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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收网 ...

  •   “你连救命稻草都能轻易地交了出去,”苏简煜一手撑着下巴,慵懒地看着跪倒在眼前的柳钰,“你是真的怕死。”
      柳钰双目紧闭,努力调整着气息,片刻后他睁开眼,缓缓地道:“你想知道什么?”
      “真相。”苏简煜端正坐姿,“顾淙和蒋安惟在你倒卖官粮的勾当中充当了何等角色,你一五一十地告诉本王。”
      “告诉你之后呢?”柳钰轻蔑地问道,“你能留我一条性命吗?”
      “倒卖官粮、以权谋私,这是死罪,你当初开始行此苟且之事的时候就应该预料到会有今日。”苏简煜起身走向柳钰,“你死路一条已是定局,但你还有子嗣。”
      “我已经被抄家了。”
      “抄家而已,又不是满门处决。”苏简煜俯身与柳钰平视,“可你若是现在不配合,本王动动手指就可以叫你的妻儿们即刻与你作陪,柳氏一族的未来都掌握在你手里。”
      “你就没想过端王会保全我吗?”
      “端王?”苏简煜不屑道,“你下狱以后他来看过你吗?”
      柳钰被问到痛处,没有答话。端王不仅没有来探望过他,甚至养性殿议政时都未曾替他辩白,背后的原因只有一个——端王根本不知道柳钰倒卖官粮之事。
      “本王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苏简煜接着说,“顾淙和蒋家兄弟应当是为你介绍客源,而你们交易的场所不出意外就是康城酒楼,白嘉是你的侄女婿,他的治下更加保密。”
      “你——”柳钰不可置信地瞪着苏简煜,“蒋安怀都告诉你了?”
      “本王有自己的法子,”苏简煜避重就轻,“否则也不会花费三个月织就这张网。”
      “哈哈哈哈——”柳钰突然大笑起来,“恭王殿下,你步步算计的本事柳某佩服!”
      “说说吧,”苏简煜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本王猜的都对吗?”
      “也罢,我已是黔驴技穷。”柳钰叹了口气,“柳某只求殿下保全我的儿女。”
      “好,本王答应你。”
      ——
      养性殿东暖阁里熏香缭绕,用的皆是从东北运送而来的上等麝香。正治帝披着罩衣,正在与苏简煜弈棋,靠近苏简煜一侧的纸窗被打开着,从内向外可以看到宫人们在内院里忙活的情景,他们正在搬运着桃木。
      “如此说来,”正治帝从纯金打造的玄武型棋盒中捡出一枚黑子,“顾淙和蒋家兄弟都参与了倒卖官粮一事。”
      “陛下明鉴。”苏简煜目光注视着棋盘,“根据柳钰的供述,他因去岁河西道侵地案而被罚俸,家中开销庞大,他长子又在外欠下数额不小的赌债,这才铤而走险打起了官粮的主意。近五年来,大昭富足,原本一切顺利,直到此次直隶道发生缺粮的情况。”
      “你皇叔知道此事吗?”正治帝落下手中的棋子,犀利地问道。
      “很可惜,”苏简煜盯着落下的黑子开始思索自己的下一步,“皇叔并不知情。不过我得到一个意外之喜,柳钰告诉我,他未因侵地案被严惩,是皇叔在您耳边吹风的结果。”
      正治帝迅速掩饰掉转瞬即逝的尴尬,说:“不严惩也是朕的意思。”
      “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苏简煜缓缓地在一处放下白子,“要紧的是陛下打算如何处置顾蒋等人。他们四人皆占据中枢要职,雷霆之势或许会招致朝野非议。”
      “看来你已经替朕谋划好了,”正治帝对着苏简煜的白子面露难色,“说吧。”
      “谋划算不上,”苏简煜端起一旁的茶碗,“我只盼着他们的继任者能够不偏不倚。”
      “你竟不与你皇叔争权?”
      “我很早就告诉过您,争权夺利不是我入朝理政的初衷,亦非我的追求。”苏简煜啜了一口茶,“朝廷中枢事关大昭治理之道,我只求能者居之,至于他们是否为我的党羽,我根本不关心。”
      正治帝注视着苏简煜,微眯着双眼,沉重地道:“有道是父不知子,朕真的看不清你到底想要什么。”
      “很简单,”苏简煜面不改色,“寻求一个即使如皇兄那般的君王在位,大昭亦能保持长治久安的法子。”
      正治帝轻笑一声,说:“有一点,朕没有冤枉你。”
      “嗯?”
      “你的野心比谁都大。”
      “我就权当是陛下夸奖了,”苏简煜不紧不慢地道,“您输了。”
      “是个死局。”正治帝望着棋盘上自己的黑子已然陷入被包抄之势,“朕老了,终究是管不住你了。”
      “陛下言重了,”苏简煜悠闲地起身,抱起脱下的罩衣,“臣告退。”
      “朕问你,”正治帝盯着苏简煜的背影,“为着实现保我大昭长治久安之道,你还要算计多少人?”
