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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病榻 ...

  •   肖珩在府上等到将近未时还不见苏简煜回来,不仅如此连苏成蹊也未归。寻常苏简煜在议政结束之后若是还有其他要务,来不及回府用午膳必然会差苏成蹊回来通报一声。
      如此反常,肖珩心中顿时生出一个不祥的预感。他打算沿着苏简煜进宫的路线直奔皇城,但转念一想苏简煜会不会此刻已经不在宫内,而是去了别处。于是他打发两个小厮去颍国公府询问情况,自己则策马疾行往皇宫方向去了。
      肖珩官阶只有八品,所以只能候在外城门以外。肖珩临出发前走得急,连斗篷都顾不得穿上,此刻站在宫门外,也是忍不住搓手取暖。好在宫门处的积雪已扫去了大半,寒意并不强烈。
      又过了一刻,肖珩还是被冻得不得不揣着双手,这时城门终于打开了。
      是苏简煜。
      然而只一眼,肖珩便瞧出了不对劲。苏简煜被苏成蹊搀扶着,似乎走路十分吃力。肖珩急忙迎了上去,只见苏简煜脸色煞白,整个人已经濒临虚脱。
      “润川……是你啊……”苏简煜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殿下!”肖珩扶住苏简煜的另一侧,转向苏成蹊,“殿下这是怎么了?”
      苏成蹊嘴唇没有血色,但尚有体力。他说:“说来话长,先带殿下回府。”
      “不可……声……”苏简煜话未说完,只感觉脚下一软,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殿下!”肖珩心急如焚,发了狠劲将苏简煜横抱起,“我抱殿下回马车,百户去骑我的马。”
      肖珩说完便三步并作两步地抱着苏简煜钻进了马车,他将苏简煜轻轻靠在座椅上时摸到苏简煜双手冰冷,额头却烫得厉害——这人今日出门前还好好的,怎么没来由地就发起了高烧!肖珩将自己的罩衣脱下盖在苏简煜身上时发现他正在颤抖,不由得心中一酸。
      肖珩下意识地再次抱住苏简煜,将他紧紧圈在自己怀里。
      “冷……”苏简煜被烧得神志不清,言语中带着哭腔。
      “不冷了,殿下。”肖珩头一次看见如此无助的苏简煜,顿觉心疼,“珩抱着你,不冷了。”
      恭王府距离皇宫并不远,只消两盏茶的功夫。马车一停,肖珩不顾苏成蹊的劝阻,便抱着苏简煜冲进了夜暝轩正堂。他为苏简煜除去外衣以后,小心地将他安置在床榻上,又为他盖好了被褥,而后便转身去取毛巾。苏成蹊这时端着姜茶走进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肖珩将毛巾敷在苏简煜额头问苏成蹊道。
      苏成蹊忿忿地将今日在养性殿发生之事告诉了肖珩,不过他自然没有说出实情。
      “殿下最重名声,受不了如此诋毁,便应了下来。”苏成蹊捏紧了拳头,“足足两个多时辰,我尚且都是勉强支撑,何况殿下!”
      肖珩心中只觉得燃起一股无名的怒火——既气皇帝和端王对苏简煜的无情和冷酷,也气自己那时没能在苏简煜身边护他周全。他向来是知道朝堂凶险的,但他没有料到即使是贵为嫡子亲王的苏简煜,面对天子的猜忌,也全然没有自保的余地。肖珩不知道苏简煜到底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背负了多少,但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往后,他要护着他。
      肖珩说服了苏成蹊,允许自己来照顾苏简煜。苏成蹊虽然身体底子好暂时无恙,但还是接纳了肖珩的提议,先去歇着了。肖珩寸步不离苏简煜的床榻,生怕会出错漏。
      苏简煜烧得厉害,大把地出汗,把亵衣都浸湿了。如此捂着不是办法,肖珩思虑片刻,便跑去柴房打了热水。回到房内,肖珩对着苏简煜说了一句“殿下恕罪”以后,便轻手轻脚地解开了苏简煜上身的亵衣。苏简煜身形消瘦,皮肤白皙,美则美矣,却透着几分病态。肖珩注视着苏简煜的身体,咽了口唾沫,猛地摇摇头,这才开始为他擦拭身体。待正面擦拭完毕,肖珩只觉脸颊发烫。
