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意难忘》Aaron

18、探凤姐巧遇刘姥姥

　　自从贾环知道黛玉待他不同别人之后，每每得空便上黛玉这里来吃各种新制的糕点。黛玉知道当时的风俗是“饿”孩子，据说这叫惜福。但是黛玉却对这样近乎“清教徒”式的饮食戒律嗤之以鼻，试想连饭都不让吃饱，小孩子如何发育得好？故而黛玉只讲究饮食均衡有节制，顿顿都吃到七、八分饱，而不是所谓只吃半饱。
　　“林姐姐，你吃这么多为什么不会发福？”贾环看着黛玉一边吃着新制的草莓慕斯，一边翻着一本话本小说，略带羡慕地说道。
　　“吃多不代表就会胖，”黛玉白了贾环一眼，这个不过八九岁的小男生居然开始担心身材问题了。“医书上说得明白，胖分为两种：一为虚胖，饮食不均衡，造成体内营养失调，随胖却不过是灯芯草罢了；另为实胖，吃得过多却不运动，体内堆积的东西太多了。所以，一，我们要吃的均衡，这样才不会是银样蜡枪头；二，我们要适当运动，将吃进去的东西彻底变成自己的东西。这样才算对得起那些被我们吃进去的生灵。”
　　“我看这天底下也就只有你，林姐姐才将吃说得那么不堪。”探春抿着嘴走了进来，见贾环在这里自在，心里不由得一喜。虽然自己不是很满意赵姨娘和贾环，但毕竟是生身母亲与亲弟弟，探春还是希望能看到贾环有所出席。但是还是板着脸对贾环道，“怎么不去上学？”
　　“先生病了，让我们自己对对子。”贾环低下头道。
　　见贾环跟老鼠见了猫似的，黛玉不由得紧了下眉头。“探丫头别为难环兄弟，既然是先生放的假，就让他松快一天吧。‘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
　　探春叹了口气，道：“吃完赶紧回去看书，多念些书方是男孩子家的正经事。”
　　见自己亲姐姐都发话了，贾环赶紧将手中的蛋糕塞进嘴里，然后手里抓了一个蛋糕就跑。
　　“小心看着点路。”探春慌忙喊道，“这死小子……”探春跺脚道。
　　“既然你在乎他，就别老是板着脸训话。”黛玉知道探春是真心疼自己这个弟弟，便提点道，“管教的事情就让舅舅舅妈去做好了，你个当姐姐还是好好疼自己兄弟是正经事。”
　　“我何尝不想呢。”探春叹了一口气，做了下来。“林妹妹，我是真心疼我那兄弟，但凡他有那么一点点出息，我跟我……我跟赵姨娘的日子也好过不少。”说到这，探春红了眼眶。
　　黛玉连忙使了个眼色，一旁伺候的紫鹃忙带着几个丫鬟婆子下去了。
　　黛玉起身，从旁边的小炉上的壶里倒出一晚黑黑的汁液，“这是西洋来的可可，我们这的人不爱吃，我也是偶然间一试，发现加点□□和冰糖就各位有味道了。——来，你尝一碗。喝完你心里会好过些。”
　　“好苦，跟药一样。”探春喝了一口道，将碗推给黛玉。
　　黛玉笑道：“你喝完之后再回味，我包你觉得这个天地都会舒坦许多。”
　　探春将信将疑喝完，过了一会，她笑道：“好你个林丫头，居然还私藏着这么好的宝贝。”
　　“这东西金贵着呢。”黛玉白了她一眼，“我拢共才那么点，如果不是你恰好到了，我还不见得给你喝呢。”
　　“好了，承蒙林小姐青睐有加了。”探春笑着起身作礼道。
　　黛玉也笑了，“罢了罢了，这东西也只有你能喝。前些日子我做了一些请宝姐姐来，结果宝姐姐无论如何也不喝，害我浪费了许多。”
　　“这些为何不进一些给老祖宗？”探春忽然想起这件事来，便正色道。
　　“这个老人家可消受不起，我问过西洋人了，这东西好归好，但是别喝太多了。而且老人家跟身子骨弱的人断不可尝。”黛玉道，“对了，我呆会要去看老祖宗，姐姐可要一起去？”
　　“去吧，我正好想去老祖宗那走走。”探春想想自己似乎没事，便应了下来。
