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谋爱（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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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许，他又扫了一眼过去，而对方始终侧头看着窗外，面色平静，却有一股莫名萦绕在空气里，挥之不散。
那些心事仿佛卷进了心底，一幕又一幕在眼前上演，让席秋实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失去什么，不知何时起，目标正在慢慢更改，从她身上的秘密，过渡到了她这个人身上。
他不再一味关注棋子的走向，而是将注意力落到了她身上，看着她一次次失态，濒临于绝望的边缘，一次次又自我漠视掉，好似全然无事一般。
明明是那么的痛苦，明明一身伤痕，却横冲直撞，不知后退，对他来说，她是一个天真的傻子，一个直愣的疯子罢了。
最初，席秋实根本看不懂她这副样子到底为什么，他看不懂的东西太多了，在她身上一件件意外，一件件秘密，剥离再到封闭，答案依旧无期。
过程里他思来想去，还是不得解答，他依旧是看不懂层层密布下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半程。他还是看不明白，却能直面感受到她的伤心、痛苦、撕裂在骨子里的怨、横生久往的恨啊……
她不过是一颗棋子，落在自己手中，本就是为了棋局的走向。
一颗棋子的命运，注定是为棋局而牺牲，执子之人，万万不得心慈手软……
席秋实眨了眨眼，似有思绪回神，又恰似不敢相信一般。
不得心慈手软，不能心慈手软……
在这场以生死为赌注的谋局里，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族。他背负着席氏一脉的荣耀和希望，怎能懈怠、怎会为一己之私倾注大业……
是了，他不会，在没有破解诅咒前，席秋实没有属于自己的人生，没有资格成为一个有思想、有自我意识的人。
心动，不过一时兴起，从兴致里生成，再从心底抹去，没那么难，简单的很。
短暂的思绪终止，他一颗凌乱跳动的心也跟着重现归于平静，再无悸动。
席秋实垂了垂眼，看不出任何异常，他伸出手按开车内音频，车内由静谧转为低沉磁性的唱词：“一心想要你，无论人在何方，仍旧听得见我，旧爱并未遗忘……”
半程动了动僵硬的手指，瞳孔忽然紧缩，似感知到了什么。她的眼神很深、很久远，看着过眼即逝的风景，看着车窗反射下的自己，一张陌生的容颜，一双发空的眼，看不见底，也看不见自己……
“爱是没名字的歌，留给这世上无名字的你，就算应该忘记，偏不记得忘记……”歌词在耳畔唱着，眼前一幕幕在升起。
“只要你没忘记，他就还活着，活在你心里，活成了你……”
“奉实，你是一国公主，不要忘了，你是个公主啊……”
充斥在脑海里的声音断断续续着，不同的人在对她说话，声音一会儿在左面，一会儿又飘到了右面，叫她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半程闭了闭眼，强忍住落泪的冲动，不是感动，而是心生怨念，满腔怨负、爱恨嗔痴，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一齐往心上涌着。
她喘了口气，捂住胸口，表情极为难看，额间布满冷汗，看着有些虚脱的样子。
“你怎么了？”
席秋实扫了眼身旁女人的异样，眸光转深，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声音落地，半程快速抬头，眼底悲戚，脸色木然地叫人发怵。
席秋实一怔，似非常意外，他抿了抿唇，收住下意识地询问，斟酌了斟酌，却不知要问出什么。
“我可能，可能累了……”从低眉到抬眼之间，她掩饰的太过明显。
“没事，你继续开车。”
几句掩饰，由她口中说出，太过明显，就是不想察觉都不可能。
席秋实心尖顿麻了一下，无名的烦躁，不喜不悦，从心底绕上而去，唇边涩意满满。
“那闭眼睡一会儿？”顿了顿，他按捺下思绪，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说，权当自欺欺人的没有发现。
半程点了点头，缓缓长喘了一口气，试图压住心口的难受，可那股劲却越生越大，疼痛以聚，几近于抗衡着。
她不该想起，也不能想，一想，心口就会痛。她疼得直皱眉，耳畔听着句句歌词，眼底逐渐凝了几分凄凉。
不能说这些歌词有多么应景而起，却似看透了她心中所想、所知。
应该说，是奉实的所感、所知，藏在她骨子里的奉实公主……