      “尽我所能,”苏简煜微微侧头,双眸低垂,“越少越好。”
      苏简煜说完这句便拂袖离去,踏入内院的时候与正在监督宫人的全禄打了个招呼。
      “恭王殿下安好。”
      “给使。”苏简煜温声道,“移来桃木可是为何?”
      “临近清明,陛下整日头疼夜不能寐,安元殿大师说许是阴气深重的缘故,故而命内廷司置办了这些桃树,只为着能够避避邪气。”
      安元殿是宫中举行小型祭祀活动的殿宇。
      “原来如此,”苏简煜眨眨眼,“那还有劳给使多多照顾陛下起居了。”
      “殿下言重了,这都是老奴分内之事。”全禄认真道,“陛下是主子,我们不过是听凭主子差遣办事的,哪敢不用心。”
      苏简煜打量着全禄,沉默片刻后轻笑一声,径自朝着养性门走去。行至门口时,他忽然驻足,话锋一转对全禄说:“但愿给使能认清谁是主子才好。”
      ——
      因着柳钰已将倒卖官粮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顾蒋三人已经悉数被革职下狱。不过正治帝对外暂时没有公布,这倒不完全是苏简煜谏言的功劳——于公于私,正治帝都不希望看到新上任的四部门长官与苏简煜或端王中的任何一方交好。如何选定继任者,是目前正治帝苦恼之事,于是这几日他干脆称病,连带议政也被取消了。
      “我原先以为你会争取一番。”肖珩抓了一把红豆丢入竹篮清洗。苏简煜在午睡起身以后觉得有些饿,于是肖珩便提出为他做个甜汤垫垫饥。
      “若真要争取恐怕我胜算不大,”苏简煜替肖珩系紧围兜,“尤其是吏部和户部。况且陛下到底对我存了疑心,继任官员的安排我还是少置喙的好。”
      “那端王会不会借此机会,扩大在朝中的势力?”
      “他自然是想,”苏简煜半倚着灶台,“但只怕陛下不会坐视不理。不过——”
      “什么?”肖珩停下手上的动作。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陛下将吏部和户部分拆给我二人,形成掣肘之势。如此一来的话,我与皇叔又不得不继续维持表面和平。”
      “的确,”肖珩将洗净的红豆倒入炖锅中,“所以不偏不倚反倒是上策。”
      “六部官员若是分属两派则祸患无穷,”苏简煜瞥了一眼肖珩露在外的小臂,“就怕因此在朝堂上推诿拉扯,到最后一件事也办不下去。”
      “这我倒是不担心,”肖珩控制着火候,“我家殿下自有法子叫那些官员拜服。”
      “什么法子?”苏简煜调侃道,“美色吗?”
      “那可不成!”肖珩一听急了眼,转过身瞪着苏简煜,“这法子只能对我用。”
      “我看你就是个成精的醋坛子。”
      “你也好意思说我,”肖珩气呼呼地说道,“石桥镇那日吃醋的还不是你。”
      “大胆肖六,攀蔑本王,”苏简煜虚张声势,“我那是看不惯你宠溺垣儿罢了。”
      肖珩挥舞着煮汤用的大勺,说:“你且嘴硬吧。”
      苏简煜正欲出言回击,苏成蹊却忽然步入后厨。
      “主子,百户。”苏成蹊行礼道,“周通判差人递来帖子,请主子寒食隔日去他府上,主子意下如何?”
      肖珩探头,不解道:“周通判?”
      “周仪,”苏简煜解释道,“他去年授的姑苏郡通判。我原本还想着要见他一面,他倒是积极,主动请我过府。”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肖珩不安地问道:“他请你做什么?”
      “我尚未赴约,如何知道?”苏简煜没有听出肖珩的担忧,“不过眼下顾淙下狱,也不知道吏部考功一事会如何处理。我今日倒是忘了在陛下面前提一提。”
      肖珩撇了撇嘴,欲言又止,苏成蹊在场他不好意思明着说出自己的心思,可他着实在意周仪主动邀请苏简煜去自己府上的做法,于是他只好挤眉弄眼地看着苏简煜。
      “怎么了,六郎?”苏简煜疑惑道,“你眼睛不舒服吗?”
      肖珩气得直接转身,在灶台上忙碌起来,发出很大声响。苏成蹊倒是机灵,他悄悄对苏简煜比着口型道,周通判请您过府一聚,百户大约是不乐意了。苏简煜翻了个白眼,而后打发掉苏成蹊,便走到肖珩身边,肖珩还在拿灶具出气。
      “你这毛病什么时候改改?”苏简煜掐着肖珩的腰侧,“眼下考功将近,我疑心周仪多半是因此事而来。去年授官时他自请外任,想来今年或许有新的想法。”
      肖珩闻言停下对灶台的破坏,但他听不进苏简煜的分析:“万一他是别有所图呢?”
