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名状农场》西门金子

2、第 2 章

　　“山姆大叔，你还好吗？”

　　巨大影子消失之后，一行人再度聚集了起来。

　　小孩接受能力最快，反应过来后连滚带爬地来到山姆身边，试图用他挂在肩膀上的残余布片给他止血。

　　从手臂中流出来的血，不知不觉就染红了一大片沙子。

　　“我自己来吧！”

　　这种事对他们这些外出的拾荒者来说是很常见的，虽然没遭遇过，但他早就对此熟悉异常，也曾帮助过同队的兄弟包扎伤口。

　　山姆从身上取下一根绳子，在手臂断口往上一点的位置用力扎了起来，阻止血液继续流失。

　　药材几个月前就没有了，用布片随意地包在伤口处，剩下的就是听天由命。

　　小孩第一次出门，哪见过如此画面？

　　在威胁暂时消失之后，放声痛哭起来。

　　“小吉米，别哭，我们这不是找到食物了吗？只贡献了一条手臂，应该高兴才是。”

　　山姆的脸上带着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笑容，即使他手臂的断口处还在隐隐作痛，但他喜欢这里，喜欢这里香甜的气息。

　　他身旁就是一块食物，抓过来就狠狠地咬了一口，又往口中囫囵塞了两片叶子补充水分。

　　这才是梦想中过的日子啊！

　　“大叔，刚才……”

　　吉米话说到一半就被山姆捂住了嘴。

　　“嘘！吉米，永远记住这句话：神无所不知，是不能被提及的，否则我们就会被祂发现。记住了吗？”

　　被捂住嘴的吉米睁大了眼，慌忙点头表示明白，这才被松开。

　　山姆又咬了一口食物，道：“那群巨兽们被赶走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我们先收集食物吧！克罗斯，维雅，这件事就拜托你们俩了，我的手……”

　　“大叔，你的手！”吉米拉高了音调。

　　大家朝山姆断臂处看去，那本该空荡荡的地方竟然不知不觉又多出了一条手臂，挣破了了布片的遮掩。

　　只是新长出来的手臂呈黄褐色，表面如老树表皮那般粗糙皲裂。

　　山姆下意识一用力，那条绑在断口上方用来止血的绳子就这么被绷断了。

　　-

　　农场中。

　　江澜离开鸡舍继续去除草，谁想还没走到位置，脑袋上就“轰隆”地一声炸响——是旱天雷。

　　天空中不知何时聚集起厚厚的云层，还没完全变黑，但已有下雨的征兆。

　　全国大部分地区已经持续了三十多天的高温，滴水未下，有的地方甚至热死了人。

　　人都受不了，庄稼更加受不了。

　　听说很多地方开始进行人工降雨，这雷总算是让人松了一口气。

　　不过江澜并不准备休息。

　　农场中，三十亩农田已经被她堂爷爷置换到了一处，那里地势平缓，可以机械作业。

　　就这屋舍边上的几块菜地大小参差不齐，位置又比较分散，只能手动进行。

　　她之前就已经清理出了两块，现在准备在雨下来之前一鼓作气，把这最后一块地也收拾好。

　　不过为了被淋成落汤鸡，江澜决定回去披个蓑衣和斗笠。

　　绕过玉米地，江澜远远地就看见屋子前站着一个佝偻的背影，快步迎了上去。

　　“爷爷，您怎么来了？”

　　江澜的爷爷曾经是一名铁道兵，后来因伤退役，靠在镇上修理机器为生。

　　他住在望丰村南，距离农场有半小时的行程。

　　本来江澜是可以去跟爷爷住的，房间、各种基础设施都有，洗澡上厕所也方便，那还是她大学毕业回来请人改建的房子。

　　但之前天热，过来的路上又没有任何阴凉，来回走上一个小时那可真是遭大罪。

　　所以她花了几天时间把这边的屋子清理了出来，吃住在这边，除了上厕所洗澡不太方便外，别的都还好。

　　“我看这天要下雨，怕你刚来农村不知道怎么办，过来给你搭把手。”老爷子说着往江澜身后看去，“地里的活儿还没弄完呢？”

　　说着就准备到屋里找工具。

　　江澜急忙拦下来：“不用，还剩一点，我马上完事儿。您去帮我把驴喂了吧，晚点跟我一起吃饭。”

