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红颜（gl）》六月秋

22、各怀心思（上）

　　池面风来波潋潋，波间露下叶田田。谁于水面张青盖，罩却红妆唱采莲。

　　时值盛夏，荷花盛开，婺州府满城红花浮于绿叶中间。放眼望去，红花绿叶分明。待一阵风吹过，湖面微波粼粼，白茎随风摇荡，红花藏于绿叶之间，或一片绿叶包裹一朵红花，或两三片绿叶环抱一朵红花，红绿相间，煞是好看。

　　满城红绿，却惟有一处例外。

　　往年的这个时候，婺江亦是城中的例外，它是红与黑的缩影。而今年，黑色已经成为历史，慢慢消失在岁月的痕迹当中。代替它的，是一片鲜艳的火红。

　　唐昊望着江上那清一色的火红，心中反而微微有些莫名的解脱。

　　双龙会的解散可以说是形势所逼，而身为总舵主的唐昊自然应该是最不甘的一个。可他性喜自在，本是不得以而背上一副沉重的枷锁。如今枷锁既去，他反而有种解脱的喜悦。

　　“唐总舵主！”一阵爽朗的笑声从江上传来。唐昊举目望去，只见一艘艚正快速驶来。艚头立着一名身形高大的汉子。汉子浓眉大眼，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豪爽的感觉。

　　艚很快就驶近岸边，大约离岸一丈之处，汉子已经等待不及，他双膝微沉，双腿一蹬，便如猛虎下山，一个跳跃已落在岸上。

　　“哈哈，好久不见了。今日我做东，去望江楼痛饮一番。”汉子上前捶了唐昊一拳，撸起胳膊喊道，“今天不把你灌趴下，我就不叫雷烈！”

　　这汉子，正是海蛟帮大当家雷烈。

　　唐昊笑道：“双龙会早就被你逼得解散了，你叫我总舵主，这不是取笑我吗？冲你这句话，我今天就不能放过你。”

　　“哈哈，那正好！”雷烈哈哈大笑。笑完，却是靠近唐昊，小声说道，“其实我真羡慕你。一个人自由自在，想干嘛便干嘛。哪像我背了这个大一个包袱，整天操心这算计那。你看，白发都多了好几根了。”

　　“你少来！”唐昊一把推开雷烈，道，“该抱怨的是葛玄，而不是你这个什么事都不管的大当家。”

　　当面被人说穿，雷烈却不觉得尴尬，他嘿嘿一笑，目光已落在一直静立不语的唐钰身上。“相请不如偶遇。今日我做东，钰姑娘可否赏个脸？”

　　老实人一旦奸笑起来似乎特别的猥琐。看见雷烈脸上的笑容，唐钰不用猜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其实他和大哥很像，难怪他们在彼此敌对的情况下还能够成为朋友。

　　雷烈的想法很简单，先把唐钰请去望江楼，他则命人通知葛玄，给他们创造机会。而有他在身边，虽然不能帮上什么忙，可总不至于冷场。只要他们能说上话，凭葛玄的人品才华，唐钰虽不见得一见倾心，却至少能在心里留个好印象。

　　唐钰淡笑道：“雷大当家盛情相邀，我本不该推辞。可今日我和大哥已有约，只能辜负大当家一番盛情了。”

　　雷烈脸上露出失望之色，却是一闪即逝。他朗声笑道：“既然如此，我便送二位一程。”

　　登上艚，雷烈把唐昊拉到一旁，小声问道：“你妹子可有心上人了？”

　　“没有吧。”唐昊不确定的答道。依钰儿高傲的性子，恐怕很少有人能入得了她的眼。这么多年来，唐昊还从没见过唐钰对哪个男子特别在意。

　　“那就好。”雷烈闻言放下了心事，随即却又疑惑的问道，“既然你妹子没有心上人。凭我二弟的出色，怎么却打动不了她？”

　　“这个……”这个问题却把唐昊难住了。活了二十多年，从没有过心动的感觉。又如何能知晓心间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算了。”见唐昊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雷烈大手一挥，转移了话题，笑问，“婺州府谁有这么大的面子，居然能请动唐总舵主和钰姑娘？”

　　“当然是知府大人了。”唐昊苦笑道，“我现在可是一介布衣。知府大人相传，我又如何敢不去？”

　　“林浩？”雷烈眼中精光一闪，暗忖林浩找唐昊做什么？难道替他那个纨绔儿子提亲？可不管他找唐昊做什么，对海蛟帮来说都不会是好消息。雷烈心念转动，脸上却笑道：“你这是在向我抱怨吗？哈哈，凭你唐昊两个字，谁敢把你看做一介布衣？别的我不说，如果你肯来海蛟帮，我雷烈定然扫榻相迎。”

　　唐昊闻言淡笑不语，却是看向另一侧的唐钰。雷烈如此卖力的拉拢他，更多的便是因为他这个妹子。

　　艚到码头，早已有林府家丁迎上前来。两名家丁各牵了一匹骏马，拱手对唐昊二人道：“大人命我等前来迎接唐公子、唐小姐，请唐公子、唐小姐上马。”

