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拒绝魔嫁的可行性》白钥

5、无奈

　　安排公主休憩的房间第一时刻灯火通明，片刻后惊现侍女们慌张的叫喊声。

　　她们刚刚才从睡梦中惊醒，就发现公主不见了，慌乱着满屋子寻找，甚至连门外的侍卫也一同涌进了房间，加入搜寻的行列。

　　直到有侍女循着噪音的源头寻到阳台，看到同坐于树上的公主和乐师，一下子尖叫出声。

　　“殿下，大婚在即，您怎能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事！”

　　娅莉正绞尽脑汁编织借口，遮掩她逃婚的行动，听到这话诧异极了。

　　直至看到身旁被叫声打断了弹奏而颇为无奈的露，这才明白侍女话中的意思。

　　想必到了第二日，便会有公主半夜私会美貌乐师的流言传出。

　　娅莉想出声纠正，又不愿让他们发现自己有一颗逃婚的心正蠢蠢欲动，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有澄清。

　　她深深叹了口气，脸色却控制不住地转黑。

　　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呢？

　　虽说被发现后的结果没有料想中那么糟糕，却也不是什么开心的事。

　　看到侍女们眼中闪烁的暧昧与谴责，娅莉懊恼极了，为了掩饰真实目的，她不得不咬牙承担下莫须有的事情。

　　拉罗尔来得比想象中的要快。

　　他披着外衣，举着油灯，火光在脸旁忽明忽暗，看不清表情。比起侍女的气急败坏，他的声音显得异常冷静。

　　“殿下，您这是？”他的视线在树上的两人间来回游弋，最后落在了穿着单薄睡裙的娅莉身上。

　　娅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神飘忽。

　　露却趁机说道：“殿下正与在下弹琴赏月，领主大人也要一同吗？”

　　拉罗尔抬头望天，雨后的夜空漆黑如墨，别说明月了，连半颗星子也没有。

　　阿伦斯的边境一带已是阴云积聚了好几日，迟迟没有下雨。今晚终于落下的大雨便是个信号，这片土地已正式进入雨季，恐怕近几个月都不会有晴朗的天气了……

　　拉罗尔沉淀思绪，即刻安排道：“夜深露重，还请殿下保重身体，莫要误了三日后的迎娶。”

　　他命人取来梯子架在树下，又亲自扶着，请了娅莉下来。随后又重新制定日夜的巡逻班次，尤其在树下增加了值守，隔时轮流换班。

　　娅莉心底一阵哀嚎，明白逃跑的路线被彻底堵上了。

　　她垂头丧气，了然拉罗尔这是看穿了事情的真相，却也感念他没有立刻揭穿，行动上不再磨磨蹭蹭，乖乖听从他的安排回房。

　　那落寞的身影从远处看真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

　　“殿下。”

　　娅莉回头，只见露仍坐在树上，双手抱琴，目含期待。

　　“明日还请务必让在下奏完刚才的曲子。”

　　说完对她笑出了一口白牙。

　　心情很差的娅莉闭了闭眼，双手紧握，根本不想听什么曲子，只想把露的牙一颗颗敲落。

　　这晚过后，无论是娅莉身边的护卫，还是领主府的守备，都变得更加森严。

　　露倒是履行了诺言，天色微亮就立于室外的大树上弹奏乐曲。娅莉由于前一晚太过沮丧，刚刚才入睡，就被一波波侵袭而来的刺耳杂音惊醒。

　　“这是献给殿下的晨曦之音，愿殿下每一日都能拥有轻松愉悦的心情。”侍女将露的祝福转达给娅莉。

　　“替我感谢他的好意。”被吵醒的娅莉顶着黑眼圈，尽可能耐心回答。

　　再次躺回柔软的床铺，一时半刻却睡不着了。娅莉干脆起了床，揉揉脸，开始新一轮的计划。

　　起初娅莉还存有几分侥幸，想要查探是否还存在其它逃跑的路线，奈何领主府的构造一目了然，最初没有发现其它的路线，现在自然也不会凭空出现。

　　在把小半个时辰便能彻底摸透的府邸硬是逛了整整三个时辰后，娅莉终于歇了心思。

　　她才刚刚回到房里，还没来得及坐下喝口茶，就有侍女上前通传：“殿下，那位乐师又来了。”

　　娅莉捏了捏眼角，一脸疲惫：“就说我刚刚逛完府邸，需要休息，就不劳烦他为我演奏了。”顿了顿，她又喊住侍女，“顺便去打探下他何时会离开领主府。”

