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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位于守护人类的三道墙壁最内侧的希娜之墙，其下方有着与奢华的王都截然相反的阴暗——也就是绯世从小生长的地下街。
这是一个遍布抢掠和贫穷的混乱城市，凡是在这里生活的人，全都被贫穷和死亡所困。因为没有户籍资料，更没有所谓的“地上居住权”，所以他们无法在阳光下生存，即使付出昂贵的代价去到地上，也很快就会被宪兵赶回。
地下街的所有入口都有专门的人看守，这些人一般与宪兵勾结，惯会阿谀逢迎，欺软怕硬，要是付不出高昂的阶梯通行费，就不会让任何人通过（当然，宪兵和找乐子的贵族例外）。
在这个弱肉强食、穷人遍布的城市，就是有人终身没有机会去地上，也并不罕见。
绯世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生活在妓|院后面的那栋二层小楼中。
他还依稀记得自己被铁链铐住的那一幕，但是再往前，关于他的父母亲人，以及会来到这里的理由，却都空白的像一张白纸，没有半点印象。
灵敏的听觉在不知不觉中教会他说话，地下街的混乱和贵族学校的课程让他知道恶与善，死与生，穷与富，暴力与讥讽，贪婪与虚伪……让他知道地位与权利的美妙和丑陋，以及世界的残酷和不公。
男孩生来比常人更聪慧的头脑，以及远胜一般人的强烈求知欲，让他一刻不停的在思考。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人为什么会饿？男人为什么喜欢女人？小孩是怎么长大的？贵族和平民靠什么划分？白天和黑夜有什么不同？白云和蓝天长什么样？伯爵红茶的味道到底如何？
诸如此类的问题他想了很多，但他拥有的毕竟只是听觉，不可能让眼睛也看到千里之外。
绯世非常、非常想去地上。
有时候，他会问自己为什么活着。对他来说，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因为与“生”对立的“死”对他来说并不可怕，而他觉得就算是地狱，也要比这里更加舒适。与此同时，死亡的疼痛也并不可怕，因为这无止境延续的日常本身便是痛苦的折磨（*）。
为什么自己不得不活着呢？
不管如何思考，绯世都找不到一个最合适的华丽词藻。自始至终，他所能想到的理由都只有一个而已。
——把他关住的这只鸟笼太过狭小。
所以，他想要到【外面】去。
*
“从【外面】过来的人真是一点都不体谅咱们的艰难啊。”
“没错没错。”
没有客人的空闲时刻，卡拉手下的几个女孩聚在一起闲聊着。
她们中年纪最大的也不超过十八岁，最小的不过十四岁，却都已经穿起了暴露大片肌肤的裙子，脸上涂抹着因为太过成熟而凸显怪异的妆容。
“本来，能弄到钱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在这种鬼地方有吃有喝就算不错，结果居然还要忍受杀人狂和诱拐犯的骚扰……”
“简直是噩梦！噩梦！”
“唉……什么时候能有一位英俊的贵族老爷爱上我，愿意给我赎身呢？”
“你？还是算了吧！就算有，也要是我们埃达那样的美人才有可能！”
“欸，好过分……”
年纪轻轻就靠身体赚着苦钱的女孩儿们发出一阵情感空虚的娇笑，被她们讨论的格温妮丝恰在此时送昨晚的客人出门，见伙伴们一齐朝这边看过来，便歪头不解的笑着说：“你们在聊什么呢？”
“也没有什么。”最年长的少女布伦达抽出一根细细的女士香烟，点燃以后姿态袅娜的抽着，面容在烟雾里看不清楚，“只是在聊最近很猖獗的诱拐犯的事。”
“诱拐犯？”格温妮丝下意识蹙起了眉。
“是哦，不过你不用担心，那个团伙据说只对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下手，像我们这种年纪大了的，人家反而还没有兴趣呢！”衣着最暴露的少女这样俏皮的说着，引来一串嗔怪和哄笑。
唯有格温妮丝，仍然愁眉不展，神色凝重。
“——好了好了，我可爱的小姑娘们！客人们都对你们望眼欲穿了，怎么还在这里闲聊？！”
尖利又威严的女声突然在门口响起，藏在房间里躲闲的少女们齐齐一个机灵，低着脑袋鱼贯而出。
布伦达掐了烟，垂眸走出门去的时候却被卡拉叫住：“别忘了，今晚十点。”
她顿了顿：“……是。”
卡拉叉腰看着她一言不发的回去房间，打开扇子不耐烦的摇了摇头。
格温妮丝站在一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凑近问：“夫人，布伦达姐怎么了？”
“啊，埃达酱！”卡拉看见是她，脸色当即缓和了几分，但看向布伦达的眼神还是阴森的。
她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对少女说：“那个不争气的，之前不知道去哪里鬼混，染了一身病回来！”
格温妮丝瞪大了眼睛：“一身病是……？”
“就是脏病！”卡拉恶狠狠的呸了一声，“要不是让我看见胳膊上起了斑，那个小蹄子还瞒着不肯跟我说呢！要是敢坏了我的招牌，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剩下的话，格温妮丝选择性的无视了。
她整整一天都挂念着这件事，傍晚时分终于忍不住包了一笔钱，敲响了布伦达的门。
“谁？”沙哑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没过几秒，门开了，身着黑袍的布伦达警惕的露出头来，脸色憔悴不已。
格温妮丝心里一酸。
在她之前，布伦达是卡拉最喜欢的姑娘，也是最赚钱的姑娘。
但这样的她，现在居然要被毫不留情的赶出门。
格温妮丝明亮的蓝眸闪了闪，眼底有些暗沉。
总有一天，她一定要从这样的生活中……
“布伦达姐，事情我都听说了。别的我也做不到什么，只有这个……”少女收敛心神，放轻声音快速的说着，拽住布伦达冰凉的手，将钱袋塞给了她，“请你收下。”
布伦达吃惊的看着她。
格温妮丝回以坚定的眼神：“请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
布伦达沉默了几秒，低下头，苍白又悲哀的笑了。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她反手握住格温妮丝的手，眼眶红了红，“……谢谢你。”
格温妮丝朝她露出一个笑容，转身欲走。
“等等，埃达！”布伦达突然叫住她，眸光冷冷的看了周围一圈，才上前几步来到格温妮丝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钥匙。
她双手将这枚钥匙塞进少女的掌心，附到她耳边低声说：“这是我偷配的卡拉夫人房间的钥匙，我本来想在离开的时候坑她一把，现在……给你了。”
“什——”格温妮丝惊愕捂嘴，后怕的左右看了看，紧接着就想把钥匙推回去，“布伦达姐，这个我不能收！你也不要去偷东西，就这么静悄悄的离开吧！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生活！”
“就算是离开这里，又能到哪里去，总归是在这个地下像老鼠一样的活着。”
布伦达惨淡的扯了一下嘴角，用了些力气把钥匙原样推回，“好姑娘，你就收下吧，就算你想要的不是钱，也总会有想拿到的东西。”
格温妮丝的动作骤然一顿。
她的瞳孔微微收缩，眼前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了一只手。
一只被铁链禁锢住的手。
布伦达在她发愣的时候抱了抱她，回到房里关上了门。
格温妮丝在门外呆立了半晌，垂下头，无声的攥紧了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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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5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