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4、戏水 ...
-
紫蔻刚离开没多久,江筠在站在窗户前,借着缝偷看着外面。不到一会儿,顾衡果然拿着糕点回来了。
江筠见他来了,立刻躺会床上盖好被子,假装若无其事,睁着眼盯着床梁。顾衡进了屋,把糕点放在桌子上,坐到床前问:“怎么突然想吃糕点了?要起来吗?”
“我若不吃,你要吃独食吗?”江筠懒得看他。
“嗯?”顾衡下颔后仰,“我本是要退回的。不过你想吃,我就留下了。”
这还差不多。江筠转了个身,面对着他,“真有些饿了,拿来试试。”
顾衡依言把木盒打开,取出两小碟糕点来,一碟木酥糕,一碟杏仁糕。他把糕点放在床边的凳子上,问道:“想吃哪个?”
江筠看了看,指着杏仁糕说:“这个。”顾衡两指手指拿起一小块杏仁糕,送到他嘴边,另一只手细心地托着。江筠咬了一小口,忽然皱着鼻子摇头道:“太齁了。”
“我尝尝。”顾衡也不避讳,毫不在意地吃了他咬过的糕点。
“好吃吗?”江筠看着他咀嚼间嘟起的唇,不觉笑了笑。
“是有些齁了。叫紫蔻赏给下人吧。”顾衡推开那凳子,“对了,这半月王府闭门谢客,你需要拿什么,我让周季先去取江府取过来。”
“闭门谢客?为什么?”江筠疑道。
顾衡说:“有人搬出了靠山,说要是打扰他休养,就要把我告到陛下面前去。”
“所以你干脆直接闭府了?”江筠诧异地坐了起来。
“圣命难违啊。”顾衡作出一副不得已的样子。
江筠愣了会儿,嘴角勾出笑意,他调整了姿势凑了过来,道:“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顾衡将信将疑地靠过去。不知是不是打小在毒和药里翻滚的缘故,顾衡的肤色看着总比旁人白上几分,连同那耳垂也是羽白的,江筠见他侧身过来,忍不住用眼神勾勒着他的轮廓。
下一刻,一个短促而有力的吻落在了顾衡的耳朵上,顾衡顿时绷紧了下颔线,扭头过去看他:“你……”
江筠攥着被子的手指紧了紧,道:“我,我饿了,厨房晚膳准备好了吗?”他的脸逐渐被晕红了,他拉开半步,若无其事地笑看他。
顾衡怔了怔,却没有放过他。他突然抬腿单膝跪在了床沿上,瞬间俯近了缩小两人了的距离,头抵着江筠的脑袋,鼻尖挨在他的鼻子上,他闪着几分克制,一只手缓缓捧在江筠的右脸颊上。
江筠听见耳边人低低地呢喃了一声:“别想对我呼之即来,招之即去。”随即整个人覆了上来。
一个更为直白的吻掀开了他最后的掩饰。他们唇齿相抵,在撕咬和掠夺间涌出炙热的爱意。江筠在这迷乱中微微睁眼,在顾衡的深沉而澄亮的眸里,瞧见了一个陌生的自己。
他能感觉到顾衡逐渐加重的力度,带着失而复得的欢喜与恐惧,带着心意相通的珍惜与感激。他拢紧了双手,把顾衡嵌进自己的发肤之中。
交缠吧。把那些蠢笨而小心翼翼的试探都交给唇舌,把多年的言不由衷和爱而不能换成这一瞬的抵死纠缠,用直白的撩拨灌满这枕榻一隅。
窗外的压枝雀鸣与屋里的低喘一同起伏着,顾衡侧头去咬他的耳垂,在轻哼中露出得逞的笑,而后又把撕咬换成了轻磨,江筠耳垂濡湿,在灌了满鼻的药香里不满足地蹭了蹭腿。
顾衡立即撑手起了身,隐忍道:“好了,耽误了休养,陛下要治我的罪了。”
