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Eleve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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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笔都没有墨水了，新来的还在孜孜不倦地往手上划。
竹竿似的小臂白到透明，紫色青色的血管因为他握拳的姿势凸显出来，只是划出来的白痕一舔就没。
新来的只有那么一只笔，病房里另一个人看书不用笔。
笔珠早就摔掉了，笔尖边缘磕得不是很锋利，新来的划了许多次才把红到熟烂的手臂划出血来。
一笔一划，足足六笔。
等那个并不工整的六芒星划出来时，他的手臂已经纵横了好几道鲜血。
新来的比他小一岁，比死去的病友小三岁，看来没在这里待太久，还知道按护士铃。
护士长慢悠悠地赶来，大红嘴唇不知道吃了什么，嘴边油腻腻的，口红也晕开了，看着就像在淌血。
“姐姐你看我画得好看吗？”
他伸出血淋淋的手臂。
护士长只是看了一眼，就跑回去了。
一个不会说话的小护士推着车走进来，车后面还勾着一条破布，看见了也没人扯。
小护士帮艾利克斯止了血，消了毒，包扎好就出去了。
没人回应他好不好看。
那个小护士没有舌头，所以不能说话，而他旁边看42寸全息屏幕遥控板说明书看得入迷的病友根本不说话。
于是他自己问自己：“好看吗？”
“丑。”
……
艾利克斯那天高兴得去护士站大闹了一场，把病例本全掀了，偷了一罐牛初乳和一罐维C，晚上从禁闭室回来的他和认识一个月只说了一个字的艾磊分享了这两罐酸酸甜甜的药。
……
六芒星在艾利克斯左手上，他的左手上除了六芒星还有各种英文单词和没有意义数字，标号。
他会在护士离开后的一分钟内挑开纱布，欣赏他皮开肉绽的杰作。时间长了，次数多了，那条手臂上布满了他的杰作。
那条手臂垂在艾磊左肩上，露出一截短短的手腕。
那里没有任何伤痕，当时差点把整只左手划下来的老病友可能不太聪明，就死了。
艾利克斯走路的时候喜欢把全部重量附加在艾磊身上，左手搭左肩，右手揽他脖子。
而贾斯汀喜欢只搭一边。
艾磊常觉得重。
走廊尽头突然变得宽敞，垂直于走廊的是另一条走廊，却更大更宽。
走廊中间有一条深沟，里面充盈着晶蓝色的水。
好笑的是，这里的构造跟下水道的构造很像。
“这是‘银河’，遇到‘鲲’我们就可以去‘伊甸’。”
雪莉站到了他的身边，侧目看着他。
小帅哥定定地看着晶蓝的水面。
水有些晃动，波光粼粼的，反射的水光吉光片羽般打在艾磊脸上。
病态的白被切割、柔化，显露出来的是唬人的深情。
雪莉被唬住了。
她过了很久才开口：“走吧，‘鲲’不在，我们得自己去找。”
她拉了一下艾磊的手后者才动了一下。
雪莉才发现他根本没有看水面，水光都被挡在他雾蒙蒙的眼睛之外了。
还是他寄居在他背上的艾利克斯说的话：“不好意思啊小姐姐，Airey不爱说话，还有点选择困难症，你看我们走左边还是走右边或者跳水里走水路，那么还是那个问题，是游到左边还是游到右边呢？”
雪莉：“……”
最后他们走了左边还是右边，一直左右不分的艾利克斯也不知道。
——
五人走了没几步，面前的水道突然断裂，旋转，扭曲……他们目睹了空间的巨大变化。
一个平面九十度折叠过来砸在他们面前，拦住了去路。
当他们郁闷得想改道时，平面开始翻转，扩建，不过一眨眼，就把五人吞进了一个空间……
