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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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绯世于黑暗中猛然睁眼。
上方正低头打量他的男人一吓，愣了一下后嘴角抽搐：“臭小鬼……你是想吓我吗？”
绯世面无表情的回望他，眼眸深处暗流汹涌，一言不发的抬手就是一拳。
已经向他做过自我介绍，却还遭此对待的卡尔·艾德勒先生瘪了瘪嘴，伸手轻而易举的接住这一拳，攥着男孩纤细到过分的手腕，心中有些不可思议。
很难想象，就是这只脆弱到仿佛一用力就能碾碎的手腕，解决了他的一个部下，还差点将其中的一个杀死。
他在旁边看的清楚，如果不是那个少女及时叫停，绯世将会直接捅穿那名宪兵的心脏。
见一拳被接下，绯世毫不停顿的旋身一脚踹向男人的下巴，卡尔用手肘格挡下来，下一秒就腕侧一痛，反射性脱手放开绯世，眼睁睁看着他几个翻身退到墙角处，心中更为惊讶。
说实话，这孩子的身手已经足以干掉他手底下的很多废物了。
男人用看起来似乎很散漫的眼神看着绯世，等了一会儿，才开口发问：“不问问你的小姐姐被关在哪里吗？”
绯世——此刻他身上的气息几近于“无”——不发一语，只是沉默的将周围扫视了一圈。
这是一间黑暗的地牢。之所以说是地牢，是因为这里和地下街一样，阻隔了地上的所有繁华，更何况，绯世还听到了地下河流动的声响。
此刻他入目能及之处，寒冷干燥的巨石堆砌成圆拱形的牢房，上着锁的铁栏杆和头顶染血的锁链无一不昭示着它的残酷。
然而年幼的男孩只是以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神将这些收入眼底，随后便将视线投注到了卡尔腰间的钥匙上。
他精致不似一般人的眉眼微微敛起，却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没有再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
“稍微冷静下来了吗？”卡尔不动声色的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面上挑起一抹毫无异色的笑。
“明智的选择。要是你再继续攻击我，那我就只能以‘袭击执法宪兵’的名义，把你再关上大半个月了——即使是你这样的小孩子，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哦。”
“无所谓。”
冷清而漠然的，对面的男孩第一次开口了。
他的刀和斗篷都已经被没收了，此刻只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长上衣。但即使如此，他那副漂亮如人偶的容貌依旧在地牢里熠熠闪光。
丝毫不知自己看起来有多特别，绯世紧盯着卡尔，声明一般的说：“格温妮丝——那个金发的少女，她只是被我威胁才带我走出地下街的。把她放了。”
“从你表现出的身手来看，好像确实有这个可能。”卡尔笑得无懈可击，“但从她阻止了你犯下大错来看，我倒是觉得你们两个并不是那种被胁迫的关系。”
绯世看着他的眼神暗沉下来：“你想干什么？”
“并没有。我跟你们素昧平生，并没有想干什么。”卡尔无辜的耸了耸肩，暖褐色的眼睛在地牢里闪烁了一下，声音渐低，“但其他人想要干什么……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绯世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缓缓攥紧了手：“……什么意思？”
“……”
卡尔意味不明的凝视着他，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绯世不避不让的与他对视着，脸色越来越阴郁。
终于，在他快要忍不住内心的戾气再次冲上去之前，卡尔慢悠悠的开口了：“你的身手很不错，我能问一下是谁教的你格斗术吗？”
绯世森冷的看着他，一点回答的意思都没有。
于是卡尔摊了摊手，不无遗憾的说：“那我也对那位小小姐的事无可奉告。”
“……”
绯世看起来恨不得用眼神将他凌迟：“没有人教。你觉得在地下街，会有那种好心的人么？”
卡尔毫不在意男孩从牙缝里挤话的举动，只对他的话语表示了诧异：“没人教？你别告诉我是你自学的？”
回答他的是绯世看白痴一样的冷漠眼神。
卡尔蹙了蹙眉，目光犀利起来：“那你是怎么知道击打人的下巴会使其头晕，叩击特殊部位的神经就能造成剧痛的？”
“那种东西不是很简单么。”绯世用一种近乎于不耐烦的语气对他呛声，“是【声音】告诉我的。”
