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混酱猪肠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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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眼终究开了个寂寞。
陈北上了阿娇的SUV，沿着清净的海湾公路绕了没多久，眼看就要开到灯火通明之处，车却拐进了一条乌漆墨黑的小巷子。
“带你吃点好的。”阿娇说，“刚才没吃饱吧？”
“还行。”陈北没什么胃口，就看那车越开越偏僻，竟然驶进了一个小区，“什么好吃的这么隐蔽…该不会是阿娇你亲自煮吧？”
“那就要担心你的胃了。”阿娇说着，在楼旁刹车，“到了，这可是全海城最好吃的夜宵店。”
这里看起来有些年头，一楼的住户们纷纷拓开了自己的阳台，在楼外的草坪上建起院子。
陈北一眼就发现楼转角处的暖黄色“小店”，没有招牌，更像是私房菜馆。已是深夜，院里的杆子上挂着几个黄色灯泡，灯下挤挤挨挨放了三张折叠小桌，竟然都坐着人。
陈北刚下车，便闻见一阵油炸面食的香味。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加快脚步。
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似乎认得阿娇，呛他说：
“很晚了啊，你的位子没有了啊，别人还要来吃咯。”
“安排个位置给我们咯。”阿娇笑嘻嘻地学他说话。
两人最后被塞到一块钉在墙上的木板旁边坐下，
“看靓仔的面子，没有下次咯。”老板说。
“这老头，让他给我留位置都要啰嗦，白瞎我来这么多次了。”阿娇小声和陈北说，“这个看脸的世界，今天多亏带你来咯，靓仔。”
看见老板走过来，阿娇又摆出正经的样子，给陈北介绍菜单：
“这个混酱猪肠粉完全绝了，老板秘制酱汁，是必点的；蟹子蟹柳捞丁特别丰满，你爱吃面吗？他家的料给得特别足。”
陈北忍着笑，说：“我都可以吃一点。”
两人最后点了一份混酱猪肠粉、一份蟹子蟹柳捞丁加云吞、一份泥石流西多士、一份酸辣鸡尖、一个猪扒芝士蛋包，一杯咸柠水和一杯忌廉牛奶红豆冰。
阿娇还要加一份咸蛋黄菠萝沙，被陈北制止住了：“需要再加。”
“你不懂，越吃越开胃。”阿娇遗憾地说。
老板手脚麻利，没多久，就先上了两杯饮料和混酱猪肠粉。
这混酱猪肠粉，不同于广式早茶常吃的肠粉。常见的肠粉多是以湿布或特质蒸屉做底，浇上磨好的米浆后蒸熟，米皮成型后干净剔透，包裹虾仁、蔬菜、鸡蛋或肉末等不同馅料后变成卷状，再淋上酱汁。陈北之前吃过的便是这种包裹馅料的肠粉，口感层次丰富，鲜美多汁。
但眼前的猪肠粉却完全是另外一种样貌，看起来也是纯素的，和猪肉也没有半点关系。这一盘上堆满雪白弹糯的圆柱形小段，乍一看和年糕有点相似，仔细端详却可以发现每一段的横截面是一圈圈的纹理。这一盘猪肠粉是将薄如纸、白如雪的米粉皮一层层卷成半寸粗细，再切成小段堆在陶盘里，上面细细淋上酱汁，撒上花生碎和白芝麻，令人食指大动。
“快尝尝，这酱料一定得趁热吃。”阿娇催促陈北。
陈北拿起盘边的竹签，扎起一段肠粉放入口中。浓郁的酱汁香气爆发，看似寡淡的米粉卷口感弹润，嚼一嚼便在口中氤氲起米浆清润的香气，好吃！
他又送入口中一个，细细品尝酱汁的味道：甜、咸、鲜、香而不腻，陈北是不爱吃甜食的人，却也觉得很清爽适口。
“这酱汁的确不同，有一种奇异的香味。”陈北说。
“唔……秘制的嘛。不过，我知道那一种鲜味是哪来的。”阿娇一边大嚼，一边神秘地说。
“真的？你说说看。”
“是烤烧鹅时滴下来的卤汁和鹅油，你细品，是不是有那味儿了？”
“鹅油吗？我吃不出来。不过，这菜单上没有烧鹅，老板从哪弄鹅油来呢？”陈北半信半疑。
“老板自有他的门路呗。”阿娇说。
陈北对碳水化合物一向节制，没有再多吃，只是用吸管吸自己的咸柠水。等到其他菜上齐，阿娇已经把这一盘吃的七七八八了。
“刚才没说完的，这游戏有什么问题，再说说呗？”阿娇说。
“你还真是锲而不舍啊。”陈北说。
“唉，没办法，我们策划天天看这游戏，已经审美疲劳了。特别需要听听意见，趁你还没开始做游戏，头脑还清醒，赶快挑挑毛病啊！”阿娇话锋一转，又说，“对了，你不还是《归侠烟云》的老玩家吗？不和策划吐吐槽么？”
“好吧，我这个老玩家没什么槽可吐，只是有点疑问。”陈北说。
“你说。”阿娇来了精神。
“我听说，《归侠·还真传》的策划中，还有《归侠烟云》的原班人马？”
阿娇也不问陈北是从哪听说的，只坦诚回答：
“是这样没错，像剧情组的允爷、界面组阿丰，都是之前做过《归侠烟云》项目的，这也是为了保障原滋原味。怎么了？”
“你说原来剧情组的人也在，这却有些奇怪。我觉着，现在的游戏走势，和原来有些不同。”陈北避重就轻地说。
“你是说——游戏的剧情向玩法？”阿娇愣了一下。
