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红颜（gl）》六月秋

25、林三

　　炎炎烈日照射下，林中的树木显得无精打采，地上的草儿亦软绵绵的趴下了身子，在偶尔吹来的夏风中，枝叶一摇一摆间晃得人昏昏欲睡。

　　可小银屏却没有一丝睡意，她甚至感觉不到酷暑的炎热。望着突然出现的面前的男子，她心中只有冰冷。

　　这个人刚刚吓跑了秦桧派来的杀手，可转眼之间，前一刻的救命恩人已成为阎王手中的催命符。他不是来抓小银屏，他的目标是周彦，所以小银屏亦是无计可施。

　　周彦笑了笑，声音中有一丝沙哑，更多的却是疲倦。“我却是不知道我的命居然这么值钱。一个是堂堂大宋的相爷，另一位我虽然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可那人既能请动你这等高手，想来亦是非富即贵。我，何其幸焉？”

　　“你不怕吗？”来人淡淡问道，眼神却有些复杂。

　　“怕。我当然怕。”周彦淡笑道，“死亡面前，没有人会不怕。除非死亡来得太突然，快到你根本来不及害怕。”

　　“那你为何不逃？”

　　“我逃得了吗？”周彦反问。“你的二星连珠连秦荒都能吓跑，而身为秦荒手下败将的我又凭什么能躲过你的追杀？”

　　“可你却能在我面前侃侃而谈。这份胆识却也少见。”难怪能得到小姐青睐。

　　“胆识？”周彦低低一笑，“如果我胆子够大，刚才就不会被秦荒的气势压迫而动弹不得。”如果不是想到钰姐姐，也许我已经死在秦荒剑下了。

　　周彦叹了一声，抬头望向来人，“其实我不反抗的另一个原因却是想求你一件事……”目光转向小银屏，已不言而喻。

　　“彦哥哥……”小银屏泣声道，“你陪屏儿去云南，屏儿当然要和你在一起。如果你不在了，屏儿也不愿独活。”

　　“你……这是何必？”周彦眉头微皱，叹道，“你还没见到你娘亲，你忍心见她在失去丈夫、儿子之后又忍受失去幼女的痛苦吗？你父兄冤死风波亭，在没有替他们平反，没有看见秦桧授首之前，你甘心吗？”

　　小银屏抬起头，泪眼迷蒙的望着周彦，“在娘亲心目中，我早就已经死了。如果她要忍受失去幼女的痛苦，那她早已流干了眼泪。父兄的仇……我却是不想报了。昏君奸相，这个朝廷已经无药可救。即使替父兄平反，父亲和兄长却已不能复活。这个世上，除了家人，便是你和钰姐姐对我最好。既然在娘亲心中我已经死了，那我现在便只有彦哥哥你了。如果彦哥哥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活着当然有意思！”周彦大声喝道，“如果我死了，你便替我照顾钰姐姐。你还可以记住他的样子！”周彦伸手一指来人，道，“记住他的模样，替我报仇！”

　　闻言，来人不禁笑道：“你这人真是好笑。既想让我保护她，又要让她牢记我的模样，以后替你报仇。难道你认为我会带一个随时想取我性命的人在身边吗？还是你以为我不敢杀她？”

　　“我知道你不会伤害屏儿。”周彦看着他的眼睛，坚定说道。

　　“你就这么自信？”来人嗤笑道。

　　“因为你是宋人。而且你敢得罪秦桧。”周彦神色不变，一双干净的眸子深深望进来人眼底。“凡是我大宋百姓，都是真心期望岳元帅能平冤昭雪，期望岳元帅的家人平安自在。当然秦桧除外。可你既敢得罪秦桧，就证明你和他不是一路人。我想在大宋境内，除了秦桧一伙，没有人会昧着良心伤害岳元帅遗孤。”

　　“你太天真了！”来人摇头道，“世间的人，都是利益为先。在利益面前，忠孝仁义皆可抛弃。没有人伤害岳家遗孤，只是报酬太少罢了。如果秦桧出高价悬赏，我想很多人会趋之若鹜。就如你上青楼找姑娘，她不肯张开腿不是因为她身上不方便，而是你兜里的银子太少了。”

　　“无耻！”小银屏红着脸呸了一声，暗骂来人粗俗。

　　周彦亦是脸色微变，显然是不习惯来人的这种比喻。那人却是哈哈一笑，笑道：“其实我少说了半句。有人要你的命，可也有人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丢了性命。而那个人却是与我有旧，所以今日我不会对你动手。你们快走吧。也许秦荒已经找来帮手了。还有，如果下次再见，我不会再客气。你好自为之。”说完，身形一闪，已消失在树林中。

　　周彦和小银屏面面相觑。既然不想动手，你说这么多废话干嘛？吓唬我们好玩呢？

　　心里虽然不忿，却是不敢耽搁。怕秦荒真的去而复返。一个秦荒已经难以对付了，若再来帮手，真是插翅也难逃了。

　　这一次，周彦却是学了个乖。小心翼翼的抹去地上的脚印，又将被踩得坚实的枯枝树叶轻轻挑起，弄得和其他地方一模一样。

　　“彦哥哥，我们去哪儿？”小银屏靠在周彦怀里，心不在焉的问道。原以为只是秦桧要捉她回去，至少在她的努力下可护得彦哥哥周全。却不曾想另有人要取周彦性命。任她心思玲珑剔透，却也理不出头绪。

