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妾》春瑟

9、第 9 章

　　“公子。”流笙叫住了温知云，她没有叫少爷。

　　这里恰好是垂花门，没什么人，她可以说一些话，只是添喜在这，叫她难开口。

　　“流笙？”添喜朝她招手，他对这个姑娘挺有好感的，这姑娘自出现以来，就一直过的很惨的样子，不是被打就是被摔，“你找少爷有什么事？”

　　流笙喘了两下，胸口起伏不定，收起油纸伞屈膝行礼后，仰面大大方方的看着温知云，目若桃花，面染薄红，随后似是羞怯的垂低眼睫，才磕磕绊绊开口。

　　嗓音柔和微糯，谦卑得体，不惹人生厌，“流笙见过公子。”又朝添喜道谢，“添喜，真是谢谢你。”

　　见温知云斜眼睨她，神情冷淡像是不记得她，添喜在一边笑着摸头。

　　流笙有些难堪，眼神不自觉的飘向远处，“公子，那些流言……流笙实在抱歉，微贱之名拖累了公子的声名……”

　　这时添喜笑了起来，朝着流笙摆手：“你想的太多了，少爷没觉得拖累，倒是身边少了那些贵女们纠缠，出行更方便了，到哪都不怕……”

　　流笙：……

　　温知云瞪了添喜一眼，似是有些不耐烦和嫌弃：“你真多嘴，走吧。”

　　又朝流笙看了一眼，见她面色绯红，显是姑娘家觉得难堪，淡淡说了一句，“流言罢了，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流笙楞了一瞬，见两人走了，连忙追了两步，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包，递给了添喜：“添喜，这是我做的点心，早就想送给你尝尝的，只是一直没机会。”

　　这些日子她一直随身带着吃食，这是她现如今唯一能做的，她心里明白，不管任何人，哪怕一句话，都是助力，流笙深谙其道。

　　温知云到了上院，踏过那些碎石，吱嘎的响。

　　添喜打开纸包，里面是两块淡青色糕点，一整块丢进嘴里，绿豆又甜又糯，好像还有些燕窝，吃起来唇齿留香。

　　“嗯，真好吃，少爷您吃一块吧？”

　　看着面前的纸包，温知云没理会，径直踏进了屋中。

　　流笙回去后，细细回想今日的点点滴滴，可有哪一处不好，分析着温知云每一个细微的神态，想来，他并不讨厌自己。

　　这些日子，流笙每日都是做足了准备的，她从不会无的放矢。

　　如今看来，温知云与秦越大不同，秦越贪色急性，温知云虽也有些少年心性，可比起秦越，那要好上太多了。

　　流笙叹了口气，现下难以进展，她宁愿温知云贪色些，也好过如今战战兢兢的前进。

　　到底家世显赫，母亲是长公主，父亲虽早逝，可他还是皇帝的外甥，注定了人生要比旁人容易许多，整日里的神情都是云淡风轻、不争不抢的。

　　不像自己，恰恰相反。

　　一声微叹，流笙眸光看向了窗牖。

　　正午时分，两日不见的阳光从枝叶间稀疏落下，留下一块块明亮斑点，看的久了，眼睛都会有刺痛感。

　　“什么？那贱婢和知云哥哥搭话？”钟临雪捂着心口，面色有些发白。

　　一边的丫头不住的点头，“姑娘，我瞧见了，连添喜也笑眯眯的看着那贱婢，咱们那日就应该把她赶出去的，现在还整日往夫人院子里送吃食呢。”

　　钟临雪微微有些喘，秀雅的眉眼露出一丝厌恶，“那日听到消息，只可惜没有早一点赶过去，让知云哥哥瞧见那贱婢，还让她进了府。”

　　丫头连忙上前给她顺着背，温声劝慰。

　　钟临雪却还是有些怒意，她与温知云久未见面，如今好似不太亲近，她无法容忍这种女人的靠近，而且，这女人还搭上了夫人。

　　“秀逸，让厨房给我送碗参汤，叫那个贱婢送过来。”

　　叫秀逸的侍女连忙出去吩咐小丫头。

　　流笙此时正在和月牙吃饭，每个院子的吃食都送出去了，她们也能休息会儿。

　　孙妈妈这两日脸色稍微好了些，许是见她并不像其他女孩一样，即便是长公主赏识，也没有趾高气昂。

　　“流笙，吃完了么？这个你送去客院钟姑娘那。”孙妈妈喊了起来。

　　流笙扒拉了两口米饭，擦了擦嘴，站起身：“哎，吃完了。”