　　接过缰绳，唐钰首先跨上马背。白衣白马，如炎炎夏日里的一泓清泉，见之便使人忘却了疲劳，全身上下涌现出一股清爽的活力。

　　雷烈亦是叹了一声。如此人物，难怪二弟为之倾心。

　　骏马奔腾，顷刻已到林府。

　　林府外，林升一袭青衫，静静立于府门前。烈日当空，俊朗如玉的脸上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不时提起袖子小心的抹去脸上的汗渍，脸上却没有一丝不耐，反而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唐钰勒马停下，一转眼，已看见府门前那个青色身影。她微微愣了愣，脸上露出一抹讶色。林升他……莫非真转了性子？

　　终于等来了期待中那个白色身影，林升微微一笑，欣喜的迎上前去。“唐兄、钰姑娘，家父已盼望多时。两位请随我来。”

　　二人随林升转过前厅，四周的树木便渐渐多了起来。绿树成荫，一股清爽的感觉迎面扑来，令奔波了一路的两人慢慢消了身上的暑气。

　　林府后院，纱幔轻垂。一壶香茗，款待贵客。一缕缕清幽的茶香慢慢升腾而起，在轻纱浮动的亭中弥漫开来。朦胧的雾气迷失了亭中人的双眼，待一阵风吹过，掀起轻扬的纱幔，缕缕清香滑过轻扬的纱幔间，清幽淡雅的茶香亦追随着夏风飘向远方。

　　风越吹越远，茶香越远越淡。唐钰迈入院中，却捕捉到了最后一缕将要消逝的清幽淡雅的茶香。“好香！”她耸了耸鼻子，已瞄向纱幔遮挡下的那一抹靓影。

　　池中的荷花在午后阳光下开得越发娇艳了，硕大的花朵如含羞的女子从微波绿水中悄悄伸出头，带着好奇的眼光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却不知道在她们打量的同时，其本身已是赏景人眼中一道亮丽的景色。林岚掀开纱幔，清波白纱，红花绿叶，方显出这一抹黄衫的色彩来。

　　“钰姑娘。”淡然一笑，语气却已分生。

　　她……该是恼恨自己的不留情面吧？唐钰暗道，笑容中却比以往多了一份宽容。她和周彦已互诉衷情，自然不怕林岚横插一杠。除去个人感情之后，设身处地的站在林岚的位置考虑，唐钰自然明白林岚的无可奈何。她和林岚，其实并无恩怨。

　　四人分宾主坐下，林岚执起已是香气四溢的茶壶，一个挨一个的注入四个空杯当中。唐钰沉默不语，慢慢升腾起的水雾若一道薄如蝉翼的白纱隔开了对面林升灼热的视线。唐昊面露微笑，不时透过朦胧水雾打量对面那个和唐钰并称双娇的女子。

　　林岚神情专注，纤纤素手轻巧的执起略显古朴的紫砂壶，明亮的眼眸在水雾弥漫下若隐若现。她沉静如水，虽然没有唐钰那种锋芒毕露的傲气，可她身上所流露出的淡然气质却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

　　一时间，唐昊竟有些痴了。

　　林升目光转动，已然看出唐昊眼中的痴迷。心中微微一喜，暗想唐昊对岚儿有意，我若促成此事，不仅能够多一个得力帮手，便是以后追求唐钰也多了几分把握。

　　“不知林大人请我兄妹前来所为何事？”原本沉默的唐钰突然开口了。她这一开口，自然也就唤醒了魂不守舍的唐昊。为掩饰尴尬，唐昊伸手取过一杯香茶，装模作样的放在鼻尖闻了闻，赞道：“好香！”随即便在三人惊愕的目光中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好茶！”放下杯子，唐昊犹自赞叹不绝。

　　林岚轻轻一笑，伸手取过唐昊面前的空杯子，复又将之倒满，递到唐昊面前。“既然是好茶，唐公子不妨多饮几杯。我这儿别的没有，茶水却是管够。”

　　“如此，便多谢林小姐了。”唐昊嘿嘿一笑，从林岚手中接过杯子。

　　“钰姑娘请。”转向唐钰，林岚脸上已多了几分漠然。

　　“多谢。”接过茶杯，唐钰微微抿了一口，问，“不知林大人现在何处？”

　　“家父马上就来。请钰姑娘稍待片刻。”林升接过话头，笑道，“钰姑娘和岚儿并称‘婺城双娇’，却是难得相聚一堂。今日双娇齐聚，若是传了出去，只怕满城俊杰都要羡慕我和唐兄了。”说完，却是对唐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唐昊脸上一窘，不太自然的瞟了林岚一眼。待见林岚神色如常，微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却有些失落。

　　唐昊的神情亦落入唐钰眼中，她眉头轻蹙，却是不言不语，只是细细品尝手中的香茗。

　　见唐钰无动于衷，依旧是不冷不热。林升眼中闪过一抹厉芒，随即捧起杯子，细细品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