　　“去云南！”

　　“嗯？”小银屏疑惑的抬起头，道，“如今谁都知道我们要去云南。我们此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可除了云南，我们还有何处可去？”

　　“天下之大，我们大可去得！”

　　“你娘亲和兄长在云南，无论你到哪儿，你的心始终是在云南。心中有牵挂，你便不会开心。而且云南形势复杂，三苗不服王化久矣。如果我们能避祸三苗，我想秦桧亦是无可奈何。到那时，你们或可一家人团聚。”而我始终是要回婺州府。因为外间的风景再美，没有钰姐姐相伴亦是枯燥无味。如果能够选择，我当然会陪伴在钰姐姐身边。哪怕是危险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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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往前就是湘西了。三哥，我听说湘西的法师能赶尸。一个人领着几具尸体赶路，据说尸体是像麻雀似的跳着走。这回我可要开开眼界了。看湘西赶尸是不是真像传言的这么神秘。”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兴奋的手舞足蹈，并不时向身边男子询问。

　　男子面容普通，个子也不是很高，放在人群中绝不出众，很难让人注意到他。他身上唯一吸引人的是那双深邃的眼睛，可在大多数时候，他总是半闭着眼睛。

　　听见少年的话，男子微微睁开眼眸，明亮深邃的眼睛霎时便为这张平凡的脸增色了不少。他看着少年手舞足蹈的样子，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笑意，似乎很是羡慕少年的无忧快乐。“西南的文化、风俗和中原大不相同。其实赶尸在湘西并不神秘，只是我们没有见过，听人传得神乎，产生出的好奇罢了。这便如同我们习武之人在普通人眼中一样，他们对我们能够飞檐走壁亦是感到不可思议。”

　　少年眨了眨眼睛，问道：“可我还是不明白尸体为什么可以像麻雀似的跳着走？还有为什么尸体不会腐烂？”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如果碰上赶尸的，你可以去问问。”

　　少年撇了撇嘴，闷闷的说道：“公子命我们来追杀周彦，可到现在还没发现周彦的行踪。我还是先寻找周彦，等以后有机会再找个法师好好问问。”少年沉默了一会，不解的问道，“公子为什么不在婺州府下手，却要我们千里追杀？周彦只是个小角色，公子怎么会想起她来？”

　　“有些事你只要照做便成，不需要知道太多。”男子突然沉下脸来，对少年说道，“公子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我们照吩咐做便是。不该问的别问。”

　　“可现在公子远在婺州府呀！”少年并没有被男子的话吓倒，他继续纠缠着男子，讨好的笑道，“三哥一定知道公子为什么会命我们千里追杀。你就给小弟透露点吧？”

　　“我不知道。”男子冷着脸说道。

　　“怎么可能？”少年大呼小叫，喊道，“三哥你是公子特意向小姐讨要过来的，公子对三哥你推心置腹。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男子皱了皱眉，不禁有些头痛。他当然知道少年的性格，绝对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如果今天不给他个解释，恐怕接下来几天都不得安宁了。他无奈的叹了一声，却已经有了主意，朝少年问道：“你不是想看湘西赶尸吗？那你可知道湘西赶尸的来历？”

　　他这么一问，果然引开了少年的注意。少年好奇的问道：“什么来历？”

　　男子则暗暗松了口气。暗想公子追杀周彦是因为争风吃醋，无论成与不成，都不可能告诉第三个人。若少年一直纠缠下去，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男子理了一下思绪，说道：“相传几千年以前，苗族的祖先阿普蚩尤率兵在黄河边与敌对阵厮杀，直至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打完仗要往后方撤退，士兵们把伤兵都抬走后，阿普蚩尤不忍心丢下战死的兄弟不管，便同阿普军师一起施法术。阿普蚩尤手持符节对着那些尸体大声喊道，‘死难之弟兄们，此处非尔安身毙命之所，尔今枉死实堪悲悼。故乡父母依闾企望，娇妻幼子盼尔回乡。尔魄尔魂勿须彷徨。急急如律令，起！’原本躺在地上的尸体一下子全都站了起来，跟在阿普蚩尤高擎的“符节”后面规规矩矩向南走。当追兵追至，阿普蚩尤和阿普军师连手作法引来‘五更大雾’，将敌人困在迷魂阵里……”

　　男子说完后却发现少年瞪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

　　“你看着我做什么？”男子不解的问道。

　　“我等你继续往下说啊！”少年一脸的求知欲。

　　“我说完了。”

　　“……”少年无语，叹道，“三哥你还真是没有讲故事的天赋！”这么精彩的上古神话故事居然被他讲成这样。既没有热血，更缺乏激情。唉……

　　“等杀了周彦，我决定亲自去揭秘湘西赶尸的真相。”

　　杀了周彦？

　　男子的目光如夜空般深邃，越过远处层峦叠翠的大山，眼中隐隐有光芒跳动。

　　也许不用我们动手，周彦已死在别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