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炼×躺平》十三间楼

2、第 2 章

　　奈何桥头，三生石畔。
　　“哟，琼华仙子，又来了？”忘川河旁有一个小亭子，里面有一灰衣青年坐着摇扇品茶，好不惬意。
　　几千年不见了，幽冥君还是那副悠然的样子。
　　她幼时，来幽冥君的府邸玩闹过，溯流光便是自己死皮赖脸地求来的。
　　“仙子这是将在下给忘了？”灰衣的幽冥君放下茶杯，手执折扇，话语间便来到了她面前“真是叫人伤心。幽冥君是个老神仙了，岁数似乎同岱渊差不多，看着是个隔世仙人，整日无欲无求，其实是个老不正经的，一双狐狸眼总闪着精光，让人捉摸不透。不过在仙宫还是很受年轻仙子们的喜爱，玄参交代过自己要少与他来往。
　　他抿嘴笑着，右手执扇，左手将扇子合拢，轻轻在琼华眉间一点，她便全都记起来了。
　　是啊，她的确不是第一次来。她已经重生过很多次了。
　　第一世，她真心实意爱慕岱渊，所以对他带回来的凡人女子百般刁难，甚至差点害死了她的孩子。于是被判流放，幽冥君心疼她，便告诉她回溯时间的法子。
　　每次都可以许下一个愿望，时间回溯之后，前尘往事皆散去，不会有任何痕迹，她许下的愿望便会成为之后最深重的执念。
　　她当时，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杀了那个凡人。
　　第二世，她直接了当地杀掉了那个凡人，结果正好被岱渊遇见，上神痛失挚爱，她在岱渊剑下灰飞烟灭。
　　她灰飞烟灭之际再次启用了溯流光。岱渊会为了别人杀她，她觉得，可能是自己太弱小了，如果她已然是上神，那么便可以同岱渊抗衡，若是她再强一些，仅次于玄参，那么就可以把岱渊囚禁......
　　算是因爱生恨。
　　如今是第三世，她耗费的时间太久，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五感缺失，所以并没有爱上岱渊，她一心只想修炼，成为最厉害的女仙，可还是没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这样能回溯时间的神器，使用时一定会有人发现的，譬如，她的兄长，玄参帝君。
　　“此物伤身，毁去也好。”幽冥君轻摇折扇，不以为意，似乎不是他被毁了一件重要的法器。
　　不过琼华此时也没有心思关心他，“你是说，我这个样子，是拜那个兄长所致？”若不是溯流光被毁，自己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说不定她能重启溯流光，改变命运。
　　如今她心魔未消，才会一直埋怨别人，想法行为都过于偏激，虽然琼华平日里也是依从内心，为所欲为就是了。
　　“非也非也，帝君也是情非得已，且因果轮回，您下一世帝君会庇佑您的。”说着，他开始在自己宽大的袖子里找轮回册。
　　“这样说来，我肉身灰飞烟灭，但神魂未泯，还要感谢他？”
　　“琼华，我记得平常若有人说帝君半句不好，你都要上去理论一番的。”终于在一众零星的法宝里找到了他要的竹简。幽冥君广袖一挥，轮回册便如同有了生命一般，飞到二人正上方围了个圈，而后飞速旋转，少顷，变成了百层楼高的墙壁将二人围了起来。
　　仿佛置身于一个精妙的阵法，玄色的围壁上面篆刻着铭文，她用手触碰上面泛着金光的文字，面前就出现了一条金色的小路。
　　她见过凡人轮回，过了奈何桥，便往一口井里面跳下去，这便算是轮回转生了。这个倒是没有见过，虽说是刑罚，倒也挺新奇的。“怎么个选法？”
　　“最好是选择转生为人，寿命短，轮回快。”
　　“还能选身份？”
　　“您一出生便会是最尊贵的公主。”他挥手，周遭景象便化为了皇宫的雕栏华栋，琼楼玉宇。金碧辉煌的一处宫殿内，一个妇人正在生孩子。
　　琼华摇头，她当神仙时便是公主，很没意思，何况即便她是父神的女儿，还有一个身为帝君的义兄，还是落得这样的下场。听闻凡间的公主更是身不由己。
　　“或者为妖，这样历劫时，帝君也好关照。”手再一挥，景象又变了，这里琼华认识，是青丘狐族，她们的小帝姬要出世了。狐狸是最好修炼成仙的，特别是九尾狐。
　　“魔道。”
　　“什么？”幽冥君面露诧异之色。
　　“魔道。”琼华神色倨傲“不是说我选什么都可以？”
　　“行吧。”看她神色，幽冥君也知道自己劝不动这位小公主了。
　　六界之中。唯有魔界与天界各自为政，少有往来。天上的神仙都没有办法对魔界进行干预。这么多次都没有改变结果，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幽冥君？”
　　“琼华，你想回天宫去看一看吗？”他摊开手，显出了一封喜帖。
　　“我这才跳下诛仙台没多久，他们便要成婚了？”琼华本想直接去轮回转生的，看到这喜帖气血上涌。
　　一气之下附在了幽冥君的摄魂铃中，随他一同上了天宫。