“治什么罪,他管不着我。”江筠伸手搭上他的脖子,在仰颈时讨了一个吻。
顾衡轻轻推开他的肩膀,一手将他两只手的手腕交叠钳住,严肃道:“若不是你不信任我,次次瞒着我冲动行事,也无需在这儿养伤。”江筠头耷拉了一下,垂着手不看他。
顾衡觉得自己大概说得太严厉了些,忙又哄道:“乖,下回补偿你。先吃饭。”随即在他额头上浅啄,然后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江筠虽不满足,但见他这样温声和气地哄着自己,很是受用。
用过晚膳后,顾衡和江筠在像回到了苍鸣山上那般,到后花园围着湖散起步来了。不过这一次却多了两条小尾巴。
荷花开了满池,偶有和风拂过,带来阵阵清香。
李念念倒退着走在江筠面前,慧空蓄起了头发,正张着手在李念念背后保护她。
“寄轩哥哥,你是怎么跟我哥联手救出皇上的呀。你跟我说说呗。”李念念说着拉起了江筠的袖子,孩子气地晃了几下,
“你怎么不问他呀?”江筠指着顾衡道。
“哎呀他不爱跟我说这些。”李念念嘟着嘴抱怨道。
顾衡盯着李念念晃来晃去的手,半晌没说话。
“你哥先带人杀进大狱,救了我,然后我们带了人,跟阳古,就是禁军的统领,你之前见过的,有点胖凶胖凶那位,我们会合之后就把皇上救出来了。”江筠捏着下巴给她解释着。
李念念点着头如捣蒜,“我听说你以一敌百,把坏人打得叫爷爷呢!”她激动地用手比划着。
“噢,是你哥打的,我就随便在旁边说了几句,他们就束手就擒了。”江筠又开始瞎糊弄小孩了。
陈念念听着果然一脸崇拜,接着道:“你都说了什么?舌战群儒吗?我听夫子讲过这个故事……”
“好了,寄轩需要休养,你问这么多,他都说得渴了。”顾衡幽幽地看着李念念,看得李念念直缩肩。
慧空趁着机会拉开李念念的手,道:“就是,江公子需要安静。”被李念念瞪了一眼,他便不敢阻拦了。
李念念性子活泼,话比慧空还多,平日两个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不停。江筠住在府上,李念念觉得顾衡兴致比从前高了许多,她一时高兴,便接连好几日都拉着慧空一块缠着他们说话。
很快,从小捣蛋捣出心得来的李念念和江筠两人如觅知音,说起小时候的罪状,一件堪比一件,李念念跟江筠也熟络了起来。
这一熟悉,她愈发变本加厉,除了睡觉的时间,几乎时时刻刻都要在他们面前晃悠,有一天晚上甚至提出要在顾衡房里打地铺,被顾衡拉着脸赶了出去。
江筠因为服药的缘故,精神本就不佳,一日里有大半时间都在睡觉,头沾枕头立马就能睡着,剩下的那一小半时间,几乎都被李念念和慧空挤压了。江筠知道顾衡心里不痛快,却故意视若无睹,扯着笑逗他。
到了第十五日,顾衡终于忍不住了。他把李念念和慧空都塞进马车一起送回了中州,美其名曰让慧空先跟未来的岳父大人培养感情。顾衡的耳边这才安静了下来。
饭后吃完最后一剂药,两人照例到了后花园。江筠走累了,席地坐在木栈道边上。顾衡吹着风也坐了下来。
江筠今日穿了一身浅绯色圆袍,与这池中荷叶倒是颇为相衬。顾衡想起上回江筠不慎落水,还换了一身火热的枫红宽袍,他突然有些好奇,好好得怎么会掉水里?