“是也不是吧。”陈北说，“这正是我想要说的。我能从游戏中看到《归侠还真》想要在一众雷同的MMORPG游戏中脱颖而出的野心，目前游戏里确实保留了类似于《归侠烟云》的剧情向的玩法，比如说：提供对话分支，根据玩家的不同对话选择，增加对应NPC的友好度数值和对应的品质属性，我想，这最后会导向不同的角色发展路线，对么？”
“没错，而且会影响玩家眼中的部分剧情细节，这很费剧情策划，他们一天到晚叫苦连天的。”阿娇说。
“这的确增加了游戏的自由度，但是……”陈北顿了顿。
“但是什么？哎呀，兄弟你倒是说啊。”
“但是，就好像太过刻意了。”陈北说，“这么说吧，现在的《归侠还真》就好像是一个猪肉馅夹心的汉堡，肉馅是精心腌过，加了圆葱蘑菇调味的，很好吃；但是你说它和猪扒包是一个东西吗？”
阿娇看向陈北手里那只猪扒芝士蛋包，就是很经典的牛油面包夹进猪扒，还在思考陈北的意思。
陈北又说，“猪扒包里的猪扒是一整块连骨的，喜欢它的人觉得这样才是原滋原味。就像《归侠烟云》的多结局和自由度，是寓于无形的。我记得当时玩时，常常发现某个选择会在几章节之后才会导向后果，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但是，《归侠·还真传》的选择是明明白白、经过精确计算的。虽然我只看到了一部分游戏，但我猜测，玩家的选择对主线剧情的走向没有影响吧？”
“……是的。”阿娇看起来很郁闷的样子，“这也是网游的一种妥协了，总不能让玩家真的异步玩游戏吧。”
“不管怎么说，还是一个相当好吃的汉堡。”陈北安慰他说。虽然我还是喜欢猪扒包，他在心里补充道。
陈北没有和阿娇说的是，他觉得在游戏的很多方面，形式都大于实质。就好像是游戏的主策划没有想清楚这件事情该怎么做一样，令人不解。不只是剧情，还有游戏里充满机巧的场景互动玩法，这些本应该是自研游戏起家的归侠最擅长的地方，但是却一概缺乏灵魂。
游戏被称为“第九艺术”，它凭借得天独厚的优势，能够营造出强烈的沉浸感和互动体验。但艺术这种东西，往往依赖于艺术家强烈的信念和对美的笃定。
几年前的《归侠烟云》虽有各种瑕疵，但可贵的是一股开阔而瑰奇的江湖气象，将剧情、玩法紧密地包裹在对世界的思索和颠覆之中。
相比之下，《归侠·还真传》有匠气而无匠心，只是在使用许多玩家喜欢的小手段罢了。
按说，这两部游戏均是韩老板亲自担纲制作人，却高下分明，着实奇怪。
陈北不知道是韩老板变了，还是无奈向商业妥协的缘故。想起这个，他又问道：
“说起来，我们项目现在的商业化体系，好像还没有开放？”
阿娇看起来更郁闷了，他狠狠地吸了口忌廉红豆牛奶冰，“何止是没有开放。”
这回，又换成阿娇不吭声了。
他把吸管从杯子里抽出来，扔到一边去，直接对着杯子“咕咚咕咚”，几口灌完牛奶，才又开口：“等韩老板操心吧。”
陈北感觉到了对方心情不佳，他却不知道症结在哪。
幸好这时老板端上来了泥石流西多士，阿娇才肉眼可见的振奋了：“再给我来杯咸柠七，要陈年的哦！”
泥石流西多士其实就是茶餐厅常见的漏奶华。两片黄油炸过的厚厚吐司，将炼乳牛奶牢牢锁在中间，上面撒上巧克力色的阿华田粉和奥利奥碎，看起来是方方正正地一块“土砖”。阿娇用刀尖从中间轻轻挑破，牛奶便混合着阿华田、奥利奥一起流下来，香味扑鼻，爆浆的瞬间十分治愈。
陈北尝了一口，香甜但是有些腻了，便放下了叉子，看着阿娇心满意足地吃着这个“热量炸弹”，有些明白阿娇的圆圆脸和圆圆身形是怎么来的了。
“策划太苦了，需要吃点甜的。”阿娇大叔认真地说。
陈北陪这个钟爱甜食的策划又聊了会天，才明白商业化这事的郁闷之处。
韩老板亲自操刀《归侠·还真传》制作，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可以眼都不眨地投入大量资源，这本来是游戏品质的保障；但是，另一方面，老板担任制作人，迟迟未任命主策划，显然是打算自己兼任了。
一般来说，制作人只把握游戏大方向，不参与总体设计，但是掌握各个细节的最终决定权，对游戏的整体质量、期限和上线发行负责；主策划则是具体到游戏系统框架，对于游戏的各个功能模块、数值、美术等等全部负责，是将大方向有序落实的人。
制作人往往需要卡时间、卡资金，达成商业运转的目的，而主策划则要头秃地“带着镣铐”跳舞。
韩老板无疑对游戏有些期待，才决心自己看顾《归侠·还真传》这个当家项目。然而，结果未必尽如人意。
虽然没有人敢卡韩老板的游戏制作期限和资金，但他日理万机，已经很难像当年一样投入百分之百的精力去做游戏。虽然立项时曾规划过商业化路线，但经过韩老板数易其稿，原来的变现方案已不适用。
老板作为主策划一心提升游戏品质，他不开口提商业化设计，谁又先捋虎须？更何况，各部分策划已经忙得团团转，也实在是没有精力去做这一块。
与游戏艺术相悖的“庸俗”的商业化部分，竟然就这样有意无意的被搁置了。
这或许正是陈北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混酱猪肠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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