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经年往事 ...

  •   他说完他的理解后我们双双陷入了沉默,我无法确定他是单纯发表他的见解还是意有所指,故不敢轻易做出回应。短暂的无言后,他率先岔开了话题,问我怎么突然想到来学雅思了,是不是打算出国留学之类的问题,又将话题引回到了当下的我们。

      你一言我一语地就这么聊着,了解到他也有意向去往英国讨论着他心目中最像霍格沃滋的学校和他最心疼也最佩服的斯内普教授,他跟我说遇到一个真正爱的人是一件无法言说的幸事,即使这份爱不能走向相爱,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人的满腔热情,也是无比美好的,因为真正的爱情应该是一眼万年矢志不渝的,那种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为她吸引的感觉是绝大多数人一生都不能体验的美好。

      我反驳说世界上哪有什么矢志不渝,那不多所谓的爱而不得所谓的一往情深其实更多的是一种执念或者说习惯,一个人固然能影响到另一个人的人生,但人的一生归根结底不过是与自我抗争与自我和解的过程,每个人的一生在我看来都只是他自己的一生。

      那些信誓旦旦的非他不可那些寻死觅活的痛彻心扉不过是庸人自扰而已。

      “爱情不过是一场人为的命中注定。是一个又一个的普通人不甘平淡乏味强行幻想出来的罗曼蒂克式英雄主义,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姿态自欺欺人说,上帝愿在茫茫众生中独独施我以青眼。”

      我听见自己用一种近乎冷酷的声音向他讲述着这句话,像是在宣告我的态度,好让他知难而退。真像个断情绝爱的怪胎反派呀,我心想——如果忽视我声音里的那一些刻意伪装冷静的痕迹的话。

      然而确切来说,现在的我并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对我的感情是怎么样的,只是凭着第六感隐隐觉得他对我的期待不止于朋友而已,我害怕再一次面对六年前那双满含真切爱意的眼睛,只好在一切都还没开始的时候先发制人,率先扼杀所有可能超出我控制范围的可能。

      当晚,在翻身二十七次还没法顺利入睡的时候,我不受控制地想起了记忆里稚气未脱的江也和那时的我。

      那会儿小小的江也还没有长开,皮肤白白的脸蛋肉肉的的,像是家门口那家早餐店里刚刚从热气腾腾的蒸笼中拿出来的白面馒头,软乎乎的,加上他从小就展露出来的极强的说话艺术,很是招人喜欢。因此啊,虽然他调皮捣蛋的事情一件没少干,却总能获得老师家长的额外赦免。

      在被分到一起组成学习小组之前,我与他毫无交集。我是另一种学生的典型代表,成绩优异,从不惹是生非,是话少事更少的模范学生。但在那个成绩即一切的年纪里,成绩优异就是一切美好品质的总称。我的沉默寡言被说成是文静好学,我的敏感多疑被视作是情感细腻善于思考,我的独来独往更是被美化成天才的独行。

      真奇怪啊,好像只要契合了强权者的期待,在具有量化衡量标准的主要事情上积累一定的数值,那没其他的一切行为特质都可以在其他人那儿得到合理的解释甚至被神圣化,并最终获得无数的赞颂。在小学生的世界里,我和江也不是一个阶级的人,我处在能力金字塔的顶端,不必从大家仰望的神坛里走进凡尘去和他成为朋友,而他那么多朋友,也自然没有时间给我太多关注。

      大家总说小孩子怎么天真无邪怎么没有世俗观念,其实不是的,小孩子可以打着不谙世事的幌子明目张胆地区别对待,不同于成年人那种为了所谓情面不得不做出一些表面工作但一边又为了满足自己的优越感或是利益需求明里暗里小心翼翼却又满满自得地显现出适度的鄙夷或羡慕,小孩子间的喜恶是毫不掩饰的,或者说他们之间的阶级壁垒是最简单直白的。

      扯远了,讲回我们俩的交集,四年级刚开学的那段时间班主任心血来潮发起一个什么学习互帮活动,把学生分成两两一组,安排成同桌,便于互相学习实现优势互补。而江也同学因为各科成绩都不理想得很均衡,被安排成了我的专属扶贫对象。