      然而肖珩现下顾不得这么多,他将毛巾再次打湿以后,坐到苏简煜身边将他扶起,为他擦拭后背。苏简煜于熟睡之中似乎是感受到了被人触碰,发出了一些轻微的声响。肖珩生怕将苏简煜吵醒,更加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一切结束,肖珩为苏简煜重新穿好亵衣,为他盖上被褥,准备将木盆还回柴房。就在蹲下身的那一刻,他忽然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他羞耻地望向胯间,自暴自弃地骂了一句:
      “寡廉鲜耻。”
      ——
      苏简煜醒来的时候,外头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房里零星点着三五根蜡烛。烛火摇曳之间,苏简煜头重脚轻地撑起身子,意外摸到了一只手——这可把苏简煜吓得瞬间清醒。
      那手的主人也被苏简煜的触碰给弄醒,抬起头来。
      “润川……?”苏简煜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趴在自己床边的肖珩,他面容略微憔悴,额头上带着因为枕着床榻而留下的痕迹。
      肖珩瞪大眼睛,抹了一把脸,而后倏地站起身,对苏简煜行了一礼道:“殿下恕罪,珩不知怎的就睡着了。”
      苏简煜不生气,他有些无力拍拍床边,示意肖珩坐下。
      “你一直都守在此处?”苏简煜倚着床背,轻声问道。
      “也不算是守着,”肖珩老实说道,“实在是放心不下,又生怕殿下中途醒来,这才不敢离开。”
      苏简煜浅笑着说:“辛苦你了。”
      “殿下感觉如何?”肖珩很自然地伸手摸上苏简煜的额头,后者甚至来不及闪避,“烧倒是退了,殿下有胃口用膳吗?”
      苏简煜不习惯于被人如此触碰,当下有些不好意思。他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肖珩也识趣地收回手。
      “倒是有些饿了,”苏简煜借着光影掩饰自己的脸红,“我想喝粥。”
      “好说好说,”肖珩站起身,“我熬了鸡丝小米粥,这就去端来,殿下稍等。”
      苏简煜微微颔首,看着肖珩退出堂外后,他缓慢地起身下地,穿好鞋袜,又在亵衣外披上一件羊绒罩衣。简单洗漱以后,他在饭桌旁坐了下来,陷入了沉思。
      章皇后怀上苏简煜那年,尚未从第一次生产中完全恢复,所以苏简煜自出生起就带着娘胎里的不足,打小便动辄生病。皇后虽为生母,但身份尊贵,苏简煜得病从来都是由太医和宫人照料。肖珩是他自记事起,唯一一个在他病中,守在床边寸步未离照顾他的人。
      只是这样的动容并未持续太久,苏简煜忽然发现自己亵衣衣带的系法似乎与自己平日的不同——他想起来了,他在熟睡之中的确有感觉到被人触碰身体。
      这是有人替自己擦拭过身体吗?
      “殿下,”肖珩端着木托盘步入屋内,“用膳了。”
      只见托盘里放置着一碗鸡丝小米粥,除此以外还有一碟清炒包心菜和另外摆开的几块林檎果。
      肖珩安静地坐在一旁,双手撑在身前。苏简煜知道肖珩是在等待自己评价这些吃食。
      “润川的手艺越发精进了。”苏简煜尝过一口粥,“粥的米汤尝着似乎是以鸡汤做底,花了你不少时间吧?麻烦你了。”
      肖珩眨眨眼,他没料到苏简煜这都能尝出来。
      “只要是殿下喜欢的,再麻烦也不麻烦。”肖珩顿了顿,“殿下,这粥不咸吧?”
      “诶?”苏简煜被肖珩问得莫名其妙。
      “随口一问,”肖珩摸摸后脑勺,“上回的盐水虾,你说咸了,这次我特地留心着的。只不过是要做给殿下吃的,所以珩没敢试吃。”
      苏简煜这才想起来——那分明是他上次为了岔开肖珩自荐做王妃的话题时胡吣的。他当下觉得有些对不住肖珩,又有些触动。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对自己有多上心,所以才能把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呢?
      苏简煜舀了一匙粥,轻轻吹了吹,而后送到肖珩嘴边。
      “殿下,这不合礼数。”肖珩不敢僭越。
      苏简煜坚持道:“你也尝尝。”
      肖珩看着苏简煜,稍稍犹豫后,小心翼翼地吃掉了这一匙粥。
      “的确——”肖珩思索着合适的用词,“不咸。”
      苏简煜忍着笑,瞥了肖珩一眼。肖珩却凑上前来,一手撑着下巴,带着一丝调侃道:
      “殿下,你我刚刚,算不算亲吻呢?”