“你之前为何在后花园落水?”顾衡把手搭在膝盖上,转头看他。
“……”江筠露出一丝尴尬,“那天念念不知在玩什么,把水缸搬到了墙边,我一时不慎,踩水里了。”
“水缸?”顾衡回头去看墙角的水缸,忽而豁然开朗,“兄长,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
翻墙翻多了,也总有失足的一天。果然翻墙不是什么正经爱好。
“什么鬼,酒鬼吗?”江筠故意道。
“酒鬼总比溺死鬼好一些。”顾衡荡着荷香,眼神里漾着情波。
“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才是溺死鬼。”江筠趁他不注意,从他背后伸手推了一把。
顾衡反应迅速,抓着他的手一块掉进了湖水里,在荷叶里惊起朵朵水花。
这水并不深,顾衡站起来,水面正好到肋骨下边一点的位置。湖水澄澈,若无遮挡,则水底游鱼清晰可见。
顾衡起身拧了一把袖口的水,看着面前的丛丛荷叶,喊道:“别玩了,你病刚好,着凉了就不值当了。”
夜色如雾,水面沉寂得宛若镜子,顾衡往前走了两步,拨开几片荷叶,低头看了两眼。
“寄轩?”
“不会是跟那天药浴一样昏过去了吧?该死,刚刚真不该拉他下来。”顾衡急地要俯身下水找人,此时,右边一片荷叶被掀起一个角,有个人朗声笑着仰头,从底下钻了出来,像是跟荷花一起在这湖水里生长出来的一般。
顾衡一转头,就看见江筠从荷叶底下站了起来,把旁边开得绚烂的荷花带着颤枝摇曳。
江筠甩甩头,像只戏水的小犬,把豆大的珠子甩得乱飞,顾衡看得一愣。
“水太凉了,我扶你上去。”顾衡在水里靠近一步,把一只误撞入他怀里的小鲤鱼晃得昏头乱钻。
江筠看得乐了,他伸手推了那小鲤鱼一把,解救了它,随即把自己放入顾衡的怀里,顾衡顺势双手环上了他的腰。
借着月色,江筠吸了口气,说:“那日从大狱里出来,你说要我给你一个答案。”
他说完这句话,感觉自己的腰上的双手僵了僵,于是他搂上了顾衡的脖子,接着道:“这几年我一直担心,你会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我怕你一时糊涂做错了事,将来被万人唾骂。”他伸手拭去顾衡耳垂上摇摇欲坠的水珠,微微抬头对上了顾衡忐忑的双眼,“可我刚才突然明白,你这样的人,又怎会畏惧旁人的口舌?你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孰是孰非,你心里自有一杆称。”
顾衡不敢眨眼,他一动不动,喉结滚了好几下,才堪堪说出一句:“还有呢?”
“我站在陈旭这边是有私心的。”湖水漫过江筠的胸腔,跟随他心跳的节奏摇晃着。
“我知道。”顾衡稍稍垂眸,“他是你师弟,又是从小……”
“我的私心,是你。”江筠眨着眼睛,直白道。
顾衡骤然抬手按着他的肩膀,惊诧中夹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奢侈期待:“什么?”
“你不听劝,非要跟着宣王。如果换了其他人,你选便选了,我早就说过了,我对朝堂没兴趣,对谁当皇帝也没有兴趣。
只是宣王实在不是个东西。你非要选他,我若勉力阻止,最终还是事与愿违,那至少你还能在新君面前做个清君侧的功臣。
但他若是败了,我在陈旭身边,还能替你说几句话。我这个师兄自认还是有些份量的。”江筠长这么大,第一次把自己的这点小心思明明白白地告诉别人,并且对方还是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弟弟,他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你这样想,你的好师弟知道吗?”顾衡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明显可辨的欢喜,清凉的水面上映出了一个清爽的笑。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尽力了,也不算对不住他。再说了,替自己的喜欢的人谋划,也是天经地义吧。”江筠一边说,一边想着,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心意还未表完,脸就开始发烫起来,实在是有负自己虚长的那几岁啊。
顾衡在听到“喜欢的人”这几个字时,哪怕置身冰泉亦难以克制,他把江筠拥入怀中,任湖水将他们捆得越来越紧。
“你话说的这样好听,是要担责的。”他用低沉的嗓音,在月色里掀起阵阵热意,把江筠烫得不敢抬头。
江筠明知故问道:“担什么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