　　黛玉便忙叫紫鹃收拾了食盒，与那探春朝贾母的院子走去。
　　这一日，贾母正与王夫人在院中闲聊，见黛玉并那探春来了，贾母笑得脸都合不拢了，忙叫过来。笑道：“还是你们俩孝顺，知道来看我哦。”
　　黛玉冲贾母、王夫人行完礼道，“那是兄弟姊妹们忙，宝哥哥要上学，迎春姐姐身子骨不大好，那惜春妹妹在宁国府学画，不是不得闲么？不就我们两个闲人来看老祖宗咯。”
　　“瞧瞧林丫头那张嘴哟。”贾母笑骂道。
　　王夫人在一旁含笑不语，原本她就喜欢探春，虽然不是亲出的，但是对她却仿佛是自己的亲女儿一般。而自从知道黛玉对宝玉没有什么念头之后，王夫人对黛玉也是很疼。毕竟母舅疼外甥，这舅妈看到外甥女就跟看到亲女儿一般。
　　王夫人见紫鹃手里提着食盒，道：“可是你家姑娘做了什么好吃的来孝顺老祖宗？”
　　紫鹃忙将食盒放在一旁的桌上，打开，顿时大厅里弥漫一股奶香味。贾母素来喜吃甜食，这味道立刻让她觉得消受，忙道：“这位何物？似乎甜得紧啊。”
　　“这是外孙女亲做的蛋糕，极是松软可口，特带来给老祖宗尝尝鲜。”黛玉一边说一边将蛋糕分与贾母、王夫人、探春等人。
　　贾母咬了一口，“好吃，——还有这红红的物事是？”
　　“草莓。”黛玉道，“这是我自己庄子里出的水果，本是西洋来的水果。我父亲见我爱吃，便命在庄子里试种，今年才成功，我见那果子不宜保存，便想着这个法子存着。”
　　“这水果还真是难得。”王夫人感叹道，“林丫头，也亏得姑爷如此疼你。”王夫人见林如海是真心疼黛玉，也难怪黛玉肯独自上京城求援，心中自然又高看了林黛玉一分。
　　正当一众人细细品味这草莓蛋糕的时候，周瑞家的立在王夫人身边，悄声耳语道。
　　“出什么事了吗？”贾母淡淡地说了一句。
　　“不是什么大事。”王夫人起身道，“是媳妇家一个远房亲戚找到凤丫头了，凤丫头问我该如何打发。”
　　“既是亲戚，就别简薄了他。”
　　“媳妇知道了。”王夫人道，便转身对周瑞家的说，“他们家原不是一家子，不过因出一姓，当年又与太老爷在一处作官，偶然连了宗的。这几年来也不大走动。当时他们来一遭，却也没空了他们。今儿既来了瞧瞧我们，是他的好意思，也不可简慢了他。便是有什么说的，叫凤丫头裁度着就是了。”
　　贾母见王夫人吩咐得妥当，便没有再说什么。她笑着对黛玉说：“林丫头原来还会做菜啊？”
　　“只是见葳蕤苑有个小厨房，便拿来试手了。”林黛玉回道。
　　“即使如此，那做给我老婆子吃可愿意？”贾母笑道。
　　黛玉连忙道，“那是外孙女的福气。”
　　“你去告诉凤丫头一声，往后我的饭菜就由你那小厨房另做。这钱由我出，需要什么，你看着跟凤丫头说吧。”贾母笑道。
　　“那外孙女这就与二嫂子说说。”黛玉起身，告辞。探春也忙地跟了出来。
　　“瞧瞧，可真是个知热知疼的丫头啊。林姑爷真是好福气！”王夫人赞了一句。
　　“你的宝玉也不差，配这林丫头是刚刚好。”贾母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
　　王夫人心头一惊，但还是笑道：“且再过些年看看，如果宝玉不喜林丫头的话，我们也强做不了主不是？”
　　“我看宝玉不会不喜的。”贾母说了句便没有在出声。
　　但是王夫人却心头开始盘算，以后要想着法子隔开宝玉跟林丫头才是。

　　且说待黛玉与探春感到王熙凤处的时候，正碰上刘姥姥出来。刘姥姥一见到这两个神仙般的人物时还真因为自己大白天遇仙了，若不是黛玉墙上去搀住，怕是刘姥姥就跪下了。
　　周瑞家的连忙说：“姥姥看清楚，这是我们家的两位姑娘。”
