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想象中爱你》念远乡

8、观点碰撞

　　讲着讲着，我突然就想起了之前辩论赛上我背的那一大段文字，就是波伏娃《第二性》里面的那几段，书里说：

　　男人的极大幸运在于，他不论在成年还是在小时候，必须踏上一条极为艰苦的道路，不过这又是一条最可靠的道路；女人的不幸则在于被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着；每一种事物都在诱使她走容易走的道路；她不是被要求奋发向上，走自己的路，而是听说只要滑下去，就可以到达极乐的天堂。当她发觉自己被海市蜃楼愚弄时，已经为时太晚，她的力量在失败的冒险中已被耗尽。

　　时至今日，我仍然记得初读这段话时的震撼，未读此书时，我只是对作者所持的，“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造就的”以及“一个人不是生下来就是女人，她是变成女人的”这类言论表示惊诧，待到读过此书，才渐渐对于这些观点有了一些自己的见解，不过虽然都只是些浮于皮毛的一些浅显理解，也让当时的我大受震撼。

　　“聊什么呢？”就在我陷入思考回忆之时，江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出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啊，是你啊，也没有聊什么特别的，就是谈谈一些有感而发的杂想”沈佁音回复道。

　　我看着江也，突然在想，这个少年呢，他是怎么想的，这个月朗风清的少年人，他清秀俊朗的外表下，藏着怎么样的思想和灵魂，没由来的，我突然产生了一探究竟的欲望。

　　于是我开口说道：“聊了一下社会对性别的刻板印象以及一些裹着绚丽糖衣所的险恶居心。”

　　“嗯？”江也挑了挑眉，迎上我的目光，面上带着一丝兴趣盎然的意味，问到：“具体是？不介意我加入你们话题的话，可以展开讲讲吗？”

　　“哦吼，”沈佁音开口调侃道，“我们再聊女性的社会生存境况以及觉醒状态，你确定要加入？”

　　“性别问题是社会性问题中的主要模块内容，身为社会中的一员，我了解一些也是分内之事。”江也嘴角带笑，不疾不徐地答道。

　　“嗯哼，也有理，刚好，我们想听听你作为另一个利益群体的代表的看法，给我们提供一下新的思路和看法。”佁音学着他的样子挑了挑眉，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说法。

　　“我们刚刚聊到社会对于女孩子的期待和要求，以及舆论影响下，很多女孩子陷入不平等局面还不知，更有甚者，乐在其中还为此推波助澜，在拥有受害者的身份的同时也行使的施害者的行径。”我简要地向他概述了一下先前的谈话内容。

　　江也看着我，嘴角带笑，开口说道：“确实是这样的，但我并不认为这只是女性的困局，想反的，我认为世界上所有的限制都是相互作用的，如同物理课上学到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个概念一样。“

　　“嗯？这个观点倒是很不错呦。“我点点头表示赞同。

　　江也昂着头，毫不谦逊的样子，一脸骄傲地应下，像是一只傲娇的大金毛：“那是，我思想觉悟一向高的可以。”

　　我和佁音失笑，没有接茬，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我从来都不觉得事情应该是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的，黑白之间应该要有更多缤纷夺目的颜色，这个世界才会精彩不是？所以我认为所谓的拥护男权社会，我作为一个男性，虽然看似是既得利益者，实则不然。明面上看，我可以更轻易地获得一些社会资源，但事实上，不论是男性还是女性，在这种不平衡的关系下，都已经失去了一部分很重要的自由。”

　　江也的声音是很温和的，从前他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从未仔细听过，原来他的嗓音是偏向温润的，是带着一丝磁性的低音，很好听，但不至于喧宾夺主，叫人因为他声音的魅力而忽视他讲话的内容。

　　“是的，战争之下无胜者。”我表示支持，“就拿我们今天的一些社会例子来说，女性受到的某些歧视显而易见，但不见得相应的，男性就在这种对女性的挤压下获得了多少性别红利。反而是没有一个人能轻松自在，仿佛每个人都被架在了那个位置进退两难一样。”

