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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 92 章 ...

  •   杨锦山飞扑在地:“娘,儿子不孝,回来晚了。”他扑在杨夫人脚下,鱼娘却更快一步,一把搂住他的头:“我的儿,你去哪里了,叫娘好找!”

      杨夫人悄悄退后了一步,将这母慈子孝的一出戏留给着对母子。及至八月,暑热褪去了许多,再吹起来的风,是就带了些秋天的微凉,锦姝悄悄去看陪着杨锦山回来的程文。

      程文自然也在看她,她穿着一身孝服,那衣服过于肥大了,倒好像她弱不胜衣一般,许是她瘦了些吧,这些时日遇到那么多事儿,哪怕她再坚毅能干,也难以承受,不然,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不会写那样的信给自己。

      天知道他看到她那几个短短的“你快回来”的时候,心都要碎了。她不是那种依赖他的人,当她写下这几个字的时候,她该是多么的无助和彷徨,他很不得自己生了翅膀,赶紧就回去。

      比锦姝的书信早到两日的,是程敏的信,他出京前,叫程敏密切关注着朝廷的大事小情,一个好的商人,必定对于国家的风吹草动十分敏感,才能及时排兵布阵,保证自身利益。对鞑靼的事儿,杨家的事儿,他自然早知晓了,当初,他心中还隐隐有些不满,她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也不告诉他。可看到她被泪水晕开的那封信,这一颗心哪里还来得及埋怨。

      他同杨锦山一直是有联络的,不仅仅是生意上的来往,杨锦山在南方给他组织货源,也是自小长大的情分。他将信摆在杨锦山面前,杨锦山几欲崩溃。

      他并非是天真的孩童,岂会不知道自己的逃婚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就如同时蝴蝶的翅膀,他一个动作,最终导致了杨家的大厦倾覆,甚至更甚。连夜赶路的每个日夜,他都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自责,为什么,当初那般鬼迷心窍。

      此刻他被亲娘抱在怀里,杨夫人退后一步的动作,他实打实看在眼里,他一双眼睛直直看着杨夫人,杨夫人也看着他,平静无波。

      “娘,儿子错了。”他喃喃道。

      鱼娘搂着他哭泣:“回来就好,我的儿,你可算回来了,娘都快活不下去了……”

      杨夫人看看落了满街的白色的纸钱,嘴角牵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朝着两个儿媳妇伸手。二少夫人即便是心中再恨,婆母在这里,在公公的出殡礼上,她的教养也不允许她说什么,她狠狠剜了一眼杨锦山,和大少夫人扶着杨夫人就往回走。

      杨锦山的目光一直在杨夫人身上,他耳边缠磨着鱼娘的哭诉,哭诉着自己的不容易,哭诉着自己生计艰难,哭诉着杨家对她不管不问。他看见杨夫人转身回了府里,张张嘴,就要说什么,就听见一个清凌凌的女声道:“三哥还不去送送爹吗?”

      他恍然惊醒,看到了一身孝服的小妹,他猛然推开鱼娘,鱼娘狼狈地坐到地上,那一层纸钱被带起来,飘了没多高,又无力的落下来。

      杨家的女眷相携着都回了去,鱼娘便也要跟着进去,锦姝拦住她:“你也送完了父亲,还请回吧。”

      鱼娘蛮横道:“我要等我儿子。”

      锦姝疲惫道:“三哥会去看你,你且先回吧。”她抬头瞅了瞅守在不远处门边的婆子,那婆子都是力气大的粗实婆子,“你也进不去的。”

      鱼娘便也不言语,只抱着拴马石坐着,锦姝拿她无法,只好由着她去,自己带着程文进了去。
      哪怕家里人不知晓她和程文的关系,程文也是客人,哪里有叫人在外面站着的道理。

      两人便到了花厅,程文一直盯着锦姝,看她瘦了些,看她憔悴了些,看她的眼角眉梢带着些疲惫,看她是不是哭肿了脸,锦姝冲他扯起一个牵强的笑:“你累了吗?”

      程文摇头。

      锦姝就又问:“我耽误你的事儿了吗?”

      程文心中一颤,她不给自己写信,竟然是怕耽误自己的行程?久不曾接到她的信,他还曾患得患失,觉得她是没有心肝,并不曾想过他,也不会需要他,有他没他都一样。

      她懂事得叫他心疼,难过,她也是大户人家长起来的女儿,他自小就听杨三说过这个妹妹,被杨夫人娇宠的没边儿了,后来执意要嫁给吴衡秋甚至为此去求了皇上,他也觉得是她会做出来的事儿——任性娇蛮的千金怎么能有得不到的东西呢?后来他再遇见她的时候,并不知道为何,她不似杨三口中那般大小姐脾气,反而十分懂事,那吴衡秋究竟对她做了什么,她才成了如今这般懂事得叫他心疼的模样?