雪莉第一次见到如此霸道不要脸的空间，气到肚子饿！
还没怎么走动观察空间大小，就被脚下的方块高高抬起。
五人都被方块呈阶梯状抬起。
最上方的雪莉惊奇地发现“银河”没有消失，而是被截取了一段到空间里面。
而河道对面，也是同样的地形。
对面早早站满了人。紫、黑色的方块翻转，变色，普蓝色瞬间包裹整座凹凸有致的“城堡”。
站在最高处的雪莉大致猜到了这是什么游戏。
“攻城守城，有人玩过吗？”她问阶梯下的四人。
女生都举手了，两个男生安安静静站着。
雪莉有些头疼，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有多少是纯氧，竟有些身心疲惫。
只见，河道两岸，城墙之下的地面都变成了草坪，城门两侧的“园子”里都有一颗结满果子的树。
晶蓝色的河面上架起了三座没有护栏的桥。
若是之前，看到这样的有植物出现的空间他们还会“哇哦，好神奇唉”，现在只有“我靠，又是它”。
“我靠，又是草坪……”初一咬着十根手指，内心无比酸楚。 绝了，已经被草坪吓怕了！
遥望对面，五人也没有动作，于是雪莉先叫醒发呆的两人，来听规则。
“攻城和守城呢，就是字面意思，有没有看过《三国演义》？里面的‘空城计’知道吗？对，知道那个没用，这里用不上，我只是举个例子，那个‘火烧赤壁’也用不上，只是举个例子，是攻守，不是攻受，听不懂呢，可以当我没说……”
……
艾磊突然觉得——那个介绍推箱子的女人并不啰嗦。
“有人攻城，就得有人守城，不能只攻不守，也不能只守不攻，我们的最终目的还是攻城，成功拿到对方城堡最上方的小红旗……”
说话间，雪莉背后就升起一杆旗子。
和他们红色的城堡不同，旗子是白色的。
雪莉：“……”
其余人：“……”
遥看对面明晃晃的黄色旗子，雪莉嘶了一声，转身往白旗上印了几个口红印，用手抹了开。
她继续说：“保护自己城堡的旗子，谁最先把对方城堡的旗子拿回来，插好，谁就获胜，就这样。”
说罢，她走到了方块围起来的台柱后，说：“我守城，你们随意。”
初一本来就坐在台柱上，此刻从台柱上不动声色地跳下来，站定。
另一边奥利奥拿一块之前在“伊甸”剩下的桂花糕贿赂了艾利克斯。
后者开心得像个孩子。
但是艾磊只觉得他是个智障……
艾利克斯：“我们攻城！”（咀嚼声）
艾磊：“……”（轻微的捏拳声）
城门毫无征兆得打开，位于最下方炮台的奥利奥只觉得吹过一阵风，两个黑影已经上桥……
奥利奥大惊：“帅！”
对面也出来了人，初一怼醒奥利奥：“装炮，集美！”
……
桥上没有护栏，桥面是拱形的，踏上去总有种无法保持平衡的感觉，对面的人这时慢一拍地冲了出来。
艾磊微微一愣。
只见，带头那个竟然是之前那个亚洲小男孩。
一身火焰色的礼服，乍一看有点像武术服。
少年也身手也配得上这一身衣服，他一上桥面就是跃起一脚，艾磊堪堪躲过，少年又是一腿扫来……
城墙降到两格高，三人能很清楚看到场地的状况，雪莉急忙装弹，对准，发射。
一枚红色的炮弹射了出去，果冻般黏在桥面，粘住了少年的一只脚。
“Yes！！”
初一和奥利奥隔空击掌。
雪莉刚松了口气，突然面色一变。
只见——普蓝色城堡里走出一个红发女人。
女人一身劲装，几步跑上中间那道桥，直冲城门。
三人连忙对准，装弹，发射……
红发出现在城门，不同于血红色的城墙，女人的红发是橙红色，杂乱的，蓬松地捆在一起。
就像一个野蛮人，扒着墙壁，正要进城大肆屠杀……
一只手抓住桑妮的肩膀，桑妮暗道不好，回身飞踢。
皮靴在艾磊面前刮过，连劲风都带着强大的威慑力。
