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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章 棋乐试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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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阵棋阵,却并非俗世中将棋、围棋等也,是子落成眼,以棋演阵,七步成阵,杀意直斩,落挽翘首一笑,“小师弟,入门演算法,再看百遍吧。”
眼前的少年儿垂下了头去,“谢师兄指点……”
看着一轮又一轮的一对一淘汰制的赛程,落挽咬牙切齿着,都怪凉谢一句,你们也从初试打上去,好好指点一下这些弟子们,害他只得速战速决连战两场,过了第一轮与第二轮。
“谢谢各位师兄为我行了个方便!我这就先走一步!”落挽行色匆匆,一席月袍眨眼就消失在林间,这是穿了小路去位于山腰的文水亭了。
步春温从棋中抬起眼来,望着他的背影眼里含一点无奈的笑意,说是指点,他便是指点,哪像会像那家伙一样,直接叫人溃不成军呢?
文水亭立于文水湖之上,水波如羽,青檐如飞,音做白鸟盘缘不绝。
众弟子在湖边廊亭下听得如痴如醉。
“轻桃妹妹!”落挽从林中钻出来,发上还挂两片青叶,听着眉眼一笑,抬手帮他取下了叶片,“怎么才来。”
“这不是被耽搁了么,现在比到何处了?”落挽跟着她往湖边更走近了些。
“你倒来得巧,我哥哥正要弹呢。”
“他不压轴?”官杏书的曲子一弹出来,之后还有谁能弹得?
“嘿,前半场刚结束,自然是他压轴,中间有敏敏师姐的弹奏呢!
”
落挽哈一笑,“也只有敏敏师姐能勉强压他一头了。”
官轻桃跟着她笑得盈盈,“可不是。”
“啊,不对!”落挽一想,这要等他们都弹完了,这要落到什么时候去?他还要去棋试“指点”同门呢!
官轻桃疑惑着看他,“什么不对?”
一思量,落挽看着亭中那一派如玉君子般的人儿,勾了唇去,“我恐怕要坑你哥哥一把了。”
官轻桃不太明白着,眨了眨眼,“嗯?”
一曲将绝,意到极处,竟然有林中白鸟振羽而起,场中众人皆屏息,看白羽连成带,绕亭而旋,亭中人如玉的容颜上攒一点似有似无的笑意,蓝缎袍铺开如瀑,盛放着莹着金缕的菊,叫人沉在这乐声里,也醉在他轻浅的笑里。
“你官哥哥这一身,可真是俏。”落挽摇着扇子与官轻桃打趣。
官轻桃听得便是鼓起了嘴,“都怪哥哥这招蜂引蝶的模样,我可不知道替他收了多少情书多少传话,可烦煞我了!”
“哈哈哈哈!”落挽笑得开心,看官杏书这一曲,伴着万鸟齐飞而结束,而落挽就踩着这最后的余弦震音,像是曲毕才初醒的白鸟一般点水而奔去那音起处。
“叨扰了。”官杏书恍觉日光暗了一瞬,一朵月白色的花就坠进了亭中,他有些愣神,落挽惯爱穿些金得晃眼的衣裳,如今这俏然的一身白,衬着他像一朵白莲花般清丽。
“落挽?”亭中是音阁主箜灵。
落挽一拱手,直表来意,“容在下鲁莽,棋试与音试阁时间相合,我亦不愿错过音试,不知可否让我即刻进行演奏?”
箜灵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若你不怕被书儿掩了光芒,你便只管去吧。”
落挽也应她笑然,“自然是不怕的。”
“好!”箜灵笑得妩媚,她惯爱看热闹,有这好戏看还不美妙?
官杏书与落挽对上了眼,前者起身,硕大的金菊拢成了一束,负手而立间,他垂下一对眼看他,心底有些期待,又有些复杂。
他究竟到了如何境界,又能弹出怎么样的曲子,他不再像从前那般心生退意,是因为立了誓言所以断定他不会害他,以让心中安定不少,还是因自身经历了三年磨练有了更厚的资本,他有心自傲于一时,他说不准。
但他看着少年抚摸着琴弦的姿态,心竟火热的跳动起来。
官杏书只听过他弹琴三回,一回是在那玉兰画卷中,用的是禁忌的曲子和水凝成的弦,实在听得不真切,一回是在课堂之上,那时是庸人自扰之,只觉得自己处处不如人,如今却是不再那样想了。
而他听得的最后这一回,则要说回他筑基的那时。
春夏秋冬为四季,四季音律各有千秋;春意盎然雪已消融,风中已漫起柳絮,音阁的春音会便在一个景盛的春日悄然举行了。
倒不是阁主不愿雅俗共赏,只是前几年闲杂人等太多败了兴,于是这几年的春音会便只得阁中弟子参与。
杨柳青青,湖边小筑,不过二三十人,饮茶弹乐,岂不欢乐。
落挽就带着天九祝在这时闯上了门。
“落挽小师弟怎么来了?”音阁的姐姐们都喜爱他,长得可爱嘴又甜,不像官大公子,明明如沐春风得笑着,离他的距离却好像隔了一座雪山去。
“姐姐们才是坏呢,有这风花雪月的好活动却不叫我。”落挽与她们置气,惹得姐姐们笑他,也知晓落挽也并非真的气了,就拉他过去坐下。
天九祝这下可不知从何下脚了,虽然他贵为天洲的九皇子,美貌女子也看得不少,但怪他一根筋扎在武学上,也碍于年纪太小身份又高贵,竟是没瞧过这莺莺燕燕的大场面,尴尬着一转头,看见官杏书就一人独坐着,就几步跨了过去坐在他旁,比起应付姑娘们,还是这个会跟他斗斗嘴的小公子哥更让人感觉在人间些,“官大公子,别来无恙。”
官杏书撇了他一眼,“九皇子这当真是闲出病来了,跑到我音阁来作甚?”