　　刘姥姥听周瑞家的一说，知道自己遇见的只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后，连忙行礼道。黛玉只是打量了刘姥姥几眼便走了房子。其实黛玉之所以对刘姥姥有了留意只是她知道在贾府落难的时候，是她想办法将王熙凤的独生女巧姐给救走了。想来王熙凤也没有想到，这区区二十两银子却帮她结下了一个大大的善缘。所以说，善恶到头终有报。
　　待黛玉、探春进了屋子，王熙凤早也知晓了贾母的吩咐。王熙凤笑道：“林妹妹怎么想起做点心了？难道嫌我这里的点心不好吃？”
　　黛玉道：“凤嫂子多心了，只是玉儿在葳蕤苑闲着也是闲着，便起了心思。外加上京城里的庄户送来了不少东西，我便动手做了点点心。想着老祖宗爱吃甜软之物，便进了些。没想到老祖宗就起了心思，非要我管着她那小厨房。”
　　“想来是老祖宗对林妹妹的手艺极是满意了，罢了，就这样吧，日后老祖宗厨房里的一应物事妹妹只管吩咐大厨房，交代他们去采办就是了。妹妹再去找几个妥当的厨娘进小厨房，省得手艺不精的奴才坏了妹妹的菜。”王熙凤吩咐道。王熙凤知道这是贾母想试探黛玉的持家能力，虽然不喜有人分权，但是好在贾母说了她的饮食一律由她自己负担，王熙凤也乐得少些负担，毕竟贾母那吃饭的还有宝玉、迎春、探春和惜春，这样算下来，倒是替官中省去不少银两。念及此，王熙凤笑着吩咐周瑞家的好好听黛玉的安排，别误了差事。
　　于是周瑞家的便吩咐下去，说等会林姑娘要来厨房选人，然后便带着林姑娘与探春朝厨房走去。这荣国府的厨房位于前院的后边，距离后院有不少距离。黛玉心想难怪每次饭菜到了也都凉了。
　　一进厨房，几个厨娘恭恭敬敬立在一盘。周瑞家的陪笑道：“姑娘但且挑着。”
　　黛玉看了一眼，道：“老祖宗既然叫小厨房交代在我手里，我这里就有几句话要说说。希望几位妈妈姐姐不要怪我。”黛玉冷眼扫了一遍厨房，几个厨娘除了赔笑外什么都不敢说，黛玉继续往下说，“我要的人不多，热盘厨娘两位、冷盘厨娘一位、点心厨娘一位、茶博士一位，另还需要烧火丫头两个、净菜丫头两个、并那杂役婆子四人。我这先交代一句，所有进小厨房的人等，月例立刻涨一等。”黛玉将自己在扬州的那一套搬了出来。
　　见月例涨一等，所有的厨娘都跃跃欲试起来。黛玉笑道：“请各位厨娘将拿手菜都做出来，我自有判断。”
　　于是厨娘开始在厨房里忙碌开来，而黛玉的目光则盯着整个厨房的大小人等。探春有些不解，附在耳边低声道：“林妹妹可是要看些什么？”
　　黛玉点点头，她先看的是打下手的丫鬟跟杂役婆子，虽然这些人看上去无关轻重，但是一个厨房就是一个整体，净菜丫头的不小心会破坏整个食材的美观，而烧火丫头的疏忽则会导致一道菜的彻底失败。即便是杂役婆子，也是厨房不可或缺的一个组成部分。黛玉看了一会，心中便有了不少分寸。于是开始看着厨娘们的功夫。
　　对于热菜师傅来说，刀工与火候就是吃饭的本钱；冷菜师傅来说，摆盘与调味则是关键；点心师傅看得是手工，茶博士看得则是悟性。黛玉看了一遍心里已经有了些底，待试吃的时候，黛玉发现自己想要的几个人果然功夫不错。于是笑着点了几个人，对周瑞家的说：“周妈妈，这几个人我要走了，您可别心疼。”
　　周瑞家的慌忙赔笑道：“林姑娘说的是什么话？莫说是替老太太办事，就算是林姑娘单要这几个又有何妨？”
　　虽然这周瑞家的是贾府第一的管事嬷嬷，但是实际上厨房的管事权在秦之效家的那，秦之效当然知道黛玉挑的人是得意之人，但是碍于身份便不再多说什么。
　　黛玉挑完人便带着一干人等回了葳蕤苑，如今葳蕤苑的小厨房已经变成了贾母的私家厨房了。黛玉按照过去的例子公布了奖赏规则，但是并没有插手采办。毕竟这是贾府，花的又不是自己的银子，黛玉才懒得去得罪人。
　　几个厨娘到了黛玉手下，发现这个姐儿是真懂厨房的。设计的菜式不仅美味，而且谁的火候不到，黛玉一眼便能看出来。几个厨娘越发只好拿出全部本身来好生伺候这个不好惹的林姑娘。

