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人》木槐鬼

9、围城

　　“太岁肉“见过很多死亡，也杀了很多人。他不是一个嗜杀之人，但在这个时代，想要出人头地，人前显贵，就一定要狠，对自己狠，对别人狠，为天下人所不为。当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见到自己一家人都被吊死在大宅门口时，他就认清了这个世道。
　　这么多年来，他习惯了生命在他手中流逝的感觉，落花飞舞，流水无情，路边爬过的虫豸在从未入过饿狼的眼。
　　所以他可以毫不顾忌的杀了自己的授业老师，毒杀了晚上还在和自己打打闹闹的师兄弟；还有那个男人，那个蠢的挂相的戏子。
　　他看向那个瘫坐在地上，脸上还残留这阴火带来的痛苦的南先生。
　　真是恶心。
　　但今天，他久违的感到了从心底由内而外涌出的兴奋，区别于七魄碎片的副作用带来的愤怒，这种感觉更像是一种纯粹的恶望，一种对于杀掉叶落的深深的渴望。
　　他把着着火焰的外套丢掉，露出了如精铁铸成的上半身，一个巨大的伤疤横贯整个胸膛，深深的嵌入躯体中，仿佛之前被人用刀整个劈开后又硬生生缝合起来一样，密密麻麻的缝合线强行把两半□□平凑在一起，看起来让人惊心。太岁肉除了带给他无限吸纳阴气的能力，也让他有了超出普通人的体能，最起码看起来比常人勇猛了许多。
　　刚刚的阴火对他没造成什么伤害，但被烈火焚身的感觉却是真实的，那种火焰一点点吞噬掉皮肤的痛感也让他清醒了许多。
　　“太岁肉”用手轻轻的摸着那道疤，对叶落说到：“送我这一刀的那个人告诉我，这世间想出头，总要付出点什么。要么是对自己狠，要么，就是对别人狠。“
　　“哦”叶落歪了歪头，“所以你选了第二个喽。”
　　“我怕疼，对自己狠不下来。”
　　”别人也会疼的”叶落扶着额头，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还顺带瞪了眼小九。
　　“所以我说养娃一定要严格，要学会换位思考，不能动不动就打人。你想想自己要是开心的吃着火锅唱着歌，忽然被人暴打一顿，你会很开心吗”
　　叶落从不放过一次教育孩子的机会，前几天在胡同的涮肉店里，人一桌进京参加婚礼的练气士，就因为吃的开心，唱了几首山歌，就被小九上来一顿暴打，还逼着人家把烧的滚烫的铜锅汤给喝了。
　　“也不能怪我，谁叫他们唱歌唱的那么难听”小九委屈的嘟哝着。
　　“低着头说什么呢”叶落说到。
　　“那是自然，小胖教的可好了，我最喜欢换位思考。”小九挺起胸脯应和着，一边说一边心虚的瞟着叶落，害怕他回去给林娘娘告状。
　　自己出来这几天可是出了不少风头。
　　“少来，看我回去怎么和林娘娘说”叶落一眼就看穿了小九那点小心思。
　　太岁肉看着他们两个人在斗嘴，有些出戏。明明是生死之战，却搞的这么滑稽。
　　是的，这一切发生到现在，都太过滑稽和巧合了。突如其来的三人组，一个凡人，一个怪力少年，一个叫叶落的怪物。
　　不能再拖了。
　　“放心，我下手很利索，他们感觉不到疼就过去了。”话音刚落，太岁肉出手了，但不是对着叶落，而是刘长明。
　　倒霉到家的刘长明成为了今日第三个碳烤受害者，青火燃起，散出诡异的光晕，笼罩住刘长明。而“太岁肉”本人，则以极快的速度，直直朝着叶落从来，横手切成手刀，向着叶落的脖颈砍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连小九都没有反应过来。
　　三人之中，先找最弱的麻烦。能不能杀了他无所谓，关心则乱，一定要让这个年轻人乱起来。只要有所分心，“太岁肉”很自信自己能够一手刀砍断叶落的脖子。
　　眼看那手刀就要到叶落近前，砍在白嫩嫩的颈上，电光火石间，他看见叶落嘴角微微翘起，仍然是那副轻松，温柔的表情，甚至张大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似乎有些倦了。
　　“太岁肉”想象中血肉飞溅，脖颈断裂的画面没有出现，他的手明明离叶落的脖子那么近，但无论怎么用力，却怎么都没有办法再靠近一分，像是陷进了布满淤泥的沼泽。
　　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莫名的战栗袭上身体，这是太岁肉这具身体的本能，世间万物趋吉避凶，生死之间往往有所感应，太岁这类凶物更是如此。这时的他，如陷无间地狱，刀山火海，剜肉钻心，恐慌到几乎不能动作，他越是拼命的用力，身体越是不听使唤。
　　他看见叶落慢慢的抬起手，朝着自己的额头点来。那只手很白，修长匀称，宛若玉雕。但和自己那种死气沉沉的苍白不同，叶落的手白里透红，像刚刚出生的婴儿小手般嫩滑，充满生气。
　　不，他怒吼到，几十年的修炼在这一刻爆发，阴气从身上爆发而出汇聚到手上，镀上了一层漆黑如墨的暗光。
　　哗啦，像是利刃划开绸缎的声音，没有血液喷洒的血腥，也没有凄厉的哀嚎，空气中弥漫着合欢花与太岁肉的香气，让人迷醉。一具从头部开始，硬生生被劈成两半的尸体倒在地上，但奇怪的是却没有任何血流出来，仿佛这不是活人，而是具有着活人质感的木偶。
　　“太岁肉”喘着粗气，一身冷汗，在死亡边缘走一遭的感觉让他险些奔溃。他回过头来，看见那两截尸体，惊讶于叶落的死亡，旋即神色又凝重起来。
　　刚刚那一瞬，如果不是自己拼命，恐怕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自己。但他还是不敢相信叶落已经死了。
　　死而复生的把戏刚刚叶落已经来过一次了。
　　“你竟然杀了小胖，我打死你“小九怒吼着跳了上来，一拳打向他的胸口，他侧身躲开，和小九战在一起。
　　小九虽然力大无穷，但却没什么招式，只是仗着自己身材魁梧，大开大合，但却有些笨重。“太岁肉”试探性的和他打了几个回合，买了个破绽，虽然被小九一拳打在胸口，震的五脏六腑移位，但也借着这股力，和他拉开了距离，从口中吐出一团阴火，正中小九面门。
　　小九惨叫一声，疯狂的挥舞着拳头。太岁肉趁着这个机会，点燃阴气，把小九变成了今晚的第四位碳烤受害者。
　　两具焦尸，还有具被砍成两半的尸体，这场战斗就这样草草的收场了。
　　“三郎，三郎”南先生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急切的想要查看情人的伤势，却被“太岁肉”一脚揣倒。
　　“贱人，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吗”他恶狠狠的说到，右手甩出一道鞭子一样的阴火，狠狠的抽在南先生的身上。
　　“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故意把漪怡楼名气弄大吗？”他啐了一口南先生，眼中突然暗淡了一些，接着说到。
　　“我告诉你，你就算真把这潭水搅浑了，最后也不过是多几个亡魂，这里，就是一座围城，你我二人，没人能逃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