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谋爱（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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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爱过谁吗？”
她又重复了一次，目光投向过去，静静地等待着他回答。
席秋实垂了垂眼，觉得对方话中有话，问的突然，问题也很突兀。可是，一时半会儿又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迷药，如何引诱上套。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自己如此有兴趣？
他心中万分不解，面上却无风无浪，不起一丝波澜。答案一时半刻没有着落，提问者依旧在等待，而作答者则想到了其他地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一时间，喧嚣卸下了伪装，静的落针可闻。车外人来人往，热闹喧嚣，车内，两人没有开口，只是对望，或者说，真正观察对方的只有半程自己。
她看着始终沉默的席秋实，目光一寸一寸在对方脸上衡量，由心出发，她观察的很是仔细，像是透过他的皮相看到隐藏背后的灵魂。
席秋实坐的很稳，淡淡抬眼，复而又瞥开视线，并不在意对方如炬般的打量。
“这问题，对你很重要么？”
半响，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在静谧地车厢中游转，男人眯了眯眼，渐渐唇角上扬，漾出一丝风情，十分勾人。
是以，半程默然了一会儿，面色不变道：“重要。”
闻言，对方点了点头，须臾，又摇了摇头，神色莫辨地看着她。这多少让答案变得模棱两可，让人很是看不明白，不过，半程尚且沉得住气，她还在等，等对方说出确切的回答。
席秋实抿了抿唇，似话在嘴边，他本来想要随便搪塞一句，但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
他猜不出对方问出这句话的用意，更猜不出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关于他本人或者关乎席氏，更加深在心底的，是那个人，那个她爱的男人。
既然，他看不出意图，索性便由心而答：“没有。”
“我没有爱人。”薄唇轻启，一字一句，沉落在咫尺之间。
“嗯。”
半程下意识微微蹙眉，又很快松开了：“那你，有没有恨过谁？”
她很快又问道，没什么表情，声音清冷，眉目间隐隐染一丝挣扎，看不出目的在哪。
闻言，席秋实再次抿了抿唇，手指不自觉握紧了方向盘。要说恨，怎会没有，这世上的众人也许知道所爱是谁，亦或知道爱是什么，唯独缺失所恨。
当你试图问一个人的时候，也许被问者都会愣住，一时半刻更想不到，要恨什么。只是他刚好与众人相反，席秋实不知所爱在哪里，却知道自己深恶着什么。
他深恨着命运无常，偏偏是自己背负诅咒，恨自己让自己失去了成为自己的资格，从此只能被动接受一切，他恨着自己束手无策，难以自救。
无数个日夜里，他跪于佛前，默念诵经，苦苦哀求，一边无法释怀，一边受尽折磨，将恨意记挂在心，无从解封。将所有痛苦加注在自己身上，一步一步走向掩饰。
直至现在，他磨砺多年，终于戴上了完美面具，活得像个正常人，活在了旁人眼中，似乎一切顺利。
“有或者没有，有什么区别吗？”
在对方那云淡风轻的面容上，没有泄露一丝情绪，他只是看着半程，神色平静，嗓音温和。
“这要看你怎么去想了。”半程想了想，将话又推了回去，好似给出了答案，又好似什么都没有说明。
席秋实一愣，扬唇一笑，似想到了什么，故而，迎着半程越来越沉的目光：“那你呢？”
“你究竟是爱周程秋，还是在恨他？”
话音转的突然，仿佛没有一丝思考，他便这样开口了。
坦然接受着她不加任何掩饰的凌厉，面色淡淡，却能迎着世事沉浮，千重变化，落在眼中。
“什么？”
她听得瞳孔微缩，像是有些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下意识皱起眉头，有些不悦不明。
“其实，我很好奇，为什么你总是这样，说些个奇怪的话，做出奇怪的举动，三番五次让人很不解，看不懂。”
说话间，席秋实叹了口气，继而朝半程莞尔一笑，眉眼弯弯，似有若无地热气萦绕其中：“难道，我跟周程秋真的长得很像？”
“因为我很像他，所以你看我的时候，总是在失神，眼中常常带着不舍和怨念，甚至很多个时候，你看着我，其实是在看他。”
男人的声音微沉而缓慢，却带着不容质疑的笃定，像是看破了她的伪装，从而直击要害。
她忽然有一种预感，预感接下来席秋实要说的话，会令她震惊在原地，预感到一种濒临山倒的汹涌奔流而来。
“便是现在，你突然问我这些，也是在问周程秋吧，你真正想从我的口中听见的，是周程秋对你说的答案。”