      “就算如此,”苏简煜挑眉道,“你还不放心我?”
      “那倒也不是,”肖珩捏了捏耳垂,“但我就是有点气不过。”
      “六郎啊,”苏简煜笑着推了一把肖珩的肩头,“你可真幼稚。”
      晚膳的时候,宫里递话过来,说是明日恢复议政。苏简煜让苏成蹊领着传话的小内监去领了赏,便继续同肖珩用膳,席间苏简煜提起了考功一事。
      “有些话我不好说,”苏简煜动着筷子,“所以要麻烦你帮我个忙。”
      “你还跟我客气起来了?”肖珩咬着筷子,“且说来与为夫听听。”
      “官人说的是,”苏简煜笑道,“我想把濯川调去大理寺,你觉得如何?”
      “大理寺是三法司中唯一一个完全不受你控制的中枢部门,”肖珩冷静地分析道,“只不过兄长入仕不过一年,就算调去大理寺,顶多做个五品寺丞。值得吗?”
      苏简煜明白肖珩的意思,他是担心自己大费周章将肖珉调职,不仅无法借此掌控暂时出缺的大理寺,反倒坐实了他想笼络朝廷新秀的意图。
      “是否值得取决于濯川,”苏简煜直言,“除非是此次涉及官粮的大案要案,平日审理官司的倒是看似官位不高的寺丞。”
      肖珩颔首道:“殿下的打算是,期待兄长能在大理寺有一番作为。”
      “不错,”苏简煜盛了一碗莲藕排骨汤,“殿中侍御史掌朝会礼仪,左右做不出成绩,但他若是能在大理寺丞的官位上积攒些资本,日后想要再提拔他就名正言顺了。”
      “这事我会同他说,”肖珩接过汤勺,“先代兄长谢过殿下了。”
      “一家人互相成全罢了,”苏简煜带着笑,“吃饭吧。”
      ——
      官粮案的前因后果已经转变为刑部和御史台联合呈交的折子,递到了养性殿的御案上,洋洋洒洒一共写了近两千字,最后落款包括袁轼和方承宜,以及多名参与审理的官员。
      端王果然如柳钰供述的那般,对此事全然不知,他在听完袁轼呈报以后,竟是一时不知道该作何表态。不过苏简煜也不以为意,想要以知情治罪端王终究是不切实际。
      叫苏简煜意外的是,他原以为正治帝今日召集议政是对出缺部门的继任者有了定夺,但众人七嘴八舌商议许久,正治帝却始终不作回应。苏简煜揣摩片刻以后,给方承宜使了个眼色让他开口,正治帝这才不情不愿地表示是该斟酌一番,并询问苏简煜有何看法。
      “陛下明鉴,”苏简煜自信地说,“臣以为择定继任者可以与考功一事并行。”
      “嗯,”正治帝似乎颇为满意,“恭王提议甚合情理。”
      “虽说合情合理,”刚刚遭到重挫的端王必然会在此等大事上分一杯羹,“顾淙已然被下狱,吏部无主事之人,考功一事该如何推行,简煜可曾想过?”
      端王此言传达出两个信息,一则他已经承认既定事实,放弃顾淙,二来在选定由谁来主持考功事宜上,他要与苏简煜争一争。苏简煜自然也明白端王的话外之音。
      “具体细节我自然不知,”苏简煜不慌不忙,“不过我记得门下卿赵渌鹏大人在任东宫辅臣以前做过吏部右侍郎,想来是个不错的人选。”
      赵渌鹏被苏简煜指名道姓提及,正不知如何应对之间,端王插话道:
      “赵纳言已领门下省要职,公务繁重,又离开吏部多年,恐对考功流程早已生疏。”他顿了顿,面朝正治帝道:“臣弟以为,无论是从尚书职位继任顺序的合理性考量,还是对考功一事的熟悉程度而言,吏部左侍郎康汇丰都是最佳人选。”
      端王说得滴水不漏,苏简煜竟想不出反击之语。正治帝的视线在他二人之间来回审视,片刻之后他开口道:“康汇丰以左侍郎暂代尚书权柄,全权主持考功。”
      “皇兄英明!”
      “先别着急恭维朕,”正治帝一边起身一边道,“赵渌鹏负责监理,授批驳之权。”

  • 作者有话要说:  本妈:某位先生,老公在时嘤嘤嘤,老公不在就做杀人疯批。
    简煜:有被冒犯到。
    肖六:真男人不能没有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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