卡尔看起来有些疑惑：“……【声音】？”
“人体的弱点，和漏风的窗户一样会发出【声音】。只要将风告诉我的情报记在脑子里，剩下的就只是狠狠揍飞那些轻敌的蠢货而已。”
“……”
空气突然陷入了寂静。
卡尔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表情似乎有些看不清楚。
他像是没听见绯世对他的暗讽一样，只是用一种深邃的瘆人的目光直直的盯着男孩，脸上的神情是无法被人理解的那种晦涩暗沉：
“你之所以不立刻问我那名少女的下落，就是因为你一醒来就知道了她不在这里？”
“没错。”绯世不冷不热的点头。
“在小巷里能够躲过那些地下街守卫，也是因为听见了他们的脚步声？”
“正是如此。”
“这么说，早就知道我躺在屋顶晒太阳，根据瓦斯的喷气声躲开我的部下，在他人有所动作之前便率先避开，包括之前在我刚有所动作时就醒来……这些让人想不透的事，全都是因为你拥有那副听阈宽广到极点的耳朵？”
“……你远比你的那些同僚要敏锐，宪兵。”
绯世沉默了一瞬才微嘲的说着，碧绿的眼睛透着谨慎又艰深的暗光，“要是所有掌握权利的人都能像你一样，这个混账的世道说不定还有一丝希望。”
“……”
卡尔·艾德勒的表情隐藏在黑暗里，身上的气息仿佛随着绯世这句话而凝滞了。
良久，他才轻声吐出了不啻于耳语的呢喃：“是啊……我何尝不是这么认为……”
“……什么？”清晰的听到了这句话的绯世看了他一眼，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这个宪兵，好像跟其他人有点不一样。他那双眼睛深处……仿佛隐藏着什么太过深沉的东西。
某种让人看不懂，却又隐隐觉得胆寒的东西。
然而，还没等绯世深究其中的古怪，男人就突兀的笑了一下，缓缓向前将他逼到墙角，以一种常人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神情，直直的盯着眼前这个心智远超同龄人，在他眼里却依旧显得天真可爱的孩子。
在那一瞬，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开关在某处“啪嗒”一声打开了。
绯世的身体猛地一僵，瞳孔骤然收缩至针尖般大小。
“你——”
“少年，你知道你手中握有的是怎样的一笔财富吗？”
卡尔·艾德勒平静到诡异的声音，突兀的将绯世所有的话语都堵回腹中。
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气扑面而来，绯世完全反应不得的看着对面那双褐色的眼睛，能清楚的看到那里面虚假的笑意变得扭曲，瞳孔散大，眼底翻滚着恐怖粘稠的黑暗，又诡异的有着看见了猎物一般的贪婪哑光。
他用这种堪称病态的眼神死死紧盯着他，好像要把他狠狠撕碎之后全部残食入腹。
在那瞬间，被盯上的绯世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整个人完全动弹不得。
他听见了从男人身上传来的混沌而剧烈的心跳声。那是疯狂甚至癫狂的，比以往遇见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可怕的心跳声。
他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你知道吗，我一直以来想要的就是这种能力。你知道自己到底拥有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吗？愚蠢的少年……”
卡尔声线微颤的说着，他不自觉的双手按上绯世的肩膀，火炬一样的双眼死死的盯着他。
——决定了。
他感受着手掌下僵硬如石头的触感，忽然便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激动到几乎有些瘆人的微笑。
——我要这个孩子。
突兀的，空气里的压抑感如潮水般散去了。
卡尔抬起双手举在半空，笑眯眯的朝绯世弯起眼，笑容灿烂的像是亲切的邻家哥哥：“哎呀，抱歉抱歉，刚才我太惊讶了，所以有点激动。你没事吧？其实我完全没有恶意的喔！”
——别骗人了！
绯世很想这么朝他呛声。
但实际上，此刻的他却连哪怕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全身像是从水里过了一遍一样遍布冷汗，只有狠狠攥拳才能靠狠掐手心的痛感换回些许理智。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冷气，肌肉还在因为刚刚的恐惧而战栗，心里对这个男人的忌惮更是瞬间猛增到最高。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无比警惕的哑声问着，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像是这样就能得到些许的安心感。