　　她知道她爷爷闲不住，便给他找了个轻松的活儿。

　　农场中除了那笼小鸡仔外，马厩里还养着一头小毛驴。

　　那是她堂爷爷生前养的大驴产的崽。

　　她堂爷爷身体不行之后，养的禽畜全都送给了村里人，那头大驴送到了村里另一户也养驴的人家里。

　　两头驴一见如故，没多久就酿酿酱酱，于今年四月份产下一头小驴。

　　听说江澜回来接手她堂爷爷的农场，那户人家就把刚断奶的小毛驴送了过来。

　　那是一头纯灰色的小毛驴，毛茸茸的，头大耳长，眼神十分灵动。

　　江澜一看就十分喜欢，而且毛驴长大后还能帮着干农活，便想着花钱把它买下来。

　　可那家人怎么都不肯收，最后江澜是以农场杂乱没草料为由，跟那户人家订了三个月的草料，他们才肯把钱收下。

　　把爷爷打发去喂驴后，江澜加快了动作，不到一个小时就把剩下的草锄完了，进屋时雨滴刚刚落下，她爷爷在屋后井边刷锅。

　　喂驴也就一会儿功夫的事，回来后他又找到了事情做。

　　见孙女回来，老爷子埋怨道：“这边用水还真不方便。”

　　江澜笑着把锅接了过来：“我当初请人来家里改装您还不乐意呐！现在知道这不方便了？”

　　她父母是在她初中的时候去世的，到高中毕业前，平时住校，放假了她爷爷就会收拾行李去市里照顾她。

　　一直到大学，空余的时间都被她花在兼职和学习上了，逢年过节才会来老家住上几天。

　　虽然待不了多久就得走，但她是实在不能接受农村这简陋的生活设施，兼职攒够钱后，就请人把她爷爷住的老房子改建了一番。

　　虽然比不得市里的房子，好歹热水器什么的都用上了。

　　“东西我来洗，您去冰箱看看，想吃什么就拿什么。”

　　“拿什么啊，我给你带了扇排骨，趁新鲜先吃了，放冰箱里就没这个味儿了。”

　　老爷子指了指墙角的红色塑料口袋，刚才江澜忙着地里的活儿，没注意他还带了这么个袋子过来。

　　“行，那一会儿我捡两个土豆，做土豆焖排骨吃。”

　　天上这雨像是憋太久了，刚开始掉下时水珠就大滴大滴的，现在直接倾盆而出，给外边的世界挂上了巨大的水帘子。

　　老爷子没事做，就在屋子边上转悠，看看有没有漏水的地方，趁他在还能补。

　　可惜这屋顶是年前刚修缮的，即使他盯出花来，也没他能做的事，又绕回来跟孙女聊天。

　　“丫头，你之前说是准备建个什么农家乐？”

　　“啊。”江澜应了一声，“只是一个想法，暂时先不搞吧，先把田地什么的搞起来。”

　　“我听人家说那东西投入还挺大的，要是钱不够的话，爷爷那里还有……”

　　“够的够的，我爸妈给我留的钱够了，我准备在那边空地重新起一栋房子。”江澜道。

　　她爷爷的收入来源她再清楚不过，在镇上修机器能赚几个钱？

　　八成是他退伍回来给的安顿费，这钱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用的，那可是老爷子卖命得来的钱，还因此赚了一个一等功。

　　她担心她爷爷坚持要出钱，便顺着好的方面往下说下去。

　　“房子我准备起个两层楼的，一楼是客厅和厨房，二楼就是阳台、卧室、书房和洗手间。

　　从那边一眼就能看到坡下的草场，到时候我让人把边上的树子清理一下，客厅装成全景落地窗，坐在沙发上就能看到底下的景色，那不比有钱人的别墅强？”

　　“那肯定，城里的环境可没我们这边好。”老爷子点头。

　　“建材我都定好了，施工队伍也联系了，等材料到了他们就开始动手，到时候可能还得麻烦您帮我盯一下。”

　　“放心吧，你爷爷我就是干这行出身的，到时候保证跟你图纸上的一模一样。”

　　“房子建好后您就搬过来跟我一起住，跟三爷一样，养两条狗，没事就出去遛遛，无聊了就去找三爷下象棋，也就几步路，方便得很。”

　　老爷子听得很满意，但嘴上还是推辞：“你有想法就行，我们当兵的也是有目标才能往前冲，没有目标的那是一群散沙。我在那边住习惯了，就不过来住了。”

