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妾》春瑟

8、第 8 章

　　只庆幸钟临雪好似心情不佳，没有在意她，急匆匆的去更衣，流笙才得以逃脱。

　　她还是有些难过，难过于自己逝去的无忧岁月，难过于自己的坚持。

　　——更难过于前路艰难，看不见天光。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此次后，不知是长公主极为满意还是什么旁的原因，流笙很幸运的得了赏，长公主还说，若是有什么新鲜甜点，便给她送去。

　　月牙抱着流笙高兴的直蹦，夸她厉害，可流笙看着孙妈妈一脸冷淡，只觉脸颊火烫。

　　在孙妈妈眼里，她不再是个好姑娘。

　　她都知道，也都明白，可命运就是这样，她的性子还有心结，注定了她的路，也推着她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

　　春日里各色花草都蓊郁葱茏，正是侍花人最爱的好时候。

　　上院里，甄嬷嬷和长公主道：“夫人，流笙这丫头心性还未可知，咱们这么抬举她，是不是不妥？”

　　长公主正执着尖嘴铜壶给兰花浇水，闻言笑道：“那臭小子虽说爱胡闹，可看人的眼光不会差，这可是他亲自带回来的，你也看到了，那小丫头的模样，是一等一的。”

　　甄嬷嬷回想今日那些夫人说的马妾传闻，不由叹气，“少爷弄出这么些轶事，就为了这么个丫头，难道真的是上了心？”

　　长公主也叹了口气，将铜壶放下，神情唏嘘。

　　“嬷嬷，我也不想管什么地位名声了，有这么个丫头也挺好，免得知云整日只想着上什么战场，我就这么个儿子，若是真的有个姑娘能牵制他，将他留在盛京，我懒得管她是谁。”

　　甄嬷嬷还是有些忧心：“可到底身份悬殊，况且少爷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同，中间还横梗着钟姑娘，恐怕到时候难掰扯清楚。”

　　兰花叶子被水浇过，在春风中微晃，躲藏在叶片中间的小小花苞，香气悠长。

　　长公主往春意浓厚的后院走去，花廊垂下的紫藤花藤蔓，嫩叶新发，她保养得宜的面上带笑，眼角露出些许细纹。

　　“那又如何呢？知云的父亲身份与我也悬殊，况且临雪那丫头，我实在瞧不上，她也笼络不住知云，最主要的，嬷嬷，是她将来子嗣艰难。”

　　长公主回头看着甄嬷嬷，眼里带着感慨，“你没瞧见那日，这小子盯着流笙看了许久，嬷嬷，我实在顾不得了，名声地位算不得什么，我只想要我的儿子留在我身边，平平安安的。”

　　甄嬷嬷笑着点头，怕惹起主子的伤心事，她伺候了长公主一辈子，明白长公主失去夫君的痛苦，主子做的决定，她总是支持的，“夫人，那我这些日子也注意一下那丫头。”

　　或许将来流笙这丫头真有造化，她也能提前看清她的为人。

　　*

　　这时的盛京，马妾一词忽然就兴起了，虽说调侃的为多，可温知云像没听到一样，完全不做理会，每日点卯，在大理寺中作壁上观。

　　到点便走，也无人敢拦。

　　或许，也压根不愿拦。

　　添喜倒很是愤怒：“这些人真是的，流笙那姑娘挺好的，少爷救她也是好心，何必传的这么难听。”

　　温知云踩着湖石，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她挺好的？”

　　添喜挠头，回想那日小姑娘娉婷袅娜的走到他面前，笑颜如花的道谢，喃喃道：“她，她挺好看的。”

　　温知云拍了下他的头，想起马场中的流笙，苍白娇弱，柔媚纤细，分明与自己见过的娇气女子无什么分别。

　　可她总有股子倔强在眸中，似生生不息的奔流清泉，许是如荒蛮野草的眼神，让他在一刹那，变了心思。

　　心口一动，他微微抬手看着撑开的掌心，嘴角勾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清明时节雨纷纷，淅淅沥沥的雨丝已是下了两日，顺着青黑瓦片滴下，一点一滴的带来些微的温润凉意。

　　檐下素白底胚描着青花的水缸中荷叶稀疏，被檐上雨滴打的一歪一斜，圆圆的透明雨滴在荷叶上转悠了几下，终于是落进了水缸中，溅起小小的水花。

　　流笙怔怔的倚在廊柱上，看着荷叶重又笔直挺立，不由松了口气。

　　“流笙，你来了？”素淡珠帘被撩起，甄嬷嬷一出来就看到她瘦削的背影，手里提着一个朱红食盒。

　　流笙回过神，连忙转身温婉的笑着：“是，嬷嬷，这两日天气有些闷，便做了个清爽开胃的酸枣糕，望夫人喜欢。”

　　“你做的东西味道都不错，人也细心，做这酸枣糕是瞧出夫人胃口不佳了吧？”

　　流笙腼腆一笑，俏丽脸庞微微泛红，前两天她来，恰好瞧见丫头撤吃食，盘子里的东西基本都没动过，便起了做酸枣糕的心思。

　　甄嬷嬷吩咐丫头拿进去，笑着给了流笙一些赏赐。

　　进了屋后，甄嬷嬷和长公主道：“流笙这孩子其实不错，花容月貌，很机灵，却也清楚自己的地位，不会逾矩，懂事知礼，说话不卑不亢的，瞧着真不像是小门小户的丫头。”

　　长公主拈起一片酸枣糕，放进了口中，“这丫头的身契呢？不是说，是知云用马换回来的么？”

　　甄嬷嬷摇头，笑了起来，“问了添喜，说是少爷逼着人家小姑娘回秦家拿的身契，转头就收到自己怀里去了，然后就把小姑娘塞进了府里的厨房，想来身份是没问题的。”

　　“知云那小子，跟他爹一样的直肠子。”

　　长公主也笑了起来，嘴里的酸枣糕酸酸甜甜的，倒真的生了胃口，又拈起几片。

　　“再看几日，等个合适的由头，只盼着这丫头中用，知云也能改变主意，若他真要上战场，我怕是不能活了。”

　　流笙慢腾腾的出了上院，这么些日子，她每日都费尽心思，也没碰到温知云，她有些丧气，难道真的要认命了么？

　　正想的入神，隔着两道游廊，在一株桂树后却瞧见了添喜，他的身后，正是许久不见的温知云。

　　一袭石青色阔袖锦衣，身量颀长，面如冠玉，神色始终淡淡，一双桃花眸直视前方，脚步沉稳。

　　温知云拧眉走上游廊，这几日大理寺中的案子越发叫他烦躁，今日难得休沐，母亲又唤他过来。

　　正打算进垂花门，却见一个青衣小婢跑了过来，双颊微红，纤细柔美，垂在脑后的乌发微漾似绸缎。

　　许久不见，这女人确实变的俏丽可人，含苞待放。

　　不盈一握的细腰在春风中极为显眼，腰间束了一个同色丝绦，挂着五彩络子，随风飘荡，不知浸染了什么，一股子清淡的甜香飘来。

　　温知云掌心微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