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小合集》九点四十

6、《存在》四

　　许舟还是无法真正撕下‘好孩子’的面具，所以他恢复了‘正常’，所以他出现在了医院里。

　　面对着着穿着整洁白大褂的沈医生，许舟第一次见他是在三年前。

　　是他对出了车祸的自己下了‘臆想症患者’的诊断，也是他想要一点一点的抹去许诺在自己心里的回忆。

　　但许舟却并不恨他，因为他从来没成功过。

　　今天陪着许舟来医院的依旧是罗薇，她紧张的情绪，小心翼翼的模样，让许舟觉得自己倒真像个疯子。

　　“沈医生，你不是说舟舟的病情已经好转了吗，但最近他还是经常失眠……”怕引起许舟的怒气，罗薇偷偷观察着他的神情变化，见他并没有反感和抗拒的情绪出现，罗薇继续道：“而且情绪也不是稳定，还、还是……”

　　“还是能看见虚构的人。”许舟帮她说出了后面的话。

　　罗薇惊恐的看了他一眼，但在他的‘温柔’又平静的目光下，还是点了点头，“是，沈医生你再给舟舟做一下心理疏导，他最近工作太忙了，压力也很大。可能、可能……而且舟舟的药也快没了，你看是不是能再开一些、”

　　沈医生叹了口气，打断了罗薇，“我跟你们说过，这个药只能作为辅助，主要还是靠许舟自己去克服。况且这些药的副作用大，吃多了，依赖性也大……但，我也清楚他这个情况，确实、诶…你还是先出去，让我和许舟单独聊一聊。”

　　“这、”罗薇本不情愿，但见许舟朝她安抚的点了点头，“没事的妈妈，我没有犯病，只是你一直不放心我才过来的。我和沈医生先聊聊，你在外面等我。”

　　见许舟都这么说了，罗薇再不愿也只能离开。

　　罗薇走后，屋内只剩许舟和沈医生两人。

　　许舟的身后还有一部放在支架上的摄像机，是用来记录患者症状的。

　　只是现在许舟一切都表现的十分正常，所以相机也并没有打开。

　　沈医生转动着手上的笔，看着平静的根本不像一个精神病患者的许舟，皱了皱眉，“她说的症状都是真的？最近你又开始失眠了？”

　　“嗯。”　许舟毫无掩饰的承认了，“药吃完后，就睡不着了。”

　　沈医生沉默。“你对药物的依赖性太高了，这会导致你记忆力衰退，脑子迟钝，它的副作用很危险。”

　　“嗯，我知道。”

　　“……”知道，但不会改。

　　沈医生面对如此冷静的许舟，那套疏导的说辞都难以说出了口，其实这么多年的治疗，沈医生从来都没有真正打开过许舟的心。

　　他能得到的信息，能传送的疏导，都是许舟自己选择的。

　　就像，他两年前，选择了痊愈，所以他就好了。但没人能想到，他会在出院的当天开车撞向山体自杀。

　　也是直到那一刻，沈医生才明白，许舟欺骗了他，欺骗了所有人。

　　“你最近还经常想起他？”沈医生试探的问道，他没有用幻想这样的词，而是用了想。

　　他知道许舟一直认为许诺是真实存在的人，这一点，他甚至没有过一丝的怀疑。

　　沈医生从没见过意志这么坚定的‘患者。’

　　提到了‘他’，许舟的眼中才有了一丝属于人的情绪，他没有回答，只是说：“海底□□要开幕了。”

　　许舟的眼逐渐有了光彩，沈医生看出了他的兴奋，也察觉了他抬起的手上消失的银色手表。

　　他替许舟高兴道：“那恭喜你，但我可以问问你的手表呢？”

　　许舟下意识的触碰着空荡荡的手腕，嘴角带着浅笑：“扔了。”

　　“扔了？”沈医生感觉到了诧异，当年许舟第一次车祸痊愈后就转入了精神科，他接手治疗了他一个月，期间许舟一直处于十分抗拒的状态，每天沈医生只能强行为他注射营养针才能维持他的生命。但他却在某天看见一本时尚杂志里面的手表，第一次朝他提出了要求：“他想要买。”

　　当时，他以为这就是许舟的突破口，很高兴陪着他买回了这只表。

　　可从此以后，许舟就经常看着手表发呆，沈医生这才发觉，他做了这个决定或许不是正确的。

　　但好在许舟自从有了这只手表后，病情就开始渐渐好转，他积极治疗，最终在他反复的确定下，许舟被判定痊愈出院。

　　可他没想到，第二次见到许舟，会在当天夜里的急救病房里。

　　手表已经碎的面目全非，但却被许舟死死拽在手里，怎么都无法取下。而从他急救醒来后，这表就更没有离开过他，如此过来已经两年了。

　　所以当沈医生听见许舟如此平静的说出手表已经扔了的事实，他心里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难道，许舟真的好了？

　　许舟看着诧异的沈医生，笑道：“我父亲不喜欢我带这只手表，昨天早晨我们吵了一架，我就把他扔了。反正也是一只坏的看不了时间的表，扔了就扔了。”

　　“怎么了沈医生很喜欢这只表？但可惜这只表一个人一生只能买一只，我可无法送您。”许舟故意挪揄道。

　　但沈医生并没有觉得轻松，心情反而更加沉重，“许舟，你知道吗？你越是正常，在我的眼里却越不正常。”

　　“我明白你一只抗拒和我交流，我几乎无法从你的口中得知你的真实想法，但你要知道，我们都希望你活下去。你的父亲，你的母亲，在我面前崩溃过多少次。我能感觉到她们的精神，也压抑到了一个极致。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们也很难活下去。我不想，以后要接待你们一家子。”

　　所以许舟，若是你想要扮演好孩子，那就请一直扮演下去。

　　许舟沉默，半晌后笑道：“两次车祸都没要了我的命，我当然会好好活着。”活到不能活下去为止。

　　“沈医生，海底□□开幕当天，欢迎您和您的妻子一起来游玩，办卡后我给您打八折。”

　　“……”八折还要办卡，果然是、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