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与暗的棋局》青衫行

1、一、格瑞丝

　　滴答。
　　滴答。
　　无边的黑暗与死寂中，有不知名的液体一滴、一滴、又一滴地落在石上。
　　空气中弥漫着污浊的腐朽的气息。
　　仿佛有什么存在暗中窥伺，想要将一切都拖进那沉疴的无尽绝望中。
　　在几乎凝固的空气中，一缕细微到难以察觉的风轻轻淌过。
　　锵！
　　金石交接之声乍响，又瞬间消失。
　　那不知名的液体滴落得更快了。
　　倏忽间，一抹光出现。
　　耀眼而圣洁的光辉驱散黑暗，照亮了整个世界。
　　一个幽深空旷的地下洞穴世界。石质穴壁上，凝结着一团又一团的如深褐色污渍般的不明物，像是某种生物分泌出的粘液，又像是肉质腐烂剩余下的残骸，层层堆叠积聚，看上去粘腻又恶心。
　　白色的光束延展至穴壁，顿时一阵刺啦刺啦的颤音响起，奇异的污浊被消融。与此同时，一股淡绿色的烟雾飘出，那烟雾扩散至光束中，光顿时暗淡了两分。
　　这暗无天日的世界中，光的来源，是一个男人。
　　一个，比光还要耀眼的男人。
　　他有着一头璀璨的似乎由光屑化作的金发，深蓝色的眼眸宛如天空般澄澈，又如海洋般蕴含着深邃与包容。他的面庞上，温柔与坚毅两种不同的特质掺杂在一起，令人不由得发自内心的生出信赖与敬畏。银白色的刻有精美纹饰的盔甲包裹着他修长挺拔的身躯。他站在那里，就仿佛，再无任何可以惧怕的存在。
　　这副绝美的属于光明的画卷中，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身白色盔甲的绝大部分，已被暗色的鲜血浸染。那血液，有的已经凝固成黑褐色的块状物，有的还在顽强的流淌中。仍旧流淌的血液穿行在凝固血块间的纵横沟壑中，汇聚成缕，滴答滴答，落在地上，灼烧出一个个冒着青烟的小洞。
　　光还在继续蔓延，不断消融穴壁。洞穴中的绿色烟雾翻滚奔腾着，越发浓郁了。渐渐的，绿色烟雾与光彻底混杂在一起。
　　那光扩散的速度仿佛微不可觉地慢了。
　　铿！
　　一抹黑影蓦然浮现在男子身前，恰恰与男人手中由光汇聚而成的剑刃相撞。
　　一声脆响后，黑影再次消失。
　　男子闷哼一声。这回，光蔓延的速度真的慢了。
　　“嘎嘎嘎嘎……”喑哑难听的大笑声响起。
　　嘎——
　　笑声在洞穴中不断回旋，余音阵阵，仿佛无数只蚊子在耳边嗡嗡作响。
　　笑声终消，那声音肆意宣扬：“光明王，今日，你将葬身于此。”
　　被称为光明王的男人淡淡一笑：“只剩下你。”
　　下一刻，响声大作。
　　黑影不断飞掠上前，却每每都被光剑拦住，就仿佛，它是故意撞在光刃上一样。那黑影的行动越发急促，仓促间，一次躲闪不及，被光剑刺中肩膀。
　　与此同时，光还在蔓延，终于占据笼罩了整个洞穴。除了幽深不见底的穴道，这个洞穴的全貌已显现眼前。
　　那黑影露出真容。
　　它，或者说他的身材约有三四个正常男人那么高，面色惨白形貌狰狞，头顶两只尖角，无发。他黝黑精练的四肢裸露在外，手臂上满是尖锐的利刺，身上仅着一件锁子链样的简单胸甲。
　　此刻，他正佝偻着身躯，蹲立在洞穴石壁上，不断喘着粗气。
　　“夜叉将军，”光明王开口，语气温和平静，“凭你一个，是胜不了我的。放我过去，如何？”
　　夜叉凶狠地盯着光明王，满怀恶意地开口道：“如果是平常的你，我当然胜不了。但是现在，闯过我魔族九层封锁的你，还剩下多少力量？天罗地网，你逃不掉的。”
　　光明王无奈的摇头，他抬起右手，“那便速战速决。”
　　话音未落，光芒大盛，光明王已出现在夜叉身前。
