声开口道。
魔族死相极其凄惨，被迫提取一生的记忆其实比死更加痛苦，那种痛是从里到外，仿佛一根一根针将经脉一点一点磨碎，再把碎片一点一点硬生生从身体里面拿去出来。
所以提取完记忆的魔族已经是七窍流血，面目全非了。
言予接过我手上的珠子，把珠子递于顺木手上，开口道：“顺木，把珠子送回龙族交给你祖父承景，让他去往凤凰族与禾宋真神商议。”
他轻轻将我拥于他的怀中，在我的耳边轻轻呢喃：“阿榆，没事了，我带你离开。”
我点点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我眼底的猩红缓缓褪去。
我不知道他看去了多少，但是我折磨人的手段向来是残忍无比的，我不是魔族，但是却比魔族懂得更多。
隔着衣裳，我可以感受到他带着暖意的身躯，铿锵有力跳动的心脏，一点一点让人放下心防，无比安心。
他摸了摸我的发顶，将我放于石凳之上，轻声开口道：“阿榆，到了。”
我慢慢睁开双眼，趁着月色，我看见一座延绵不绝的桃林，桃林左侧是一座平院，我坐在桃林之中，桃花散落，满溢花香。
我问他：“这是哪？”
“渠合山。”
我抬眸看了看旁边错落素朴的院落，一时间有些失神。
渠合山。
祖神未池的居所，也是我梦中他与那位女子成亲的地方。
恍惚之间我听见言予轻声问道：“怎么了？”
我摇摇头朝他缓缓一笑，“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地方有一些熟悉。”
他在我面前蹲下身来，双眼与我对视，眼里是说不出的认真，他说：“阿榆，我很担心你。”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六界守护者之所以被叫做六界守护者，正是因为他们不能伤害六界中的任何生出了灵智的生命。
从天地之初诞生至此的数几十万年间，也只诞生出了两位守护者。一位是六界的第一位神，制定了六界的规则；一位是神的女儿，在神魔大战中，屠戮了数十万的妖魔。
她没有遵循守护者的使命，产生了重噬。
但我没有。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六界守护者，但我不太被六界的规则所束缚。
一如彼时六界的天雷从不降临在我的头上，也对我产生不了任何影响；再如此时我感触不到天道的反噬，唯一的疼痛只是来自我强行调动了封印着的灵力，灵力翻涌，经络破损。
我抑制住体内不平稳的气息，朝他微微摇头，“没事的，言予。”
语罢，嘴角渗出微微冰凉，我伸手擦去，手上染上艳红，是血。
言予正担忧地看着我。
其实这会儿身体远没有刚才在寺庙的时候来得疼痛，我很清楚这不是反噬，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解释。
解释我现在受伤是因为自己自作自受？是自己封印自己的灵力导致的经脉溃败？
说出去都没人信的。
他眼里尽是心疼，他伸手抚摸我的脸颊，带着丝丝凉意划过我的发梢，“阿榆，以后等等我好不好？”
我定定地看着他，伸手反过来握住他的手心，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之上，在他耳边柔声厮磨：“好。”
“以后都等着你。”
我低声笑道：“你要早点来啊，言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