　　“您就过来吧，虽然没有孙子，但孙女儿给您养老！而且这边都没几户人家，晚上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害怕。”

　　“害怕？”老爷子白了她一眼，倒也没把话说死，“当初是谁大冬天的跟人上山掏蛇洞子说要给我加餐的？村里哪个小子没被你打过？人现在见你都还怵呢！”

　　江澜笑了笑：“那不是年幼无知吗？再说了，那些男娃打不过我是他们的问题啊，跟我有什么关系？”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当初我们……”

　　老爷子又回想起当年入伍时的故事。

　　那猪是今天刚杀的，老爷子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去买了一扇排骨回来。江澜砍了两根，去了血水，爆香了之后，才加姜蒜酱油和水闷起来。

　　土豆要晚点放，否则融在里边就没得吃了。

　　家里葱姜蒜什么都是买来的，江澜收拾好房子那天就在门口种了点，不过还没长这么快。

　　吃完饭后，雨没见小，爷爷腿脚不方便，江澜就留他在这边住了下来。

　　半夜，迷迷糊糊中，江澜被她爷爷敲门叫了起来。

　　“爷爷，怎么了？”

　　“赶紧换衣服，咱去把门口的玉米收了。”

　　“啊？”

　　江澜一脸懵逼，怎么大半夜的突然要去收玉米？

　　“那雨越下越大，把玉米杆子都打塌了，要是泡一夜水，就吃不成了。”

　　“哦好！”

　　刚才她还迷迷糊糊，这会儿清醒过来才发现外边的雨不仅没停，而且还把外边的树叶打得震天响。

　　只是她白天干了太多的活儿，太累了，以至于睡死过去，什么都没听见。

　　比起其他农作物来说，玉米可以说是非常好收的了，只要把它掰下来，剩下的杆子踩倒就行。

　　但等江澜换好衣服出到外面才发现，是她想得太好了，她爷爷的话真的是一点都没夸张。

　　小半亩地的玉米直接被雨打折在地上，大半浸在了水中。

　　这边其实是在高处，但地里没有排水沟，雨水就囤积在了里边，几乎到了人小腿的位置。

　　江澜猛地想起被她遗忘的事，朝雨里跑去。

　　“爷爷，我去鸡舍看一眼，三爷说小鸡仔碰不得水，别死了。”

　　之前连续三十多天的高温让她忘了这一点，要是鸡舍漏水，那窝小鸡估计一个都跑不了。

　　来到鸡舍，这边的屋檐比普通的茅屋还长出来一截，屋檐下的水滴滴答答，一点都没影响到里边。

　　小鸡们在角落挤成一团，似乎是被外边的暴雨吓到了，别的倒是没什么问题。

　　鸡舍昨天下午小鸡围着的那个角落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滴深色的污渍，颜色还怪恶心的。

　　屋顶十分结实，不知道是什么小动物从这边路过落下的，江澜用铲子给铲了出去。

　　鸡舍旁边还有个空着的屋棚，也没被雨打湿，里边有好些用来晾晒的架子，江澜准备把玉米收到这边来将水沥干。

　　从鸡舍离开，江澜又去马厩里看了看小毛驴。

　　马厩边上有专门挖的排水沟，落下来的水都被排走了，这边也没什么问题。

　　回到地中，江澜跟爷爷一起抢救这小半亩地的玉米。

　　这玉米其实已经有半年没人打理了，纯粹是看天吃饭。

　　这半年来天气不行，地里还有杂草跟它抢营养，果实肯定长得不好。

　　但江澜并没有跟爷爷过多解释，她爷爷是从饿饭年代过来的人，眼睛里容不得一丝浪费粮食的行为，反正也就小半亩地，就由他去了。

　　小半亩地的玉米收了三筐的果实，差不多有两百斤。

　　收完玉米，远处的天色将将发白。

　　老爷子不肯穿江澜的衣服，只是把身上的短袖脱了下来扭干挂着，他本人则搬了根小板凳坐在屋檐下，盯着外面的大雨，不知道想什么。

　　江澜担心老爷子生病，给他煮了碗姜茶，陪着他坐在边上。

　　过了好久，老爷子开口问道：“丫头，这是政府搞的那个人工降雨不？”

　　江澜在手机上看了好几个相关网站，都没有相关的文件说明。

　　“没找到消息。”

　　老爷子叹了口气：“一夜了，这雨还不见小。玉米还能救救，可其他的粮食怎么办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