　　光芒与洞穴的冲突加剧，混杂在光中的绿雾也开始被光吞噬。
　　夜叉大惊失色，“这毒、你……”他慌乱应对斩击过来的光剑，边战边退。不足十招，夜叉的一只手臂已被光剑砍断。
　　夜叉忍不住露出惊惧之色，他的面色变幻不定，时而退缩，时而惧怕，最终定格为狰狞。高喝一声，夜叉不管不顾迎面而来的危险，巨大的身体整个向前扑去。
　　猝不及防间，光明王被扑得一个踉跄，成千上百根绿色细针从洞穴壁上浮现，向他齐射。
　　大量的绿雾出现，消融，再次出现，再次消融。
　　绿针全部消失不见时，曾占据整片洞穴的光也黯淡得只在光明王周身一米见方的空间内，微微闪烁。
　　夜叉跪倒在光明王身前，光剑从他的脊背上直插而下，他瞪大双眼，犹自不甘，“你以为，只有我吗？”
　　话落，气息全无。
　　光剑闪了一闪，消失不见。光明王的右手虎口上，一条细线粗的伤口，正在渗出绿色的血迹。他轻轻地几不可闻地咳了一声，绕过夜叉，向前走去。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洞口。
　　光明王加快脚步。他已深入这洞穴三日，再不尽快出去，恐怕就要被赶来增援的魔军堵住穴口，瓮中捉鳖了。
　　狭小的穴道崎岖向下，不知终点。
　　光明王弯下腰，后背顶在洞穴壁上，一头金发不复光亮。
　　突然，他向后急跃了三步。
　　穴壁仿佛凭空长出手，黑色的泥土状物质突起向光明王抓去。
　　光剑瞬间出现刺进黑泥中，却反被黑泥咬成两半。那黑泥发出咔哧咔哧咀嚼的声音。
　　光明王一退再退，直到退至刚刚爆发大战的洞穴中。
　　黑泥不紧不慢地随之扩张，在通道口结成一张大网，堵住通道。
　　光明王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左手凝聚出一个指宽的光团，扔向黑泥，被黑泥一口吞掉。他再次凝聚出一个更大的光团扔过去。这一次，黑泥吞下光团后表面有微光浮现，过了一会才消失。就好像，这一次的食物超过了消化能力，黑泥需要慢慢吃。
　　“纯粹的暗物质，这是魔王的手笔。”这种物质只能依靠光与暗的冲突来消磨，而不能战胜。如果坚持向前，就必然消耗大量实力。
　　“如果光明王不是死于战场，而是这样被一步步的磨死，未免有些憋屈。”光明王自嘲一句，认命的伸出左手，释放出源源不断的光团。
　　黑泥大口大口地吞吃光团。渐渐的，黑色的泥土表面渗出光点，然后，光点越来越多，直到某一刻，黑泥噗地爆开了。黑泥与光团同时消失不见。
　　此时，光明王手中的光芒已十分微弱。他重新踏入通道中，一路蜿蜒前行。
　　远处，隐约的水声传来，光明王精神一振。
　　通道的出口，位于另一处空旷洞穴的半空中。
　　洞穴的下面，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洞穴上方，悬挂着两条粗大的锁链。这里是一座水牢。
　　那两条锁链的另一端分别缠绕在一个女子的双臂上，将她吊在空中。那女子低垂着头，墨绿色的长□□浮在淹没她下半身的水面上，宛如杂乱无章又纠缠不休的水藻。
　　整个洞穴中，一丝声息也无。
　　她，还活着吗？
　　水面异常的平静，宛若一潭死水。
　　光明王望了那女子一眼，果断跳入寒潭。一瞬间，刺骨的寒意从肌肤渗入，光明王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向潭水中心游去，带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涟漪一圈一圈地向外扩散，相撞，回旋。