最靠近城门的奥利奥捡起炮弹，直接砸在了桑妮身上，桑妮立马被黏在了城墙上。
但是艾磊还是没法靠近，桑妮就是只有一只手也能挥出密密麻麻的拳。
也能飞踢。
炮弹在桑妮的挣扎下变得透明，眼看就要破了，一枚蓝色的果冻炮弹“啪”一声黏在桑妮脚边。
艾磊回头看，蓝色城墙上，艾利克斯已经和亚洲男孩打起来了。 他们身边，粉色衣服的那个女孩竟然是杰西卡！
她正在满地捡四处滚的蓝色炮弹。
而另外两个人竟然是琳达和那个脏辫男人。
脏辫男人就是艾磊初来这里时停留比他时间少一点的那个男人。 琳达就是那个墨绿裙子的旅行者。
她站在最高的炮台后，愤愤地望着这边，骤然对准艾磊，一炮轰来……
艾磊躲开了她的袭击，进了桑妮的攻击范围。
桑妮一拳挥来，艾磊拿手臂格挡，手臂上立马传来一阵剧痛……
在那个混乱到天空都将其抛弃的世界，如果还有温室里的花儿，就是他们了吧。
手臂传来的疼痛无法忽略，艾磊握拳已然困难。
那边的艾利克斯竟然已经拿到了小黄旗，正和亚洲男孩打得难舍难分。
主要是艾利克斯躲，比他矮一截的男孩追着打。
脏辫也直接扔炮弹了。
第一下没打中，艾利克斯躲得很快，第二下粘在了他的裤腿上。
艾利克斯左脚一沉……
炮弹像史莱姆那般向地面垂去，艾利克斯连忙抬脚飞踢。
脚擦过男孩前胸，炮弹被甩得牢牢黏在男孩的衣服上。
艾利克斯顿时失去平衡，踩着男孩，沿着阶梯滚下来。
“Airey！”
雪莉叫他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发颤。
她一开始见到艾磊的时候他就很虚弱得倒在树下，鬓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侧。
他很瘦，整个人穿着燕尾服都有一种吸血鬼的感觉，那一拳发出的闷响听了都叫人害怕。
艾磊后退，背贴在墙壁上，与桑妮保持了距离，双臂垂落发着颤……
“Airey！”
雪莉红了眼。
艾磊觉得手臂很麻，疼到一定程度就是麻了。
他的眼睛雾蒙蒙地扫到桑妮脸上，后者露出一个十分抱歉的微笑。
呵——
艾磊艰难地拔起被黏住的脚，蓝色的炮弹被拉得透明破裂。
而桑妮被奥利奥又一炮黏在了城门。
艾磊反而没管桑妮，径直跑向了对面……
桑妮目视他离开，没有挣扎。
艾磊赶到时艾利克斯已经被炮轰得快见不到人了，黄色小旗也被埋进了炮弹里，艾磊不得不拉起艾利克斯，黏着他一起跑……
看见艾利克斯脚下还有一个人。
艾磊难得露出不一样的堪称嫌弃的表情。
于是，他从艾利克斯怀里抢来小黄旗，跑回城堡。
眼看城门越来越近，却有什么不安越来越强烈……
直到他看见桑妮拿出了一张扑克牌。
牌面很大，是一张红桃K。
……
一瞬间，所有人都被定住了动作。
桑妮慢条斯理地从一堆炮弹中挣扎出，看着近乎臣服而不动的人，笑着走上城堡最顶端，把那把沾了口红印的白旗拔起来，慢悠悠地走出城门……
她快走上桥时一切都动了起来，艾磊大跨步跑上城墙，桑妮将白旗扔给已经脱身的亚洲男孩，男孩转身跃上城墙。
最后两阶，一枚炮弹骤然固定住艾磊的左腿，艾磊受制，扑倒在台阶上。
手臂撑地的时候疼得他几乎叫出来。
那枚炮弹是琳达打的，她的身后，男孩已经把白旗扎在最顶端……
游戏结束。
——
掉入深渊时耳边传来一阵飓风。
像是高空，又像是海面。
很快，一切都被黑暗吞没……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Eleve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