      我还记得搬座位那天,小男孩拎着大包小包在我身旁落座,一书包的书,一书包的零食,还有个网兜兜着不太干净的一个篮球。

      他抱着一堆私人物品站在过道上,冲我扬起一个明媚的笑脸,露出了上排长了一大半的小虎牙,尖尖的,很是可爱。

      他刚坐下就迫不及待地把零食推到我这边,跟我说,以后要靠学霸多多关照啦,这些是小弟的一点心意,自来熟的样子,没有一丝陌生紧张。

      我从里面拿出一颗奶糖收下,轻声道过谢,自此开始了我们三年的同桌生活。

      我小时候的性格比现在要内向的多,甚至可以说是到了孤僻的地步。在江也成为我的同桌之前,我除了沈佁音这么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几乎不与其他什么同学有过多来往。

      直到江也搬过来那天,那一颗小小的甜甜的奶糖被送到了我打的手里,打破了我原有的生活状态。

      江也的到来仿佛是一把钥匙,开启了我人生的其他无数种可能。我后来不止一次地想起他搬到我旁边的那个午后,总觉得我后来做出的那么多改变冥冥之中都藏着我们同桌岁月的影子。

      他的朋友一直很多,我记得那会只要一下课,我们座位周围就必然会被乌泱泱的男孩子淹没,刚开始时我不胜其烦,不过他的朋友大多是些自来熟的小男孩,吵闹归吵闹,慢慢相处下来也成了能说上一两句话的朋友,我的孤立状态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于无形了。

      我们语文老师是个很爱古诗词的女文青,总爱布置一些古诗词的背诵赏析任务,巧的是我与江也碰巧

      一个视之为蜜糖一个视之为□□。我少年时记忆力还算不错,尤其在对古诗词有特殊的敏感性之下,往往读上两遍,读顺了也就记下来了。江也不一样,他一看到这些就头疼,每每老师要求同桌互相监督,他总是仗着我不爱多管闲事变着花样地偷奸耍滑。是以,明明老师布置了每天一篇诗词,半月下来,江也仍旧是张口吐不出半句佳句。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我待人接物始终保持着不冷不热的态度,江也呢,仍旧是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管我表现的怎么爱答不理,他脸上灿烂的笑容也丝毫不受影响,每天乐呵呵的,一口一大学霸的叫着,不住地往我面前凑。

      直至某天,语文老师投屏讲着王籍的入若耶溪,讲到兴起时,不免连带着我也夸了一通,“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两句采用了以动显静的手法来渲染山林的幽静。“蝉噪”、“鸟鸣”使笼罩着若耶,山林的寂静显得更为深沉,其中意境之辽远,无愧为“文外独绝”,传颂千古啊。林逾静同学的名字想必就是出自此处吧,好,人如其名,颇有文士骚客之风。”

      我想那一长串的赏析江也大抵是没有理解搞懂的,或者他可能压根儿就没有注意老师是怎么尽心竭力地解释诗中的绝妙之处,怎样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的赞赏之情,他只听懂了老师说我的名字来自这首诗中——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大学霸,蝉噪林逾静,听着好好听诶,哎哎,你名字被老师夸了,老师也觉得好听。”“......”我有些无语,不太想搭理这个语言能力匮乏的人。“以后叫你小蝉吧,好不好,小蝉学霸?这个名字听着亲切多了。”

      正在我奋笔疾书记下赏析笔记的时候,身边的小男孩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我不屑回应,他就当我是默认了这个外号,往后便自顾自的就喊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蝉这个略显亲昵的称呼真的显得我人都亲切起来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在江也一声声的小蝉里,我们俩的关系在这之后确实是逐渐亲近起来了的。

      我停住了回忆,忽的有些想吃奶糖了,小小的,白白的一颗,奶香四溢,甜的喉咙都有些发齁,我从前总是吃不惯太甜太腻的东西,而此刻,在晚上十一点五十几分,我靠在枕头上突然就很想再尝尝那颗被送到我手里的奶糖的味道。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