爱之所深，恨之所意，那是上辈子的事情，上辈子大部分的记忆都逐渐模糊，却唯独忘不了与周程秋有关的一切，那些回忆里，填满奉实公主的血泪、怨恨……
“关了！”
“这歌，让我听得难受……”她低吼了一声，很快双手捂住耳朵，似遇到了魔障一般，每一句词唱出来的同时击在她的心口上，叫她喘不上气，理智殆尽……
闻言，席秋实抬手一按，车内音乐瞬间而止，目光转向半程脸上，看着她满脸的苍白疲惫，藏也藏不住的情绪。
“你，好些了吗？”
男人慢慢开口，说话的同时，声音十分温和，目光里闪过一丝审视的意味，很快又消失不见。
现在，他不能做任何谋算，没有算计，因为毫无意义，甚至有可能激起对方的反感。
他知道半程十分敏感，又很小心翼翼，她对过往只字不提，却每每因为一些意外而顿显失态，难以克制。
说到底，她还是在意，那么多的掩饰，那些动作、语气，只是因为十分在乎。
直觉告诉席秋实，半程在意的人和事，始终如一都是周程秋，或者都与周程秋有关，他查了许久，资料翻遍了，也不过是三言两语的交代背景，一个死在千年前的人，一个落魄权贵的人生。
然则，她却告诉自己，落魄权贵是他的祖宗，落魄权贵该是谁，他并不在意，但半程却说错了一个答案，席氏百年前便是席氏，延续席氏家谱，溯洄过去，从先秦时期开始，氏便是家族的标志，家族断断续续变迁，氏却没有更改。
这一点上，毋庸置疑，或者该怀疑的是，周程秋并不是与席氏有关系，而是与他自己有关系。
因为这三个字，刻在了她的轮回里、人生中，不可磨灭。
所以，她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对自己反常……
想到这，席秋实喉结一滚，敛住思绪，装模装样地四处张望，脚下也慢慢松了油门，准备找个地方停下。
“老毛病了，很快就好。”半程回的很快，目光有些呆，不知是在想什么。
闻言，席秋实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没有反驳，依旧选择停车，心里的猜测太过大胆，也正在验证。
“我开车开得累了。”他淡淡回道，阴霾混在男人眼睫之下，一抹遮的彻底。
不多时，席秋实将车子停靠在一处商业街的停车场内，熄了火后，他叹了口气，将不悦压了下去，准备开口。
“还是回医院吧，你……”
他话说到一半，看到半程睁着一双清亮的眸子凝视着自己，长睫卷翘，眼含情意。
席秋实的话哽住了，心跳咚咚咚的极快，带着某种不明。
她就那样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好似把这个人看到了眼中，也看进了心里。
不过，怔松了一瞬，席秋实很快回了神，随手解开安全带，俯下身凑近半程一些，观察着她的脸色，她一反常态的没有动弹，看着十分安静顺从。
席秋实眯了眯眼，没说话，继而一只手探了过来，快速摸了一下对方的额头。
“体温正常。”
他不着痕迹的收回了手，神色平淡，动作也自然的很，似乎一切都只在关心她的症状。
既没有借机问她什么，也没有探寻着她，只是在关心她的感受，其他一律不相干系。
半程静静看着他，心口越发疼痛，痛楚流入四肢，一寸寸的侵入皮肤里，她却能硬生生挺住现在。
这样的痛苦，这些年来她早已习惯，再多的痛，也能承受得住。她活着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她不怕死，不怕累，不怕遗忘……
她怕的，从来都是没有尽头，在没有尽头的黑夜，守不到天明重现。
没有尽头的轮回，生生世世的赎罪，逃不开宿命的羁绊，逃不掉命运的相逢。
她怕的，原来不过如此……
两人坐了一会儿，各自怀着心事，谁也没有打破车内的宁静。
“你，很像他……”
半响，她张口道。目光里含着几分复杂，从男人英挺的眉过渡到精致周正地下颌，依旧容颜如玉，耀眼夺目。
自始至终，变得是容颜，不变的是灵魂，从未改变，算不算得是喜，亦或是悲。
“像周程秋吗？”席秋实挑了挑眉，略有兴致的回答。
她看着席秋实似笑非笑地样子，一点点弯了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他言简意赅的回答。抬眼看了一下前方，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这一生，有没有爱过谁？”
寥寥数语，她说的很慢，声音也很轻，低绵绕耳，好似击中了心脏。
“嗯？”
他下意识疑惑，似没有想过半程会问这样不着边际的问题，又像是没怎么听得清。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谋爱（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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