　　“嗯，是这个道理，”江也点了点头表示回应，继续往下说到，“所以说，其实不只是女性，很大一部分男性也是向你们前面说的那样，处于被蒙蔽的状态。其实所谓的男权也并不能代表所有男性的意志，它仅仅只能代表那一部分相对来说声音更大的那批人的共同意图。”

　　“的确，群体意志只能够说明一个较大的范畴内，出现概率比较高的现象，并不能代表个人想法，或者说，个人的思想意识，从来都不应该被一个笼统的群体观念一笔带过。是我以偏概全了”佁音说道。

　　“对，我始终觉得一个社会的进步应该表现在有更多的人拥有更多看似无关紧要的但是能体现多维度的自由。”我开口补充道。

　　“我非常赞同林逾静同学的观点。”江也出声，我一抬眼，撞进笑的弯弯的一双桃花眼里，眼里满满的波光潋滟，亮晶晶的，让我的心跳漏了半拍。我就定定地看着眼前少年的眼睛，忘记了自己的声音。

　　“真正的社会进步就是应该让任何人都有追求正当自由的权利。就我们刚刚讨论的性别问题而言，东风压倒西风绝对不是胜利的终点——无论谁是那一股东风。我希望看到的是‘只要有一个女人觉得自己坚强因而讨厌柔弱的伪装，定有一个男人意识到自己也有脆弱的地方，因而不愿意再伪装坚强’【1】这样的自由和权益。”

　　少年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平和却有力量，像是一个矢志不渝的理想主义者。

　　“所以当我们的意识上向着自身的解放迈进一步时，你是否也发现自己更接近自由之路了？【1】”佁音开口打趣到。

　　“是的，感谢我们清澈如水的女孩子们的勇敢无畏，带着我这个泥娃向着更深层次的自由高歌前进。”江也也半是自我贬低地打趣了回去。

　　佁音摆摆手，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嘴里说着不谢不谢，惹得我们忍俊不禁。

　　“那么江也同学，听你描述，你似乎对自己当前的生存现状并不算非常满意，请问你想要却还不曾实现的那点个人的意志是什么样的？”我开口询问道。

　　“倒也不是生活上的自由受到了什么限制，我身边的环境算是比较宽容的——大概是物以类聚吧，哈哈哈。但是在这个大环境下，我要寻找理想爱情的难度就高了很多。”江也回答同时还不忘小小地自夸一把。

　　“哈哈哈哈哈，原来你已经实现了‘经济基础层次’的自由，站到了‘上层建筑’的高度了啊。”我说道。

　　“哦？你讲这个我可就来兴趣了，”佁音瞬间摆上一副好奇的表情，“说说，说说，我们的江先生向往的爱情是什么样的。”

　　“不好说，我不好为这个具体的对象下个清楚的定义，毕竟一切都有可能嘛，保守一些，谁知道命运会怎么安排呢。”

　　“你这讲了白讲。”沈佁音即时表达自己的不满之情。

　　“我可没有敷衍的意思哦，虽然我无法为这个人下定义，但是我知道我最羡慕的爱情是什么模样。”

　　“嗯哼？”

　　“所有的表白里我最爱任鸿隽先生向陈衡哲先生所说的那句‘你是不容易与一般的社会妥协的。我希望能做一个屏风，站在你和社会的中间。’是在相知的基础上相互理解支持，不同于其余的浮夸的飘渺的爱意表达，这种清醒的浪漫才是我最为羡慕的爱情模样。”

　　少年清冽的声音落入我耳中，惹得我一阵愣神，带回过神来，我低下头，嘴角微微上扬，这个少年啊，他的心思，可比他的外表更让我觉着美好。

　　注：【1】来自南希史密斯的《只要有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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