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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温存 ...

  •   苏简煜当天又给华亭侯传了一封书信,大意提及言官对自己安排苏成蹊担任骁骑营百户一职颇有微词,又问及肖珩情况云云。华亭侯隔日便递来了回信,允准苏成蹊卸去现职,随信还附了一块新制的百户腰牌,上头写的是肖珩的名字。
      肖珩把玩着腰牌,有些兴奋,但还是对苏简煜道:“珩追求殿下不为加官进爵。”
      “这个我自然知道,”苏简煜正在检查苏靖垣昨日练的字,“但是在外,你是一个人,官位高些对你没有坏处。这只是个百户,我还思量着日后要请封你为侯爵呢。”
      “不是王妃吗?”肖珩捏着腰牌,打趣道。
      “怎的还惦记这个,”苏简煜抬起头笑着道,“你若不嫌丢人,那就王妃罢。”
      “不丢人,”肖珩收起腰牌,“珩不在意名分的,只要是殿下。”
      四目相对少顷,苏简煜欣慰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苏简煜昨日决定告假到月末,一则他刚刚病愈还需要些时日休养,二来肖珩下个月便要回骁骑营当差,苏简煜也想趁着这几日多与肖珩共处。章皇后今早遣了珊瑚姑姑来送滋补的药品,苏简煜嘱咐珊瑚姑姑带话给皇后,要她务必不要因此事与正治帝生了嫌隙,对苏简焜提及此事时也只消说自己已经病愈即可。
      午膳过后,苏成蹊来通传,说是袁轼和方承宜求见。苏简煜猜测或许与马武有关,只好停下与肖珩猜字谜,整理过衣冠以后便独自往隆熹堂过去了。
      “殿下似乎精神不是上佳。”行礼坐定以后,袁轼开口道。
      苏简煜今日难得一身漆黑色常服,显得他肤白异常,他并未束发,叫人看着更是憔悴。
      “劳烦尚书挂怀,”苏简煜语气平缓,“身体底子差,多休养几日就好。”
      方承宜叹气道:“殿下遭罪了,那日大雪未化,陛下这——”
      苏简煜做了个收声的手势,说:“都御史慎言。”
      “是,是,多谢殿下提醒。”方承宜为言官已有近四十载,平日在朝堂上直言不讳,但散朝以后在亲王府中议论皇帝,就另当别论了。
      “二位今日前来拜会小王,可是有何要务?”
      “倒也算不上要务,”袁轼接话道,“只是这两日审讯马武有些所得,此事涉及殿下,老臣不敢马虎。”
      “尚书请讲。”
      “据马武交代,他是被端王派人掳去关押起来,而后施以刑罚,为着脱困这才假意接受了端王要求他指证殿下的说辞。”
      “哦?”苏简煜故作感兴趣道,“那他缘何在御前翻供,就不怕皇叔事后灭口吗?”
      “老臣也问了,那马武说自己对诬陷殿下之举,到底是良心不安。”
      “倒也是个忠义之士,”苏简煜感叹道,“马武现下人在何处?”
      “依旧关押于我刑部大牢,殿下的意思是?”
      “小王不会插手刑部办案,尚书只管按照朝廷规章办理即可。”
      “这正是老臣为难之处——”袁轼转头看向方承宜,给他使了个眼色。袁轼与苏简煜的交情不如方承宜来得深,想要开口求苏简煜出谋划策,这话还是方承宜说更合适。
      “此事若是深究下去,恐怕会牵扯到端王殿下,您看?”
      “袁尚书可是打算传讯皇叔,”苏简煜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太师椅扶手,“可有打探过陛下的口风?”
      “说来也奇怪,陛下这几日未曾过问此事。”方承宜摸着下巴。
      “那还不明了吗二位?”苏简煜收手道,“此事对于陛下来说,已经翻篇了。”
      方承宜和袁轼面面相觑,苏简煜自顾自地喝着茶,他不能将此事背后的利害明说,只能叫他们二人自行思索。就正治帝而言,苏简煜在清泉山遇刺的真相其实根本不重要,然而此事若是深究,则只会面临的后果无非是端王所言属实,或者不实。无论是何种结果,对于极其重视皇家颜面的正治帝来说都是不好处理的情形,所以他才会叫苏简煜在承英殿外长跪自证清白。这场风波从苏简煜跪下那一刻起,便已经是结束了。至于端王,马武御前翻供,他决计不可能自讨没趣地重提此事,苏简煜被罚便是皇帝给他的台阶。
      苏简煜见方承宜和袁轼沉默,主动开口说:“二位可还有其他事吗?”