卡尔无奈的叹了口气，笑容依旧无害：“刚刚不是说了嘛！我和你们素不相识，暂时还什么都不想干啦！”
暂时……
绯世抿紧了干涩的唇，还没来得及再次说话，卡尔就突然加深了笑意。
“不过话说回来，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我对你的能力很中意，只要你答应，我就可以帮你离开地下街，可以给你办户籍证明，让你接受教育，还能让你获得地上的居住权……”
他瞄了眼绯世唇线紧抿的样子，笑容隐约带着蛊惑，音量也缓缓压低：“怎么样？考虑一下如何？”
“……你的条件是？”绯世握紧手掌，看不出丝毫动心，清醒的冷声问着。
卡尔眸色一暗。
真是成熟啊，才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小鬼而已。
地下街那种地方，果然是吃人不吐骨头……
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心里转着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疯狂念头，卡尔面上不露声色，伸手戳了戳绯世的心脏。
“你这条命从此归我。从今以后，无论我让你干什么你都不能拒绝。”
他说到这里，笑意微收，露出了些许残酷的神色：“但是我不能带走你的姐姐。”
“——我拒绝。”
没等他话音落下，绯世便毫不犹豫的给出了答案，无论是神色还是言辞，都看不出丝毫的勉强或犹豫，像是对卡尔描述的生活从没有过向往似的。
他冷漠的抬起头，如箭的犀利目光直直射向男人，好像根本不在意自己会被这个表面开朗内心冷酷的家伙怎么样，语气强硬的问：“你既然这样说，就说明格温果然出事了。立刻告诉我她的下落！”
他双眼一眨不眨的与看着自己沉默不语的男人对视，见他久久不发一言，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烦躁，抬手死死攥住了他的衣服：“我已经把自己的事全告诉你了！这样还不够么？！”
“……”
卡尔无声的移开了目光，不去与那双闪烁着冰冷怒火的眼睛对视。
“你还真觉得自己能救她么？”
他不无嘲讽的轻声说着，不顾绯世的躲闪，抬手强硬的按住了他的脑袋。
“好啊，那我就告诉你好了。”
他出人意料的同意了，转眼直视绯世的双眼，唇角不带多少真情的勾起。
“你已经听到她的声音不在这个地牢了吧？那是当然的。比起划伤了宪兵的你，那名少女显然罪过较轻，所以被关在宪兵团支部的拘留所里。”
他说到这里，唇角的弧度缓缓变得诡谲，眼中的神色却深不见底，看不见一丝一毫的笑意。
“那个拘留所可是个好地方哦，很多英俊的花花公子犯了点‘小错误’的时候，就会被关到那里‘稍微’反省一下自己。然后……”
“……某个被称作‘罗夫特公爵’的胖子，在去接他的儿子时相中了她。他们貌似还是熟人呢！啊不过，我曾经听说那位公爵的一些传言哦，好像是喜欢养些凶恶的狗什么的。”
谁的呼吸似乎停顿了一瞬。
卡尔按在绯世头顶的手不得不用了些力气，以防拳头已经开始颤抖的他做出什么具有攻击性的举动。
他像是没有看到绯世逐渐放大的瞳孔和急促起伏的胸膛似的，继续维持着漫不经心的外表，眼皮微微低垂着。
“嘛，一个出身地下街的年轻妓|女，公爵大人想要的话自然是不需要跟任何人商量的。但那个少女还真是有趣呢，临走之前居然有胆量跟公爵讲条件，更有趣的是公爵居然同意了。”
“……不。”
“嗯？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卡尔俯身凑近低着头的绯世，没有得到回答也不在意，只是缓缓附到他耳边，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
“猜猜看吧，她临走的时候说了什么条件？”
“不……这不可能……”
绯世的声音微弱的像是溺水之人发出的濒死呢喃。
卡尔沉默了一瞬。
最终。
“啊。正如你所想。”
他低缓的，听不出情绪的说着，指尖微微发白。
“她提出的请求，正是我刚刚向你承诺的。”
“我奉罗夫特公爵之命，前来这里接你，绯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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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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