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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泰玥瑝锦和临书玉笔成亲那天,学宗去了不少人,高朋满座,客似云来。新人如璧,好一番热闹欢喜的景象。
      云家上上下下都忙碌不停,檐前负笈作为新娘的弟弟自然也要肩负招待亲友的重任,好在别的不说,他与人搭话的功夫一向都不赖。
      箫若坐在我旁边,好一会儿说:“云家哥哥穿红衫也好看。”
      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箫若又在那里继续说:“哥哥老看着云家哥哥,可我一说就不看了,这叫什么?”
      我不由笑了,道:“这赛螃蟹好吃,来尝一尝。”

      檐前负笈穿什么都好看,温文儒雅,又不会太过文弱,我喜欢看他一身蓝衫,束了玉冠,持一柄扇子缓缓而来的模样,偏偏他有一阵子厌弃了折扇,也换下了蓝衫,穿得柔和淡然,上好的白绸多穿了两次,微微褪去了明亮簇新,顺着他肩膀腰肢一路顺服的塌下去,微微随风飘动。
      在第一次春梦之后,我站在屋外想了大半个夜晚。
      古代生活就是这样不迟不缓,有大把时间可以挥霍,我在夜里想着夜晚,想着云,想着苏轼的“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低头望去,唯我孤影相伴脚下。
      我披着衣衫下了台阶去。
      月色朦胧,昏暗的春夜里,家里人也该都睡去了。我怔怔站在月下,取出善恶分箫,凝视片刻,一阵失笑。
      檐前负笈是我的天上明月,月上春空,是此时此刻寥落的影子和淡淡的风,是我在这一世能遇到的诸般足够让人喜悦的好事之一。
      而我也该待他如明月,如春空,如离我而去的淡淡风,诚然是极好的风景和邂逅,但要捕风、要捞月,不免太着相了,太过执着,从来不是好事。

      这一年的冬天,我在道域一角的月山溪垂钓,冬天山里不大冷,萧家在这里有一处别院。我爹知道我每一次出走都有些犯病,不问不管,只让我过年记得回去。
      过年前一阵子,我回去了。
      萧家的新年一向热闹,回去不久,箫若派人送来一个点心盒子。我弟弟长得飞快,我打开了点心盒子,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巧手师父,竟然弄了酥酪。我尝了几个,箫若来了,悄声悄息,神神秘秘笑道:“哥哥,滋味如何?”
      他爱卖关子,我拈起一块,送到他唇边:“不坏。谁用了这般心思,我都要赞一声,但若是你的话……家里后面的千云洞,前车之鉴,你可是见过了。”
      “哈,你大可放心了。不是阿若手笔,而是被你遗忘在角落里许久不得一见的可怜人。”
      我抬起头,笑容无懈可击,他得意洋洋穿了一身略厚的蓝衫,收了扇子俯身看我,同时不忘牙痒痒道:“鸣觞,你走得可真干净。”

      许久不见,我们在冬天的雪景里喝酒。花园亭台,呼啸风雪,他一边舀着酥酪一边告诉我前天无常元帅又干掉了一个为富不仁的大户,现在四宗都有人在为此头疼,又查不出无常元帅的真身。
      我听得出来,檐前负笈对于无常元帅背后是谁,当真毫无所知。
      “那就好,”我不禁说道:“他毕竟是行侠仗义之人,四宗也不好如何。”
      “哈,你说得对,其实……”檐前负笈忽然打了个嗝,惊讶的放下了酒杯,我看着他的眼睛浮起一点点惊吓过了的不好意思,又融化成了坦然的温和:“其实,你也不关心这些,只是我说着,你才听那么一两句。”
      我没有承认,也不想否认。
      “鸣觞,你……你有时候……”他喝醉了一样微微倒下去,倒在了石桌上的胳膊里,好似一个缓缓融化的猫咪,趴在桌上时,眼睛抬起来看我的脸:“很难明白啊……”
      我端起酒杯,看向别处,又把目光收回来,淡淡道:“裕铂,你喝醉了,我扶你回去吧。”
      “不!”他忽然说:“吹曲子,让我听你吹曲!”为了表示坚持,他用力吹了一下桌子,咚的一声,我几乎要以为他看懂了什么。