      今日袁轼在场,他不好直接询问户部卷宗的情况,只能希冀方承宜来提及。
      “柳尚书已着人将巡官整理的卷宗送到台院了,”方承宜诚实地作答,“只是台院与刑部对兵马粮草之事不甚熟悉,还望殿下指点一二。”
      “陛下并未要我主理此事,我若插手自然是不合适的。”苏简煜故作推脱,“既是涉及粮草,想来郑尚书最为清楚,不如拿去兵部一同审阅。”
      “殿下英明。”方承宜与袁轼一齐说道。
      送走方承宜和袁轼,苏简煜吩咐苏成蹊道:“给罗晖传个话。”
      ——
      苏简煜折回拾遗斋的时候,瞥见肖珩正在东厢房与苏靖垣说笑,便循声走了过去。
      “什么事如此高兴,也说与我听听。”苏简煜踏进东厢,明快地说道。
      苏靖垣小跑到门口,牵着苏简煜的手道:“润川叔叔说他得爹爹照拂,升官了呢!”
      苏简煜看了一眼憨笑的肖珩,俯下身对苏靖垣说:“这话现下说过也就罢了,往后可不能如此说道,你润川叔叔人品贵重、历练有成,此次升迁皆系他自己,可明白了?”
      “不太——”苏靖垣挠挠头,“——明白。”
      苏简煜叹了口气,刚想继续教育苏靖垣,肖珩开口道:“垣哥儿还小,不明白也在情理之中,他只消记住别对旁人说起此事即可。”
      “可记住了?”苏简煜顺着肖珩的意思,摸着苏靖垣的头问道。
      “记住啦!”
      “今日可有好好练字读书?”苏简煜牵着苏靖垣坐到书桌后,又对肖珩说,“难得来一趟东厢,不盯着他用功反倒和他说笑,你瞧瞧你。”
      肖珩笑着耸耸肩,没有反驳苏简煜。在听苏靖垣背诵到“总此十思,宏兹九德”时,苏简煜起了些许困意,于是肖珩便催促着他回夜暝轩去午睡,自己则守在他身边。
      “一同睡会儿,”苏简煜正除着外衣,“回了骁骑营就又该劳累了。”
      “左右不过是猎场一带的巡防,倒也不吃力。”肖珩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老实地脱掉了鞋袜,“你对垣哥儿是不是太苛刻了些?”
      肖珩方才就对苏简煜的教育方式不大认同,但当时苏靖垣在场,他不好当面驳斥,否则会叫苏简煜日后失了做父亲的威信。他选择在这个时候提起,实则是最好的。
      “已经按你先前的劝诫,每旬准他休息两日了,”苏简煜整理着头发,“再松散下去干脆不读书也罢。”
      “你是他的嗣父,有些话我也不好多说。”肖珩掀开被褥一角钻进来,“但孩子嘛,总得有孩子的乐趣。”
      “我也想过把他宠着来养,”苏简煜面朝肖珩侧躺着,“但终究觉得不妥。”
      “你就没想过扶持垣哥儿坐上承英殿?”肖珩压低了声音,“毕竟他也是东宫亲生的。”
      “你都说了我是他的嗣父,他又如何有继位之可能。”苏简煜往肖珩那头挤了挤,“皇兄膝下子嗣众多,但日后承继大统的绝不可以是垣儿。”
      “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教导他,平日里除了和秋枫那几个小厮玩闹,也不许他出门?”