天九祝这才感觉熟悉起来,眉头一挑,“怎么,就这么不欢迎我?”
官杏书不语,落挽也从姐姐们中间脱出,到官杏书这边坐下,三人围着小茶桌做成一圈,天九祝抓住他,“你倒是好,师尊一有事就拉着我逃课,还把我扔在这小子旁边。”
落挽一笑,“要我练剑,还不如杀了我,啊,桃花饼!”眼中光芒一放,便什么也顾不得了,捏起一枚吃得开心,场中的音律也适时响起,便算是欢迎落挽二人的到来,七位音阁不记名弟子合奏着《迎春》。
春意漫漫,生机盎然,弹奏间,小筑花瓶中那被折下了枝头的几支未开的桃花,都借了曲中意,缓缓绽开。
落挽吃得开心、听得也开心,笑意盎然间,却是眉头一跳,身旁的少年竟有了几分突破之意。
是了,本就是木灵根的官杏书,这时便是应了天时地利人和,松动了这筑基的壁垒。
但,还不够,这几位师姐的弹奏还不够。
落挽略一思索,从戒中取出宗门给予的弟子琴,虽是凡品,但演奏者不是,他扫袖而起,给了演奏的几位姐姐几个眼神,后者亦知晓他几分能耐,却不真的听他出手,心中好奇之心大起,便听得少年玉手一拨,音律潺潺,是春中雪水,漫过草长莺飞的堤,七位姐姐一听这乐道,便知了其中差距为他做了配。
官杏书本还诧异着看他准备做什么,几个音一起,乐音在脑海中一荡,他赶紧闭上了眼宁心静气。
曲至高潮,满筑春色再关不住,他周身有抑制不住的灵力溢出,枝桠如莲花般肆意生长,掀翻了小桌,倾倒了茶水,天九祝护着周围人退至角落,而厅正中的落挽再不藏拙,曲中玄妙至极,七位姐姐再无力相伴,只好停了手。
曲至胜而将止,环绕着官杏书的木枝曲折环绕,铺满了几乎整个小筑,却恰好不沾落挽一丝一毫。
最后一个音,落挽将余下所有的灵力付诸其上,按弦而止,官杏书骤然睁开了眼,浑身气势到了最高潮。
天暗云聚,有雷光电鸣,雷劫已至。
那之后,音阁的弟子们几乎将落挽视为编外的音阁记名弟子,甚至传言他有比肩敏敏师姐的实力。
官杏书却苦于那时突破在即,一心冲破壁垒,音律像是钥匙一般助他窥见道义,曲子便无法听得真切,分明离得最近,却是白听了。
另一边,却是步春温在棋试上遇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两人对坐,天九祝眉轻轻一挑,“步师兄。”对面人只是轻一点头,并无寒暄之意。
天九祝将肩一耸,先手落了黑子。
步春温抬手就是杀招,没有几回合天九祝就已被逼到穷途末路,天九祝将无法再落下的黑子扔回了棋篓里,“步师兄下手这么狠烈?”
步春温揉了揉眉,竟道了声抱歉。
天九祝倒是疑惑了眼神,却见这颀长俊美的师兄一拢袖子,起身便走,留下他一个人独坐在案边,对着这天上地下的棋局生不出气来。
步春温攥着眉脚下不停,也不知走往何处,只是好像只有远离了一些人一些事,才能将自己看得清楚。
他不喜天九祝,一见到他这个人心中便心生焦躁,一手棋用了最快的杀招,看对方挫败才感觉畅快些许。
但冷静下来,他才感觉自己拂了师尊的意,明明是要他要指点后辈的,于是心中添了几分懊悔,再一冷静,他才恍然发现自己心底圈了那么大一块指向天九祝的晦涩。
他不喜天九祝,却不是不喜他的身世,天九祝是个矜傲任性、锋芒毕露有时候又有些鸡同鸭讲的天之骄子,步春温只认他是温室之花,没有经历过黑暗的,便只还是小孩子。
他不喜天九祝,是不喜他从他身边夺走了某个人,那个突然一句去剑阁求学便失踪两三月,回来只能从旁人口中知晓一二的不归人;那不归人看花、吃雪,弹高天之音助人引劫,带酒带茶,带满院子的桃花回来给他,却不叫他同行。
他本不觉得痛苦的,却在一面对天九祝时,将所有暗自生的一缕缕恨揉在了一起,棋生心像,他自己都没能控制住自己。
措手不及,他苦笑一声,却听得林中乐音越来越清晰,水波荡漾,心生涟漪,是小师弟在弹琴。
快行一段路,林末,一汪湖水骤然在眼前,他远远地看那水上小亭,一股暖流淌在了心间,觉得安慰的同时也像是那日自己质疑他不再爱棋后的悔恨,胸口好像泛起了一点疼痛。
小师弟啊,你若是我一个人的小师弟,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