　　琼华后悔了，她就不应该来的。
　　别人说她善妒心狠的，这些她都无所谓，最令人生气的是，那个凡人即便有了一身仙骨，穿上了织女做的衣裳，还是配不上岱渊。
　　“她太寡淡了，岱渊一直衣着华贵，容貌端庄大气，如今为了衬她，竟然会穿这样朴素的衣裳。”
　　“若是我，定然要穿朱砂红，这样岱渊也着红色婚服，倒也不辜负了他这样好看的一张脸。”
　　琼华如今躲在幽冥君的广袖里，也不怕被人发现。
　　幽冥君也没有打断她，脸上一直挂着笑，仔细地听琼华的碎碎念，什么两人没有夫妻相，白白浪费了岱渊的地位和身份，诸如此类。
　　“倒是很少见到帝君笑。”他插了句嘴。
　　是啊，虽说已经很久没有见面，可记忆里的玄参，也是不苟言笑的。
　　琼华其实很久没有见到她这位义兄了。每次有事找他，都是让一个仙官打发自己，总说帝君在闭关什么的。
　　其实仔细看，玄参也是很好看的，他从不在意衣着，据说几万年都是这样一身衣裳，但他长得就很华贵，不需要衣服衬托。
　　玄参不似岱渊那般眉目深邃，摄人心魄，五官淡淡的，没有一处喧宾夺主，但在同一张脸上却分外和谐。如果用山河画卷来形容岱渊，那么玄参则是一幅隽永的工笔画。
　　不过仙界很少有人关注他的样貌，他只消远远地站在那里，便无人敢窥视，一眼便知是帝君，多一眼是罪过，是惶恐。
　　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偌大的天宫，根本就没有人真正在意她。自己的兄长，多年的好友，没有一个选择站在她那边，反而去相信一个凡人。
　　“回去吧，”她忽然不想看见这些人。
　　“是去轮回井，还是由我直接带你去往魔界？”
　　“不用，消除的我记忆吗？”
　　幽冥君直接带她去了魔界入口。
　　“幽冥君，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很失败的神仙？”她开始抑制不住地难过“我觉得自己丢了父神的脸面。”
　　“没有的事，琼华一直都是最好的公主，我没有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仙子，也没有比你更厉害的了。”
　　“多谢你了，幽冥君。”
　　现在只有他还在叫自己公主，估计在别的仙看来，她就是一个因爱生恨的堕仙，是仙界的耻辱。
　　从前人人都尊敬她，是父神余威犹在，后来也是因为她身为帝君的义兄。
　　她其实知道，仙界很多仙并不喜欢她的，尤其是女仙。可是她不在乎，反正所有人见到她都得行礼，在她面前都得毕恭毕敬，背后如何议论，她才不关心。
　　“你后悔了？”
　　“若是岱渊选了比我更好更优秀的女仙，比如有思上神，那我或许还好受些。”琼华不甘心，“我不会去阻止他们，可我还是觉得，只有我配得上他。”
　　“其实你应该多花一些小心思的，女孩子，太过直白也不好，叫人觉得轻浮张扬。”
　　“是啊，我应该明面上同那个凡人处好关系，背地里下手才是。即便杀不了她，一个凡人，又能活多久？岱渊还不是要违背天条，要么将她的名字从阴阳簿上划去，要么便替她寻一幅仙骨，重塑凡身。无论何种方法，都违背了天条。彼时我拿了他们的把柄，最好再由我推波助澜，帮他们一把，替他们求情，让他们对我心存愧疚，再让阿兄将我嫁过去，她我还不好拿捏吗？”
　　“可是这样，岱渊上神也不会喜欢上你吧。”幽冥君微微皱眉，发现她似乎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我又不需要他喜欢，只是因为他是最厉害的神，而只有我，才能配得上最好的，那个凡人，她凭什么？”
　　“他只需要对我好就可以了，并不需要爱我。”理所应当的语气，即便是经历了这么多，她骨子里还是那个骄傲的琼华，不明白何为容忍，何为退让，因为从未有人教过，而她本身也并不需要。
　　公主怎么会有错呢？
　　“这样看来，是个不错的计策。”幽冥君显然被她的道理说服了。
　　“可惜溯流光毁了，”她看着那对新人，满是遗憾“不过一想到那个凡人可能也活不下去，他们两个会为了孩子争吵，又释然了。”
　　她了解岱渊，他不会想要这个孩子留下来的。不过那个凡人，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向岱渊瞒下自己有孕的事，若不是同为女子细心一些，她也发现不了。
　　“你这个诅咒，是否恶毒了些？”
　　“据说岱渊去问了几个老神仙，还抓了司命，发现这个诅咒愿力太强，没法解除。”
　　“不恶毒还能叫诅咒吗？”琼华反问。“况且，我说的可是好话。”
　　“也对。”
　　别的神仙可能还对她走前这番话感到不解，但岱渊心里肯定清楚，什么愿力无法消除，不就是发现那个孩子拿不掉了吗？真是虚伪。
　　“她先是抢了我的东西，而后又害我下了诛仙台，他们难道就没有错？”
　　“世间万物，皆有因果，小仙不作评价。”
　　“可是为何选择魔界呢？”幽冥君还是不解。
　　“其他六界，都在天界的掌控之中，”琼华解释。
　　“这样不好吗？”他还是有些疑惑。
　　“意味着有的仙可以任意羞辱我。”她不能让这些神仙看到自己弱小狼狈的一面。
　　“况且，都被人叫堕仙了，还修炼做什么？”仙界，她现在才看清了仙界众人的真实面目，他们和愚昧无知的凡人又有什么区别。
　　“幽冥君，我常听帝君说，世间万物，皆有因果。”她看着宴会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可我这一世，并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为何还会落到如此下场？”
　　没有人回答她，幽冥君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