      “是了,”苏简煜微阖双目,“若是叫他结交那些世家公子,保不齐日后会生出什么祸事来。这一点上我自知对不住他,但为保他平安无虞,我也没别的法子。”
      “你也用心良苦,”肖珩轻抚着苏简煜的侧脸,“但愿垣哥儿能早些懂事明理。”
      “生在天家是一人最大之不幸,”苏简煜睁开眼,“好在我有了你。”
      苏简煜含蓄之人,今日难得当面对肖珩说出如此动情的言语。肖珩闻言微微一愣,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二人对视少顷,肖珩贴上了苏简煜的薄唇。
      “唔——”这是苏简煜头一回与人亲吻,微妙的触感从唇齿之间蔓延到全身,他不禁攥住了亵衣,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弓了起来。
      肖珩也是初尝此等人间烟火,瞬时便觉得头脑发热,身体也起了再正常不过的反应。彼时二人几乎是紧紧贴在一起,苏简煜的膝盖正好顶在那个难以言状的部位。
      “简煜——”肖珩下意识地结束这一吻,艰难地低语着,“抱歉。”
      “傻子,”苏简煜浅笑着轻戳了一下肖珩的眉心,“不怪你。”
      “我还是,”肖珩犯起结巴来,“还是去,去外头站会儿。”
      说罢,他便打算起身,却被苏简煜勾住衣袖。
      “春寒厉害,躺着吧。”苏简煜微微往相反方向挪动些许,“这样就好了。”
      肖珩喘着粗气,努力平复着自己。苏简煜翻身背对着肖珩,不再说话。
      “殿下,我——”
      “总会有那一日的,”苏简煜略带羞涩地说,“你再给我些时间。”
      ——
      三月初一这日,苏简煜和肖珩都起了大早。苏简煜告假结束,要回朝议政,肖珩也得赶在辰时二刻以前抵达骁骑营。苏简煜正不紧不慢地用着早膳,肖珩却吃得匆忙。
      “没人和你抢,”苏简煜说着递给肖珩一块帕子,“我叫成蹊替你包了些吃食,现下天儿冷,应该能存放一段时日,想吃的时候拿灶上热一热就好。”
      “殿下果然最是体恤为夫,”肖珩用帕子抹着嘴,“我都舍不得走了呢。”
      “王妃应自称妾身。”苏简煜纠正他道,转念一想自己怎地被肖珩绕了去,“少来油嘴滑舌这一套。”
      吃完早膳,苏成蹊入内道车马都已备好,肖珩的马也牵在府门外了。苏简煜闻言便起身往前厅方向走去,却在未出正堂时被肖珩一把拉过去,搂入怀里。肖珩仗着身形的优势,在苏简煜前额轻轻落下一吻,道:“记得想我。”
      苏简煜轻笑一声,说:“四日而已。”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你算算四日是多久。”
      “好,”苏简煜笑出声,“我会想你的,六郎。”
      王府高门外,苏简煜的双架马车已经打点妥当,肖珩的马被牵在一旁。
      “你这马是从何处得来的?看着眼熟。”
      “秋狝那日,太仆寺分我的。”肖珩检查着臂缚,“后来我直接去了骁骑营当差,都统便知会了太仆寺一声,这马就归我了。”
      “可取名字了?”苏简煜望着那匹黑马。这马通体发亮,鬃毛柔顺,是匹好马,想来肖珩平日里一定没有少费心照顾。
      “未曾取名,”肖珩走到黑马旁边,“殿下赏一个?”
      “太仆寺豢养的马都是可以送上战场厮杀的良驹,”苏简煜轻抚着黑马的鬃毛,“就叫威灵怒,可好?”
      “这名字挺凶,”肖珩笑着跨步骑上马,“不过殿下赏的,自然是好名字。”
      苏简煜小步退后,这个场景又让他回忆起去年秋狝时,肖珩恣意挥洒的模样。
      “一路小心。”苏简煜轻声嘱咐道。
      “你也是,”肖珩俯视着苏简煜,“提防着你皇叔。走了。”
      肖珩说罢便挥动马鞭,驱使着威灵怒疾行起来。苏简煜看着一人一马逐渐消失在崇华大街的远处,却不觉有任何的失落——他知道,肖珩一定会回来的。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拿到驾照了,多更一章庆祝,诶就是玩儿~
    ——
    注:
    “总此十思,宏兹九德”出自魏征《谏太宗十思疏》。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出自《诗经·采葛》。
    威灵怒出自《九歌·国殇》:“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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