      苏简煜握着汤匙的手顿时僵硬在原地,他瞪眼看着肖珩,脸上却开始发烫。肖珩一脸无辜地注视着苏简煜,二人对视片刻,苏简煜没好气地说:“无礼肖六,礼义廉耻没学到,竟是拿这种淫词艳调来揶揄本王!”
      肖珩此刻挨了骂,不仅不慌张,反倒是更觉兴奋。看着苏简煜气急败坏的样子,他非常肯定苏简煜对自己应当也有那种心思。他宠溺地看着苏简煜,没有申辩。
      “还看!”苏简煜掐了一把肖珩的大腿,“把成蹊唤来,我有话要和他说。”
      “是——”肖珩吃着痛,对苏简煜行了一礼,心满意足地退出了房间。
      ——
      “可都查清了?”苏简煜打发了肖珩,此刻正和苏成蹊在说话。
      苏成蹊回府以后并没有歇着,而是即刻便去了马武居住的城东打探消息。他是如何被端王给发现并擒住的,这是如今苏简煜最为困惑的地方。
      “那马武平日里爱吃酒,月初他在家附近的酒肆里吃醉了,与人起了争执。”苏成蹊不紧不慢地说道,“那人骂他是个没出息的,马武不服气,说自己是替殿下办事的。”
      苏简煜叹了口气。
      苏成蹊继续说:“起初街坊只当他是吃醉了酒胡说,便当个笑话传来传去。结果就在四日前,突然来了一队人马冲到他家里,将他掳了去,并自称是大理寺的衙役。”
      “原来如此。”
      苏简煜原本以为大理寺卿蒋安怀与端王只是有些交情,如今看来,二人应该远比他想象到的要亲密的多。
      “殿下,是否需要将此人除掉,以免再生事端?”
      “不必,”苏简煜摇摇头,“今日在殿内他当场翻供,并未背弃于我。此刻若是他突然死去,反倒叫人怀疑,皇叔也定然会抓住此事大做文章。陛下目前如何处置马武?”
      “袁尚书向陛下把人要了过去,现下正在刑部大牢押着。”
      “你明日抽空去一趟刑部,看看能不能见到马武,同他说几句话。”
      “殿下?”
      “我记得他家中尚有一个七旬老母卧病在床,你且告诉他不用担心老母亲的安危。”
      “属下明白。”苏成蹊行了一礼,正准备离开。
      “对了成蹊,”苏简煜摸着下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谢谢你替我擦汗。”
      “哈?”苏成蹊不解地看着苏简煜。
      “我高烧昏睡时定然出汗,不是你替我擦的吗?”
      “整个下午都是肖总旗在旁陪护,”苏成蹊皱眉道,“莫不是他——”
      苏简煜只觉得犹如一道惊天霹雳,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那个睡梦中感受到的,为自己擦拭身体的人竟是肖珩!
      自己处子之身,这就被肖珩给看了去,这叫他以后如何面对肖珩?
      苏成蹊看穿了苏简煜的窘迫,安慰他道:“想来总旗也不会逾矩,况且去年您带着他在清泉山,不也把人家看了个遍,两清了。”
      “哪有如此算账的。”苏简煜嘟囔着,“昏睡之中,谁知肖六是不是占了我便宜。”
      苏成蹊忍不住笑出了声,说:“您怎么跟个小媳妇似的。”
      苏简煜凶狠地瞥了苏成蹊一眼,后者立刻噤了声。
      “要你多嘴。”
      苏成蹊憋着笑赶忙退出了正堂,留下苏简煜独坐于饭桌旁。他琢磨着苏成蹊算的账,觉得苏成蹊似乎说得也没错,他和肖珩现在是互相看过了,大家都不吃亏。可联想到肖珩最近越来越明显的意图,他终究是担心肖珩或许趁人之危,对自己做了什么。苏简煜正撑着头苦恼之际,肖珩抱着一个竹榻走了进来。
      “润川,”苏简煜打量着肖珩,“你这是做什么?”
      “殿下烧刚退,身子还虚弱。”肖珩径直走到苏简煜的床边,将竹榻安放于床尾处,“珩担心殿下病情反复,便自作主张,打算今夜守在殿下身边。”
      苏简煜心头一暖,他顾不上反驳肖珩,当即打消了一个念头——肖珩如此体贴之人,决计是不会做出那等事来的。
      肖珩铺好了只有一人见宽的竹榻,转身对苏简煜道:“殿下,安置吧。”
      “嗯。”苏简煜走到床边坐下,吹灭了自己床头的蜡烛,“好梦。”

  • 作者有话要说:  啥也别说了,温柔攻yyds,这福气能不能给我呀呜呜呜(我哭了我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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