　　光明王离那被吊着的女子越来越近了。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她惨白的没有血色的肌肤，一层轻薄的绿裙贴合在她身上，勾勒出消瘦单薄的身形。
　　光明王移开视线。
　　水流缓缓起伏，鼓起的浪潮逐渐靠近光明王。
　　哗！
　　光明王的手按在水流上，仿佛按在实物上一般，借力从水中飞跃而出。他右手拽住空中的锁链，用力之下，手上丝线状的伤口微微裂开，然后，在空中一个腾跃，落在锁链上。
　　水流剧烈的涌动，激起一阵浪花，似是在咆哮着想要吞下锁链。
　　光明王踩着锁链向上。
　　那“水流”够不着他，终于浮出，水面顿时下降了一半有余。暗中的凶物现出真身。这是一条与潭水同色的近七米长的巨蟒。巨蟒张开巨口，露出尖锐的牙齿，它的尾巴不断拍打水面，激起一阵阵浪花。
　　一人一蟒隔空相望。
　　下一瞬，巨蟒挺直身躯攀上锁链向上爬行。光明王手中现出光剑，迎向巨蟒，一个起跳落在巨蟒身上，以它的身躯为桥梁，跳到另一根锁链上。
　　巨蟒张开的血口被光剑卡住，剑刃深陷入口腔软肉中。它痛得疯狂扭动身躯，一时狂性大发，咔嚓一声竟然直接咬断光剑，血液从口中流出。巨蟒狂怒，庞大的身躯哐当撞上光明王所在的锁链。
　　锁链被撞得不断晃动。
　　光明王向下望去，眼中不禁露出不忍之色。
　　那被吊着的女子身躯随着锁链的晃动而晃动，宛如一片浮萍。她没入水中的下半身已经露出，白皙的双腿上满是密密麻麻的血痕，看上去格外可怖。
　　巨蟒瞳孔中闪过一抹幽光，它张开大口，就在光明王准备应对时，突兀地调转身躯向那女子咬去。
　　光明王大惊，主动跳下锁链迎向巨蟒。
　　砰！
　　光明王狠狠地摔在洞穴壁上，肩部的盔甲已然咬碎。
　　巨蟒没有趁胜追击，它的眼中满是狡黠的光，继续张口向那女子咬去。
　　无奈之下，光明王只得迎击。情况危急，他飞掠上前，两只手分别抵住巨蟒的上下颌，阻止它合口。巨蟒的尾巴一圈圈绕上来缠住光明王，撕扯着他的身躯。光明王的嘴角流下一缕血，手上却毫不放松，化出一柄柄光剑，狠狠扎向巨蟒的口腔。
　　一人一蟒近乎野蛮地拼斗僵持着。
　　渐渐的，双方的力气都弱了。
　　巨蟒的眼眸眨了眨，视线透过光明王，渐渐失去神采。它口中满是鲜血，身躯无力的松开。光明王挂在巨蟒的口上，一只手脱力的垂下。
　　一人一蟒同时掉入水中，激起巨大的浪潮。
　　大战结束，一片沉寂。
　　过了许久，光明王方从水中冒出，狼狈不堪地向女子所在处游去。他拂开那散乱的绿色发丝，却突兀地感到手中的发丝动了下。
　　光明王身子一顿，抬起头来，正对上一双宛若珍珠般美丽，却毫无生机的眼眸。
　　她看不见！
　　路克斯愣愣地望着女子，伸出手拂开她额前的碎发，“我是路克斯，来救你的人。”
　　那双无机质的眼睛正对着路克斯，“看”了许久。
　　直到路克斯的身体都快僵硬时，女子方缓缓开口，吐出了三个字：
　　“格瑞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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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人物卡】
姓名：未知
代号：夜叉
身份：魔王四大将之末
性情：鲁莽冲动、凶恶阴险、欺软怕硬
能力：出场高层中最弱的一个
标签：飞速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