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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错觉 ...

  •   他们后来还聊了许久,我那天有个考核,沈佁音消息刚刚发来的时候正距离我关机进入考场没多久,等我看到消息再赶到书店那儿的时候,他们已经从艺术派别聊到了各自的设计理念了。

      他们聊得很投缘。我推门而入的时候,恰好看到陆贺章在像沈佁音介绍自己的画稿,佁音的眼睛散发着光,那是带着欣赏甚至一点点痴迷的光。像是1995年版的神雕侠侣中杨过揭下面具时,郭襄定定地凝望着他的那个眼神。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一瞬间我的感受,我只是觉得他们两人之间像是有一种互相吸引的磁场在作用,将外人排除在外。我站在门框处,本想静静离开,下楼去等待,却不慎弄出一点声响,被耳尖的陆贺章发现了自己的身影。

      我于是大方一笑,走上前去,停至佁音身侧。

      沈佁音开开心心地向我介绍了这位新朋友。我们点点头示意了一下就当做了第一次见面的见礼了。

      他提出雨大,愿意送我们一程,我对于这个刚刚认识的不久前还素昧平生的人仍然持有很强的观望态度,还未想好怎么婉言谢绝,就被佁音抢先一步应下了。

      我无奈,但瞧这面前的人一身的做派,像是个正人君子。罢了,我对自己说,就以貌取人,莽撞地相信别人一次吧。

      幸而命运还不至于无聊透顶,并没有安排我们的判断出什么差错,未曾同我们开上什么致命的玩笑。

      陆贺章开的是一辆黑色的越野,我依稀记得好像是一款已经停售很多年的车,就好奇地提了一句。

      他为我们拉开后座的门,随口解释道,这是他的一位学长见他喜欢越野,在毕业回国之前留给他的,末了还补充说,这些旧物能留给一些赏识他的人不论对于原主还是新主人都确实是人生一大乐事。

      他似是意有所指,我注意到佁音脖子上多出来的蓝宝石项链和她有些泛红的脸,心下了然。

      他很细心地将我们送到公寓楼下,却不停在人来人往的正门处,使得我们免于饭点时期的目光打量。我意识到他的周到考量,心中感激。

      佁音道过谢后同我先后下了车,刚刚走过车头的位置,她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转身又跑回驾驶室旁,陆贺章和我一时都不明白她的用意。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很高兴认识你啊。上帝大发慈悲给了我们这样相遇的缘分,我总不好错过吧。喏,给你,记得添加联系人哦。”她从包里摸出一张写了联系方式的白纸,将它从车窗处递进,交到了陆贺章的手上。做完这一串动作,就飞快地跑向了我身边,手举过头顶,向他挥舞着道别。

      陆贺章略微一愣神,看着手中的字条笑了起来,不同于书店里或者是车上与我们攀谈时那种礼貌的,克制的,得体的,优雅的笑容。仿佛只有这一次才是真正的开怀。

      我转过身去,和佁音一同走进公寓大楼,我没有回头,不知道他的表情是什么样的,我只是看着佁音笑的纯粹到冒点傻气的侧脸,莫名有些不太乐观的猜测——大概是天生的第六感和一些微末的第一面印象判断吧。

      毫无疑问,陆贺章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但是他的魅力是远远超出我们这一圈同龄人的,当然不是说他的魅力是在于这个学长的这个长字,但是他的周到和佁音看向他时,让人觉得欣赏甚至仰慕的东西,却不能完全与这个长字脱离关系。

      认识他对于佁音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他的为人处事细心周到无可挑剔,让我们感念赞叹,但这更像是一种降维式的打击,当前的我们的水平与他的距离与其说是平庸答卷与优秀学生作业的区别,不如说是学生回答与教材精析的差距。

      我不知道时间能不能填平我们之间的鸿沟,只是知道,在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经历之前,象牙塔里的我们很可能会因为对未知的补充想象而强化认知中的他的形象。我总是觉得这种不太对等的关系开端大多容易导向悲剧性结局。

