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见放》杜衍

6、第五章

　　回到家，安姨又惊又喜的接过我手中的包，一路从大门唠叨到了房间。我微微一笑，没有打断她，我知道她是关心我的。

　　轻吁一口气，我埋在柔软的床被中，有些闷闷地想，该死，我又把自己弄到现在这个地步了，爸爸和．．．去地中海度蜜月了，家里又只剩下我和肖景行了．．．．．．

　　迷迷糊糊之间，抵挡不住十几个小时飞行的疲累，我滑入黑暗。

　　“小姐？小姐？”感觉到似乎是安姨的叫唤，我挣扎着醒来，惺忪地问：“安姨．．．？”

　　“小姐，起来吃饭了，安姨今天做的都是小姐你喜欢的菜，快起来吧。”温暖干燥的双手将我从床上托起，脸上满满是笑容。

　　“．．．唔。”我起床之后的反应一向比平常慢了半拍。

　　换了条舒适的棉裙，又披上温暖的羊绒披肩，我姗姗下楼，打定主意不去理会那个冷漠的男人。

　　只是眼前的景象仿佛同20多天前的景象重合了起来：空荡荡的饭厅，精致的饭菜和一个高贵优雅的男人。

　　我慢慢踱过去，肖景行听到我的脚步也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抬头打量了我一眼，随即又偏过头去，不轻不响地冲厨房说：“安姨，可以开饭了。”

　　同样沉默的一顿饭，若不是眼前的菜与之前的不同，我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回到过去了。我甚至恶毒的想，待会他是不是也要来一句：“ZOE，能聊聊吗？”

　　我拿起水杯，却见对面的男人已经放下了碗筷，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然后漫不经心地开口：“ZOE，能聊聊吗？”

　　“咳——”我一口水没能咽下去，剧烈的呛起来，顾不得对面男人瞬间复杂的脸色，嘴角实在忍不住，悄悄弯了起来。

　　安姨听到我剧烈的咳嗽声，急忙忙地从厨房里跑出来，一边拍着我的背帮我顺气，一边又略带无奈地说：“小姐啊，怎么喝水也能呛到了，唉，真是的，以后要小心啊！”

　　待平缓了之后，我弯头，笑着说：“我好了，安姨，你去忙你的，我没事的。”

　　安姨不太放心地看了我一眼，嘀咕着回了厨房。我回过身来，来不及收回眼里的笑意，就撞上了他幽深难测的双眸，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我清了清嗓子，随手又拿起水杯，眼神偏向别处：“不是说要聊聊么？”

　　肖景行挑了挑眉，起身朝客厅走去。

　　盈盈的月光撒在贵妃榻上，泛起了凉凉的光。

　　我看着，竟有些不敢再坐上去。身体一转，落座于肖景行对面的沙发，忽略他眼内一闪而过的不解。

　　柔软的沙发包围着我，让我放松下来，双脚不自觉地缩起，然后整个身体都陷落在沙发里，我舒适地轻叹一口气。

　　我想我需要安全感。

　　想到他今天在教堂里那句“亲爱的妹妹”，我忽地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好整以暇的等待他开口。

　　他不再看着我，眼神望向黑沉沉的窗外，削薄的唇开合。

　　“我母亲，在她18岁那年就生了我。她那时很爱我父亲，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包括生下我。”

　　他的叙述几乎是不带任何感情，直到这里，才仿佛出现了隐隐的嗤笑。

　　“我的父亲也很爱她。她原本可以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可是我父亲在我20岁那年出了车祸，她那个时候一度崩溃，甚至还住了整整一年的疗养院。后来她渐渐康复，却还是忘不了父亲。直到去年，我母亲偶然遇到了你父亲，他们一见钟情，她才开始渐渐从我父亲的阴影中走出，最后答应你父亲的求婚，重新开始她的人生。”

　　冷静到近乎冷漠的叙说结束，他从窗外转回，定定地看着我，仿佛想从我脸上找到一丝动容，可惜，杜衍一向心冷。

　　我捧着杯子，毫不回避地看着他，漠然开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他轻叹，眼角突然弥漫上疲累。

　　“ZOE，想想你的父亲，他也好不容易从你母亲的过世里走出，他们都经历了痛苦，现在他们还能拥有一个机会找到下半生的另一半，这是何其幸运。你为什么不能宽容一点，放过他们，也放过你自己呢？”

　　我静静听着他的话，脑海里却浮出父亲微摆的鬓角和无奈的声音，放过他们也．．．放过自己？

　　怔怔地想着，却心酸起来，雾气弥漫上双眼。我抬头：“可是爸爸要有一个儿子了，到时候，他就不会再疼我了，我已经没有了妈妈，我不想连爸爸也失去．．．．．．”声音渐说渐低，最后已经带上了哭音。

　　眼角忽然有柔软滑过，猛然抬头，却发现肖景行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身边，他立在我身前，也没有坐下，只是弯着腰，拇指揩掉掉下来的泪水，双眼紧紧盯着我，仿佛想要看进我的灵魂深处，语气却越发轻柔起来：“不会的。”

　　不过三个字，可是坚定无比，我终于不再忍耐，扑进他的怀里，号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