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黑色吉祥

20、抵达马德拉

　　楔子

　　1603年。
　　3月24日。
　　英国都铎王朝最后一位君主“处女王”伊丽莎白於列治文宫逝世。
　　伊丽莎白时代结束。

　　同年。
　　伊丽莎白女王指定继承人──苏格兰女王玛丽·斯图亚特唯一儿子，现任苏格兰国王詹姆士六世，詹姆士·斯塔亚特即位为英格兰国王。
　　苏格兰和英格兰形成共驻联邦。

　　英国历史上最为光辉灿烂的黄金时代。
　　宣告终结。

　　第一章

　　伊丽莎白女王过世两年之后的四月份。
　　失踪已久的洛恩格斯舰队，于14日晚抵达马德拉。

　　马德拉是北海、地中海、西非和新大陆之间的海上中枢。
　　经过南非开普敦之后，便一路北上的舰队到达了马德拉，即表示已经快要离开西非外海了，也意味着，离势力圈子繁荣复杂的地中海越来越近了。
　　但毫无顾忌徘徊在马德拉内海抢劫商船的小股海盗，还是让莫莉娜吃了一惊。
　　马德拉位处交通中心，又盛产优质的马德拉葡萄酒，异常繁荣的交通枢纽，竟连一支海军或一支海盗雇佣舰队都看不到，这太不寻常了，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从舰长室出来，莫莉娜示意瞭望手，打信号通知舰队继续前进，准备进港靠岸，不要理会那些海盗。
　　在海军重装舰队的缓缓逼近下，原本想到靠近的众多小型海盗船最终还是向四周散开，放弃了这口吃不下的猎物。
　　沿着西非外海一路北上，途中遭遇海盗无数，前英格兰皇家海军编外第一舰队的恐怖之名早已在海盗之中传开，神秘的水下爆炸成为了无数海盗无法忘记的噩梦。
　　舰队毫无阻碍入港靠岸，破败冷清的码头，懒洋洋的水手，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副衰落景象。
　　留下一半警备的人员，其余人暂时到城市里休息。
　　一般来说，大型舰队入港，由副官去港口城市的总督府与官员进行交涉就可以了。
　　但面对着现在这个明显情况异常的城市，帝莱还是决定和副官卡罗尔一同去总督府了解情况。
　　城市主街道的两旁，大部分商店已经关闭，少数几个尚在支撑的买东西地方，也是门可罗雀，基本看不到有人交易。
　　主街深处，只有似乎几年前建造完成的总督府，才能看出少许这个城市曾经的繁华发达。
　　“抱歉，这里让你们失望了。因为好多人都走了，总督府，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一行人被一名态度温和的老者迎进总督府，本以为老者是管家或使者，却没想到老者竟在总督的位子坐下，一脸歉然地望着难掩诧异的几人。
　　得到帝莱许可，卡罗尔上前与老者简短数言做了些公式化的礼节‮交性‬谈，马德拉属于葡萄牙势力番外，尽管，现在，名义上葡萄牙已经被西班牙吞并了。已经不再属于英格兰皇家海军的洛恩格斯舰队，在这种政治背景复杂的地方，反而比以前要自由得多。
　　见几人之中一身白色军装的长发男子虽没说什么，却向自己躬身施礼后才落座，老者不禁叹息，已经很久没有人在乎自己这个总督身份了。
　　修长如松的军人身影，没什么表情的冷峻容颜，罕见的亚麻色长发，老者温和得打量着坐在不远处那个传说从伦敦塔里逃出去的神秘男子，比想象中还要年轻啊，冷而不傲，优雅有礼，却没有贵族的虚伪做作与病态无力。
　　尤其，和旁边那个‮裸赤‬着满是伤痕的精悍上身，全无军人姿态靠在椅子一侧的男子比起来。
　　狼一样幽深危险的湛绿色双瞳只是略带不耐地扫向自己这边一眼，便又重新回到长发男子身上，将总督府其他所有人都视若无睹。
　　“总督先生，这里出什么事了？”
　　等到入港手续办完了，帝莱才淡声问道。
　　听到帝莱的问话，目光从赫尔勒斯身上收回来的老者长长叹息一声，闭上眼睛。
　　好一会儿之后，老者才缓缓道出马德拉如今情景的原因。
　　由于马德拉的特殊中心位置，每天港口的船队吞吐量大到惊人的地步。
　　几年以前，一队从新大陆折返回地中海的商船在马德拉多停留了几日，船队离开之后，马德拉区域全部的葡萄都染上了奇怪的病，大量葡萄的死亡，直接导致了马德拉赖以为生的葡萄酒业严重衰败，无法解释葡萄的染病原因，不知什么时候，城市里出现了马德拉被诅咒的传言……从那以后，海上来往大多数船队都避开马德拉，而把北面原本并不十分发达的拉斯帕耳马斯当成中转地，马德拉民众中，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受不了这里愈加萧条的生活，而选择永远的离开……
　　这里，已经成了一些小股海盗的盘踞之地。
　　“你们也快走吧，留在这里时间长了不好的。”
　　“老头！这里最近的走私船很多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赫尔勒斯好像想起来了什么，突然开口问道。
　　走私船？