      他在愣怔,锦姝却有些慌了神。那封信给了程敏,她就有些后悔,这会儿他不说话,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的信,他匆匆赶了回来,耽误了他的计划不成?

      “没有。”程文回过神来,忙到,眼见着她偷偷松了口气。心中更加钝痛。

      “真的吗?”她似乎并不放心,担心他在哄她。

      他却难以面对这样小心翼翼的她,道:“我也去送送世叔。”

      程文走得匆忙又狼狈,锦姝看着他满是风尘,来了又走,心中只觉得无限凄凉,也许是因为这一场葬礼,也许因为他的语焉不详,也许是因为自己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谨慎小心。

      锦姝去了杨夫人那里,杨夫人跪坐在佛龛前,低着头,沉默着捡佛米。

      锦姝劝到:“娘也累了一天了,先歇会儿吧。”

      杨夫人摇摇头:“我不累,倒是你,忙前忙后,去躺会儿吧,对了,程家四公子可走了?”

      锦姝点点头,又想到杨夫人背对着她,忙出声道:“嗯,说是去送送父亲。”

      屋里又是一阵流淌着的沉默,甚至都能听到米粒相互碰撞发出的微弱的声响来。

      第一次看到杨夫人的时候,她那样精气十足的美妇人,保养得宜,衣着得体,尽管丈夫不如意,可是眉宇间的意气确实藏不住的,任谁看了,都要赞叹一句好气色,时间过去不过是一年有余,时移世易,一地鸡毛,当初练达的侯爵夫人,锋芒早已不在,意气早已消散,只剩下满身满心的疲惫。

      锦姝静静守着这位妇人,陪着她坐在佛龛前,杨夫人侧头看着她,笑道:“你和那程公子?”
      她是经历了许多事情的人,锦姝和程文的眼神交织在一起,她只是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如何的,锦

      姝从未想过瞒着任何人,她伏在杨夫人的肩头,小小声道:“还是需要考察下的。”

      她本以为她这般离经叛道之言,杨夫人定会皱眉头反对,没想到杨夫人默了一默,道:“对,不要太仓促。”许是她吃过了仓促的苦,当初的一见钟情,说起来多么美好,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是人人称道的佳缘,他们匆匆几面就定下了终身之缘,最终不也是走到了相顾无言,相看两厌,形同陌路,哪怕最终两人都心有戚戚,可是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

      一见钟情固然美好,可是总好不够日久生情,在了解后,我才知道,你是我心悦的那人。

      她欣慰之至,拍拍女儿的脸,那种慈和是母亲之外的人所没有的:“只有一点,不可逾矩。”
      锦姝点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锦姝道:“娘,你难过吗?”这些日子来,杨夫人尽管看上去十分平静,却也是肉眼可见的一日赛过一日的沉默和憔悴,她不说什么,只是用了更多的时间在捡佛米,在发呆,在放空。

      时间过去,久到锦姝已经以为她不会回答自己,才听见杨夫人叹了口气道:“怎么可能不难过?”怎么可能不难过,是真心爱过的人,是每一日每一夜都期盼过的人,是朝夕相处过的枕边人,人心是肉长的,她知道他去了的那一日,便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哪怕恨极了他的背叛。

      佛龛里燃着檀香,味道十分平和,锦姝闻着那味道,伏在杨夫人的肩头慢慢就睡着了过去,她已经好几晚没有好好休息了,陪着杨夫人静悄悄的坐着,她的心也渐渐沉静了下来。

      杨夫人听到锦姝平缓的呼吸声,也慢慢停止了动作,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摸着她的头发,慢慢唱起了她幼时自己经常哼的一首小调“盘脚盘,盘三年,降龙虎,系马猿……”

      生这个女儿的时候,她和杨云义的关系到了尽头,将所有都投入了锦姝身上,在她心里最艰难的时候,是这个女儿安慰了她,她那么小,那么可爱,软软的,她舍不得离开她,便一路陪着她长大了;到现在,杨云义走了,她彷徨无助的时候,又是这个女儿默默守在她身边,他们是母女,更是相互之间的救赎。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开门声,杨夫人来不及提醒来人小点儿声,锦姝已经醒了过来,杨夫人揉着麻了的胳膊,柔声问道:“醒了?”

      锦姝不好意思道:“我睡着了。”

      杨夫人笑道:“你太累了,这些日子。”

      来人是杨锦时,他带进来了外面的风和斜下去的夕阳,锦姝帮着杨夫人揉肩膀胳膊,杨夫人一边道:“没事儿。”这是对着锦姝说的,又问锦时:“都安排妥了?累了吧?”

      锦时一向寡言,此刻带着些抱歉:“不累,娘,这个是从爹身上找到的。”

      他递过来一个带着血迹的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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