　　府邸就那么小，娅莉之前逛的时候，好几次碰到了露。当时她正被侍女层层围着，外层又有侍卫守护，露却没有被庞大的阵势吓跑，一边在他们身后缀着，一边请求拜见。

　　只是娅莉对露委实无法产生半分好感。

　　如果不是昨晚露的突然出现，现在的她肯定已经离开这里，计划着下一步的行程，哪会被严密看管起来。

　　每每想到这里，娅莉都惋惜不已。甚至一看到露，本就不怎么美好的心情更似口中含了一颗坏掉的果实，满嘴都是说不出的苦味，因而坚定地拒绝了他的求见。

　　这份别有隐情的果断得到了侍女们一致的赞同。

　　谁也不想临到送嫁的最后一程，好好的公主跟人私奔了。

　　对于露还能继续待在领主府，娅莉之前只顾关注发掘新路线的事，没有太在意。一旦冷静下来，再怎么迟钝，她也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照理说发生了昨夜的事，不管旁人清不清楚真相，露是绝对不可能再留下了。

　　拉罗尔那么谨慎的人，应该会立刻处理这件事。即使不马上把露赶走，也会勒令他不准再靠近公主才对。

　　然而露的表现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不但没有丝毫顾忌，还三番两次请求拜见。

　　实在太不正常了。

　　去打探的侍女没多久就回来了，禀报道：“殿下，领主府的侍从说乐师是领主大人的客人，何时离开他们也不清楚。”

　　娅莉皱起眉，稍微愣神了会，又喊来守在门外的侍卫长。

　　“你可有办法让那乐师离开领主府，或者不再出现在我面前？”

　　侍卫长不甚在意地回答：“殿下，这里毕竟不是王宫，乐师的去留，还是要看拉罗尔大人的意思。”

　　娅莉定定看着跪在眼前的人，开口问：“你收了多少好处？”

　　侍卫长愕然抬头，脸上闪过尴尬之色。

　　“下去吧。”

　　毕竟有了拉罗尔的放任这一出，娅莉对此倒不是太意外。

　　看着侍卫长狼狈退下的背影，她转头又问女官长：“你也得了好处？”

　　女官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劝道：“殿下再不待见那乐师，留在这里也不过三日，忍忍就过去了。”

　　娅莉没有说话。

　　若非她在宫里没有背景，又是被当作弃子送去魔域和亲，手下的人也不至于这样怠慢她。

　　目前除了努力逃出这样的命运外，她没有更好的办法。

　　之后，娅莉只要来到阳台或者打开窗子，便能发现露的身影。

　　他就守在娅莉的房间下，在娅莉能看到的地方，静静等待娅莉露面。手里一如既往抱着琴，仰着那张漂亮的脸蛋，衬得阴沉沉的天空似乎都亮了一隅。

　　看到娅莉出现，露便现出笑脸，有礼地朝她打招呼，询问她有没有休息好。

　　随意敷衍了几句，娅莉便离阳台和窗边远远的，不再出现在露的视线中。原以为这样就能得到片刻心灵上的平静，却不想起了反效果。

　　露旁若无人般开始弹琴，一曲接着一曲，仿佛想把千言万语都揉碎了，藉着这琴音送至娅莉的耳边。

　　只是这弹奏的乐音，糟糕到让人无法提起半分欣赏的兴致。

　　一开始娅莉还能忍着噪音看书，到了最后不得不顶着一脸呆滞的表情，捂着双耳，神情麻木地命令侍女关上门窗。

　　可是，那不堪入耳的琴声还是会从缝隙处穿进来，钻入她的耳中，令她头痛不已。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娅莉终于确认自己的艺术水平在正常的范畴。

　　不管是平日里服侍过贵人的侍女，还是沉迷武技不怎么精通音律的侍卫，对于露演奏的音乐，通通展现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娅莉顿时有了报复的快感。

　　只有下雨的时候，娅莉才会心情舒畅。

　　这时的露既不会继续守在窗下，也不会冒雨弹琴，而是被拉罗尔请去喝茶。

　　所幸后两日阵雨的时候居多。

　　拉罗尔则从那晚过后就没再露面，娅莉的一日三餐皆由领主府的仆役负责安排。

　　他们按时将食物送到公主的房里，并没有因为领主不在场，就降低了饭菜的丰盛与美味。

　　关于这一点娅莉很满意。

　　然而日子却算不上有趣。

　　平日除了看书，侍女会念诵诗歌给娅莉听，或者邀请她同她们一起，为自己的手帕绣上几朵小花、几片云朵，用以打发时间。

　　作为一名常年被忽视在宫廷角落里的公主，娅莉虽识得字，却不怎么擅长刺绣。不是绣了五颜六色的看不清形状的图案，便是互相扭曲的线条，因此毁了一条又一条洁白的帕子。

　　简直无法直视。

　　侍女们虽然没说什么，娅莉自己却看不下去了。索性没了兴致，翻出几份大陆不同区域的地图册子，一边临摹一边记忆。

　　娅莉这么做并非纯粹为了打发时间，任何一条在今后的计划中会出现的路线，都需要提前熟悉。

　　再怎么枯燥乏味，最后可以喘息的三日也慢悠悠地过去了。

　　接下来就到了正式离开国境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