　　老者愕然。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走私船经过了啊……”
　　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商业价值的马德拉，根本吸引不了那些为获取暴利而铤而走险的走私船啊。
　　没有再问下去，赫尔勒斯一挑眉，低头迎上帝莱了然的目光。
　　果然，有哪里不对呢！
　　近两个月来，瞭望手发现一直有几艘疑似走私船的小型船只远远尾随舰队之后，不疾不徐地跟着舰队航行。
　　为了省力和提高速度，的确有些老水手会将渔船跟在大船的尾波里航行，但那些船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渔船。
　　舰队即将进入马德拉内海之时，为了确定后面那几艘船只的来历，赫尔勒斯直接把那几艘船上的人抓来拷问，问出来的结果是，他们是法国商人，往来于达喀尔和马德拉之间，偶尔会做些走私的买卖，为了免于被西非海域的猖獗海盗抢劫，才选择尾随在舰队后面寻求庇护的。
　　搜寻之下，那几艘船上除了些商品，的确没什么武器之类的东西。
　　舰队在马德拉港口靠岸之后，便放了那些人离开，现在这个时候，大概莫莉娜已经跟踪调查了那些人吧。
　　“先生，请……请用茶。”
　　少年青嫩的嗓音打乱了帝莱的沉思，帝莱抬起眼望去，一个皮肤黝黑的印加男孩正托着茶盘怯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黑奴吧？大量海盗的出现，完全没有抑制助黑三角的贸易发展，仍有越来越多的人为了暴利进入这个黑暗贸易圈子。
　　“放下。”帝莱淡声道。
　　帝莱一向没什么情绪起伏的清冷声音明显吓到了这个似乎很少接近陌生人的男孩，惶恐之下的本能颤抖，男孩手上的茶盘一震之后，倾斜了些许，茶杯滑落，撞在帝莱的膝上，掉落下去，漂浮着几片玫瑰花瓣的茶水湿了白色军服的下摆，瞬间浸染开来。
　　看也不看一眼滚烫的茶水溅在自己身上的深色印子，帝莱站起身，对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的老者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让人收拾一下这里就可以了。
　　发觉惊吓过度的少年将腿一软跪了下去，帝莱猛然惊觉，近乎本能得抬手一把扣住身边男人已经扬起的手腕，略微用力，才将整个身子都绷紧至极致的男人控制下来。
　　发抖，这个男人在发抖，帝莱自然分得清这个男人手腕的颤动根本不是挣扎，而是因恐惧而无法克制的发抖。
　　自己被刺伤的那次，这个男人真正害怕了吧，从那以后，例如今天这样的类似场面，都会让这个男人失控……
　　如果当时自己真得死了，只怕……这个男人真的会疯了。
　　“赫尔勒斯！”
　　低声喝道，帝莱压低的声音，警告意味之外，竟隐约可以感觉到一丝安抚的意味。
　　腕骨处的钝痛终于让赫尔勒斯眼中的骇人光芒退却了少许，身体却依旧没有放松下来，随时都可能扑倒此时任何一个敢接近帝莱的人，咬断喉咙。
　　察觉不妙，了解内情的副官顾不得什么礼节什么规矩，连忙上前一把拉住本想过去的老者，现在这种时候，别说是总督，就算是女王，这个海盗头子都敢下手。
　　这海盗头子从来不是一时热血的冲动家伙，但是，在这种时候，估计这家伙是真得理智尽失，不是故意装出来骗人的。
　　“卡罗尔！”
　　“是。”
　　见卡罗尔终于会意，过来把地上不敢哭出声的男孩拉走，帝莱才放松了钳制赫尔勒斯手腕的力道。
　　强行掰开赫尔勒斯因过于僵硬而无法舒展开的拳，没有丝毫意外的，是男人掌心被指甲无意识扣进的模糊血肉。
　　敏感察觉到帝莱得眼底隐含的威压与冷意，赫尔勒斯满不在乎地抬起手放到自己唇边，习惯性舔了舔掌心的伤口，舌尖探入伤口深处，让人上瘾的熟悉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直到此时，卡罗尔才大大松了一口气，那个家伙……终于又恢复到了平时那副自己看不惯的张狂模样，算了，至少比刚才嗜血的沉默要安全很多。
　　发生了这种事情，自己一行人自然无法再留在这里打扰下去，而且，谁能保证那个若无其事舔着掌心伤口的疯狂家伙会不会再疯一次。
　　出了总督府，帝莱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而是望向身旁一脸无所谓表情等着自己处置的男人。
　　这家伙……对那杯茶？野兽一样的直觉吧，帝莱不认为一个一直混在海盗窝里的家伙能对东方茶叶有什么研究。
　　玫瑰花瓣放在茶叶里，这是伦敦那些无所事事的贵妇小姐才干得出来的事，混杂着玫瑰香的茶水气味很浑浊，让人眩晕得浓稠与恶心的异常气味。
　　玫瑰……
　　也许只是自己想多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