　　月牙见状也连忙站起来，挎着流笙的手臂，笑眯眯的：“我跟你一起去。”

　　孙妈妈睨了她一眼：“也好，流笙恐怕不识路，你也跟着去，小心些，莫要冲撞了贵人。”

　　两人拎着食盒就出发，路上边走边说。

　　月牙是府里的老人了，那些事都门儿清，“客院里住的就是钟姑娘，她很得夫人喜欢，也不知她和少爷会不会成亲。”

　　流笙不在意的道：“会吧，毕竟她父亲将她托付到温家，两家的父亲还定下了娃娃亲。”

　　月牙偷偷附过来，悄声道：“我看未必，钟姑娘有心疾，温家就少爷一个儿子，若是真的娶了钟姑娘，万一……”

　　流笙笑了起来，眉目如画，“莫要胡说，这样的勋贵之家，对宗妇子嗣很看重，对声名更是看重，小心打你嘴巴子。”

　　月牙也只是满足口舌之欲，分寸还是有的，看着流笙姝色无双的侧颜，仪态婀娜，迈步时裙角微晃，落落大方，不禁感慨起来。

　　“流笙，你真好看，说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我都信。”

　　流笙只是微微一笑，眼里泛过一丝伤痛，不再说话。

　　“怎的来这么晚？”客院外头等了个青衣小婢，皱着眉头，望向两人的眼中满是不善。

　　流笙听到耳边传来一句，‘这是钟姑娘的贴身丫头，秀逸’，随后流笙赶忙上前，语带歉意，弯腰行礼，“真是抱歉，叫姐姐久等了。”

　　秀逸见流笙没有分辨，一时没了话，只能怒斥着：“还不送进去，姑娘金尊玉贵的身子，若是有差池唯你是问。”

　　流笙拉着月牙赶紧进去，说是客院，其实与一处主院没什么区别，宽敞幽静，四处种满了各色花草，院中还有一方小池，不知如何引的活泉，流声潺潺。

　　她心觉有些不对，流笙也是宅院里长大的，知道不会无缘无故的来这么一遭，联想这些日子的传言，还有刚刚知道的钟临雪与温知云的娃娃亲，心里便有些明白，今日恐怕来者不善。

　　流笙觉得钟临雪应该怀疑，换做任何一个女子，这种怀疑都是正常的，可流笙不想与她做无谓的争执。

　　进了明间，环视一周，看着美人榻和张护的彩屏，窗下的月牙桌、海青石琴桌，还有圆形花开富贵檀木博古架上的各种小玩意，便知道这是女子布置的。

　　西次间里光线更好，粉色珠帘后，一个湖蓝色绣竹叶的妆花褙子的少女，乌发挽成芙蓉髻，鬓边插了一支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峨眉淡扫，薄粉敷面，双颊透白，贵气难掩。

　　“婢子来迟，望姑娘恕罪。”流笙进门便拉着月牙拜下，绝口不为自己辩解一句。

　　钟临雪坐在朱红漆描金山水纹海棠式香几后，看着跪地的女子，淡淡应了声，“起来吧，你就是知云哥哥救回来的婢子？”

　　流笙额头触地，不敢轻举妄动：“承蒙府上恩德，婢子感念一生，一定会好好当差，以报此恩。”

　　又将地上的食盒推了过去，“姑娘，这参汤补气养生，夫人特意嘱咐过厨房，都是用极好的参熬制的，请姑娘趁热喝。”

　　这种心理很是微妙，流笙明白这女子的想法，自然愿意做低伏小平息事态，她身份卑微不值一提，况且也没什么大过错，钟临雪毕竟和温知云有着自小的情意，或许不屑与她为难。

　　只是她到底不懂情爱一道，忘记了自己的目的与人有冲突，也忽略了女人的妒忌之心。

　　钟临雪端着参汤，看着面前俏丽秀雅的女子，气怒不止，满心只有一个念头，任何让知云哥哥看起来稍有不同的女子，都应该滚出去。

　　手中的参汤还冒着热气，可钟临雪面色却一点点的惨白，唇瓣开始泛青，似是不可思议，参汤泼洒了一身，满眼带恨的看着流笙，随即颤抖着大喊一声——

　　“贱人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