　　这一日，黛玉下了厨房。原因是前段时间过节，按例贾母得到处去吃席，几日下来，贾母连呼油腻。黛玉急忙下了厨房，看看可有说明可吃的。
　　待进了厨房，发现有几样蔬果甚是青翠可爱，于是黛玉动了做沙拉的念头。其实黛玉早就备好了蛋黄酱之类的调料，但是怕贾母脾胃受不了便一直没有做。见今日贾母想吃清爽的，便叫人将那些蔬果洗净，几样不可生吃的则用热水焯了，细细切丝。水果也切成一口的样子。黛玉将这些蔬果放进大碗里，再合上蛋黄酱和从蒙古商人那弄来的土制奶油。最后再挑些可以直接生吃的菜叶拌在一起。
　　“姑娘这个做法倒也新鲜。”冷盘厨娘笑道，“看着清脆，闻着清新，想必极是清爽的。”
　　“让妈妈取笑了。”黛玉将这一盘蔬果沙拉放到一旁，“这厨房里可有酸辣之物？”
　　“只有卤鸡翅，”一个婆子答道，“但是老祖宗可吃不得辣。”这卤鸡翅其实黛玉平时做了给几个姐妹当零嘴用的，没想到如今居然有大用场。
　　“不妨事。”黛玉取了净水洗了手，将这卤鸡翅细细地撕了，然后用高汤过了一下，去掉一些生味。最后淋上麻油、香油并那陈醋，一道冷菜又好了。
　　待黛玉吩咐完，已是午饭的时候。
　　今日吃饭的除了贾母之外，便只有探春与宝玉了。迎春被贾赦接去过节，而惜春则回了荣国府。
　　“这可以吃？”贾母被蔬果沙拉唬了一跳。
　　“老祖宗但吃无妨。”黛玉笑道，“看上去是生的，但是几样蔬果均是用滚水焯过。”
　　贾母听到如此，便试吃了一些。“嗯，林丫头果然有点本事。这菜又清脆又爽口，还有点酸甜味道，吃下去极是开胃。你们也试试。”
　　听到贾母一说，探春与宝玉也夹了些过去，一时间大家都赞不绝口。至于那手撕鸡翅，虽然有点微辣，但是贾母却极是爱吃，若不是黛玉怕贾母吃坏肚子将菜撤掉，怕是一碟子都被贾母吃掉了。
　　用完饭后，贾母感叹道：“林丫头，原本让你管厨房只是我一时兴起，没想到你倒也管得风生水起的。这菜甚是合我的胃口，这饭也进得香进的多，你有捣腾那什么‘膳食均衡’，老婆子可听不懂你那些词儿，但是这个把月下来却是觉得身子骨爽利了不少。”
　　“这是老祖宗谬赞了。”林黛玉谦虚道。
　　没想到忽然贾母转了个话题，“不知道是哪家公子有福气娶了你去啊。”
　　贾母说道这，意味深长地看了宝玉一眼，宝玉也乐呵呵地看着林黛玉。
　　林黛玉心里暗道，我怎么能跟宝玉结婚？姨表亲是没有出三代的血缘，我可不要一个不健康的宝宝。嘴上却说：“老祖宗又取笑我了，玉儿不嫁，玉儿要陪老祖宗。”
　　“这话该打嘴！”贾母笑道，“哪有女儿家不嫁人的？现在不想嫁，以后怕是我们不让嫁，你也要嫁出去了。”
　　贾母的一番话惹得大家哄堂大笑，林黛玉刚好趁着自己害羞跑出了院子。一出院子，她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贾母没有把话挑明，否则自己还真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你不喜欢宝哥哥？”黛玉身后蓦地出现一个声音，一回头，居然是探春。
　　“宝哥哥只是我的哥哥，我没有把他当做我的良配。”见是探春，黛玉索性直话直说，“老祖宗是怜我，只是家中仍有家严，这婚姻大事不是我该去想的。”
　　探春见黛玉说的是正理，点头道：“老祖宗怕只是玩笑话，林妹妹可别往心里去。”
　　黛玉点点头，但是心里却在暗想，我肯定不会当真，但是谁保证王夫人不会当真？谁保证薛姨妈不会乱想什么？我可不像得罪这两宫皇太后，然后跟那个宝姐姐争风吃醋。这世界上的好男人多了去了，何故单恋那个大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