      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也许只是我作为一个悲观主义者的毫无根据的消极推测,我看着沈佁音脸上因为被保护得很好而一直保留着的满满的孩子气,能做的只有在心里祝愿她可以永远不必离开她那个由糖果和毛绒玩具构建起来的乌托邦。

      这一整年里好像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我们顺顺利利的,就升到了大二。除了佁音和陆贺章越走越近,碰到他在欧洲的时候时不时会约着出去吃一顿饭,看一下展。张秋和和许宛然因为时间和空间上的距离吵了一架,和好后却更加想念和记挂对方了。还有那个经常出现江也餐桌座谈会上的女孩,她向江也表白了,可惜被他拒绝了。

      女孩是在一次晚餐结束后表明心意的,原本以为所有人都已经离开了,不想我却因为耳机落在了客厅而折返,我本无意偷听,却和沈佁音一起,隔着一道半掩着的的门那儿,几乎听了个全部。

      我听见她质问江也为什么不喜欢他,却给她超出朋友范畴的照顾和关心,所有的细心周到,所有的额外的特殊关照,为什么在让她萌生希望鼓足勇气前往确认的时候,却变成了一句都是错觉。

      江也沉默着听完她的控诉,只是说了一句抱歉,说自己没有控制好分寸和距离感。

      不知是巧合还是我们翻找的动静太大了,江也的目光恰好越过女生的肩头与我的对上。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带着偷听被抓包的窘迫和一丝我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惊惶,耳机也顾不上了,就拉着佁音逃离现场,我总觉得那一眼很奇怪,他望向我的眼神没有发现窥探者的羞恼或愤怒,短暂的惊讶后就回归了平静,他只是静静地凝望着我的方向,我却觉得他仿佛有许多不曾开口讲过的话要说与我听。

      他的眼神复杂却又直白,让我下意识地想要躲避。

      第二天是他率先联系我的,他找到了我掉在沙发垫子缝隙里的耳机,问我昨天是不是回来找它的。我见这点事没法含糊着默认遗忘,便回了一句嗯。

      他问,怎么后来没找出来就回去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知道,他是想聊一聊昨晚我们无意撞见的那件事,于是顺着说道见他还在忙,不欲打扰。

      “你可以告诉我的啊,本来也就是个误会,不过掺了点情感所以才一时三两句话说不清楚。更何况关于你的事情,我总是更愿意第一时间去处理的。”

      又来了。

      他总是这样,讲着模棱两可的话,做着模棱两可的事,他说那个女孩的感觉是错觉,那他给予我的呢,难道就会是特例吗?

      这世上自作多情的人太多了,我不欲再成为其中之一。

      我实在是无法确定他对我的善意是不是他对于周边人的习惯性照顾,我也不敢去想我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叫他在千万人中独独与我区别相待,我不敢妄自揣度,而他也没有给出足够清晰明确的信号。

      我沉默了很久,缓缓回复到,谢谢,如果耳机找到了的话我晚些时候挑个方便的时间回来取的。
      专业课的老师进到教室了,我说了句回聊就收起了手机。

      我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想与江也有关的事情,可是仍然止不住的心不在焉的度过了一整堂课。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影响我的呢?我想不明白,越是想想明白就越是一团乱麻,生平第一次我开始因为一个人而情绪波动幅度大到耽误手头上的正事。

      该及时止损了吧。我这样告诉自己,不论江也对我态度如何,这样分不清主次,被人牵着鼻子走,被人引导着情绪实在是太过被动了,让我无端生出许多写烦躁,或者说是挫败感。

      江也他是人际关系处理的高手,当你与他的关系只有一分的时候他便能表现出七分的关心,让人感到不自觉得想要靠近亲近他,可是当你妄图成为得到他七分真心的时候,现实又会冷冷地给你一记耳光,嘲讽你的不自量力。

      他对我,也不过就是如此吧。

      而我对他呢,大抵只是一类人对于另一类自己完全不可能成为的人的那一丝羡慕加上一点点对这种无需回报的好意的贪恋吧。

      算了,可是这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呢,我自嘲地想,就到此为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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