      他一杯又一杯的喝酒,而我淡淡的吹着清寒入骨的曲子,他喝着喝着垂下头去,睡着了一样。我放下了箫,抚摸他额头上的一缕沾湿了的头发,不忘喃喃道:“在这里喝醉了,你也不怕冻得病了。”
      他没有回答,一动不动,我本该叫下人送来厚袍,或是干脆送他回去。
      “裕铂。”我低声说。
      他不明白我在想什么,这样其实更好,毕竟我想得和他臆想里的那个鸣觞判若两人。比如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自从那一夜之后,我在碧松影的授意之下,做了不少和悄然令姚箬善消失差不多的任务。
      这是维持萧家在学宗影响力的措施之一。
      但他来找我,仍有相当的威力,千里冰封,银装素裹,在寒雪与小炉子上温一壶酒,和他共饮,虚耗度日,这样的日子太有滋味,足够令我回味舒服很久一阵子。
      唯独此刻,有些让我无措,他喝醉了。
      我想叫醒他,却又不想他醒来,离开的太早。他好像真的有些伤心,若是我有一个长长一言不发就失踪的朋友,恐怕这段友情早就名存实亡。
      唉。
      我的手落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他没醒来。于是自说自话的往上掠过鬓发,在眉眼之间虚空的划过,我轻轻抚摸想象之中的友人,以绝非友情那样单纯的心思。

      沉溺许久,我站了起来,要唤来下人收拾这里的遗迹。
      身后淡淡的一声:“鸣觞……
      檐前负笈面色微微泛红,眼眸之中似有水色,激动又沉默的看着我。那一声低哑沉默,他看着我,没有半点醉意。
      我不明白是怎么了——哪里出了错,怎么会出了错——但他真的是为了试探我,猜到了什么来。
      “原来你没醉。我还担心把你冻得发烧,你姐姐又要来找我。”我胡乱找着借口。
      他干笑了一声,说:“原来你怕我冻着了。”
      我没法子再和他虚与委蛇,转过身去:“好了,既然醒了,就回去吧。”
      “鸣觞……”他似乎还有些震惊。

      我不会给他拐弯抹角拒绝我的机会。他要是想安慰我,我就要勃然大怒喝令他离开,总之无论他心里怎么想,我都要强硬的抹去他察觉的那一抹蛛丝马迹。只要没抓着我和男人同床共枕,我就是这个时代最笔直的钢铁直男。
      但檐前负笈灰溜溜的,沉默的走了。

      我在家里喝了大半天的酒,晚上,趁着醉意,我叫来了下人,嘱咐他们再也别把檐前负笈放进来。
      “如果他来了,就说我不在府中。”
      下人们下去了,我弟弟溜了进来,态度很谨慎的轻声说:“檐前负笈离开了,哥哥,你们是不是吵了一架?”
      我心里烦躁,不想见任何人,便道:“阿若,别来招我,我要睡一会儿。”
      “听说这几日来了一个域外之人,惹得云叔叔和云姐姐一阵子烦躁,连累他也受气,哥哥,你别把人气走了。”
      箫若说的都是我没听过的,我抬了抬头,他神色无辜的说:“宗主很喜欢那域外之人,引为至交,还有休琴忘谱,听说也和那人别苗头。云姐姐和云姐夫一个人喜欢一个人不喜欢,以我所见,那人实在不祥,最近爹娘都为了这事拌嘴。”
      “这……”我一时间怀疑箫若是不是戏听得太多,夸大其词,箫若却看了看外面,道:“天寒地冻,檐前负笈急着回去,穿得又少,一定要着凉了。”
      “你来劝和?毛未长齐,动的什么心思!”
      箫若吐了吐舌头,转身走了。

      我赶走了檐前负笈,第二天一大早,等雪停了,去了学宗。
      碧松影给别的门人弟子发红包,身边还有个女子抱着一个孩子,我在不远处的走廊看了一会儿,决定绕道走。
      一转身,就撞见了个熟人。
      泰玥瑝锦怀疑的看着我:“鸣觞。许久不见,你看起来……”
      “许久不见,”我指了指后面:“宗主一家都在,我不想凑热闹,请当做不曾见过。”
      泰玥瑝锦一阵子没说话,淡定从容,像裕铂就不如她这样沉得住气。等我走了十米之远,忽然身后袭来掌风,她恼怒扣住我肩膀:“什么意思!我还有话问你——昨天你招我弟弟什么了,怎么他一回来就发了烧!”
      我拂过她的手,转身看着她,淡淡道:“是我招他,还是谁存心压他一头,大家心里清楚!”
      泰玥瑝锦脸色霎时变了。
      我脚步不停,下一刻她再要拦我之时,咏天涯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两位,众人都在,又是佳节,还请节制。”
      泰玥瑝锦最不喜欢在众人面前落得没面子,怒色一闪而过,我淡淡点了点头,咏天涯又无奈道:“入道歧音,宗主请你去他书房稍加等候。”
      我答应了一声,这是个好借口,错身而过之时,我心中一动,压低声音说:“宗主叫我去做什么,你可清楚?”
      不等泰玥瑝锦回答,我便离开了她的视线范围。
      她不知道。正因为不知道,她才会惊慌猜忌。
      碧松影要我前去,正是为了处理无常元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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