“对吗？”他慢慢抬眼，神情无悲无喜道。
半程足足惊了几秒，心中止不住的震荡，这不是一种疑惑，而是实实在在的确定。
席秋实在向自己确定答案，甚至说，他可能已经有了笃定，一切都在掌握中。
“你在开什么玩笑，你觉得我爱他，爱到深处胜过一切，便也得喜欢你，就因为你与他有关系，就因为你长得像，难道我就要爱屋及乌么？”
“笑话！”
她轻蔑地别开视线，脸上一种火辣辣地感觉，别开眼，却未能成功如愿逃离。
“看来我真的长得很像，可惜啊……”
他挑中了半程的破绽，感慨而语，尾音上扬了几分，夹杂着一丝得意。
“你诈我！”
听在半程耳朵里，却成了一种讽刺的意味，她刚刚反应过来，然而席秋实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你一直说是我祖上与他有关系，既是他的后人，一脉延续下来，又怎会不同？”
“你的话猜不出错误的地方，但偏偏，是你百密一疏，半程啊，你算漏了一个点，席氏百年成族，靠得不是后来居上，而是从一开始，家族聚在，始于秦所有族人一直延续，不论中间有什么差池，变了什么，我们的姓氏从未改变。”
他淡淡转了目光，嘴角含着讥笑，似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如此说来，我与周程秋又算得上什么关系，他总不能是在大周时期，身为世家贵族，便抛弃姓氏，族谱除名。”
她猛的抬头，眼中带着不可置信，下意识攥紧拳头，一语不发的看着对方。
“没有不同，你说我与他这般相像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你一早便知他是谁，至于我，我又是谁，想来，你也早早心知肚明！”
席秋实面上一副稳操胜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哪怕再无任何话，也像是在逼近着半程，哪怕他没有任何举动，也能于无形之中扼住她的喉咙，死死钳制其中。
半程呆愣片刻，心跳的咚咚咚响个不停，这些话令她头皮发麻，追及脑海里最深的记忆，让她整个身子都忍不住颤抖。
看来，再完美的掩饰，都遮不住注定被破解的真相，命运无可自拔，人生无可奈何。
总有一日，真相会走到人前，从夜下深渊一步一步走向他。
“世上众人都以为初见即是初遇，人海相逢，都是今生第一次。”
“呵呵，谁能猜得到呢……”她笑了笑，半似没有惊惧，脸上表情有些晦涩，看不穿，难自懂。
本来就是一出戏而已，是她一手搭台唱起的大戏，从遥遥前尘而来，牵起一桩旧梦，梦中高朋满座却无一人倾听，白骨累累下，是一笔血债，也是一笔情债。
今生这场戏才刚刚开幕，搅弄天地不平，四海为她倾覆，值得筹谋了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这个结果，是她乐见其成，何必难过，何来痛苦！
“然而，一切都是错了，时间会证明，谁曾是谁，谁是谁的久别重逢。”她长呼了一口气，眉间染上了一层疲惫，浓睫之下，露出满眼复杂。
“席秋实你猜的对，你步步算的都是对的，那你觉得自己是谁？”
“或者，你有问过自己是谁么，除了席氏之外，你想过这个答案吗？”
“呵呵，你敢想么，静下来的时候，你可以好好想想！”她神色讽刺的看着席秋实，声音越来越轻。
话落，他嘴边的笑意倏地一散，喉结下意识滚动，涩然和怒意从心底绕上而去。
“半程，你果然什么都知道，你就是不告诉我，你让我猜来猜去，算来算去，苦苦挣扎着，耍着我一次又一次！”
说话间，席秋实一只手已经伸了过来，整个人从驾驶位快速移过来，以一种近乎蛮横地方式，按住半程的肩膀，双腿压住她的腿，叫她无法动弹，无法挣扎。
“席秋实，你给我松开！”
半程下意识摇动身体，却始终逃不开对方的钳制，这一招让对方占据先机。
“你这是在逼我，也对，你已经被我逼的走投无路！”
她抑制不住满脸的得意，冷言冷语够不停在车厢内，就像是濒临死境前的疯狂，既然叫他看出了致命破绽，索性就破罐子破摔。
这压抑了太久的情绪，这些藏在阴影里的怨恨爱念，分秒间都在四处涌动。
“真正让你恨的还未曾来过，你爱的也未曾谋面，今生才短短几年呢。”
笑着笑着，末了，半程再次轻轻呢喃，任是对上一双愤恨的眼眸，也照旧如此。
“别给我混淆，半程，你说清楚，我到底是谁，你又到底是谁！”
没有什么能留得住，没有什么一层不变，一切转瞬成空，就像他要的始终远隔千里，不聚成形，也没有踪迹。
妄想成真，到底都是妄想，他真的一度在放弃，自我徘徊的边缘自我了结，到底，到底一线希望还在这里，老天给了他死前挣扎的机会，将这个女人送到自己面前，怎能放过，怎会放过……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谋爱（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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