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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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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业火桥那天，阑珊是完全不慌的。
说起来，这一点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
他对玉虚道长和忘尘让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信任，这在以前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到了这一天，在墨岚山庄住着的各个门派世家的子弟，都收到了墨庄主亲自发出的邀请，请他们一同来观看这一场测试。
这些子弟大多是准备参加逐鹿大会的。因为种种原因，提前一些到达墨岚山庄，一来同这里的老友交流叙旧，二来早早适应环境。
也存在个别例外，比如长孙皓。他不参加逐鹿大会，但以陪伴兄弟姐妹参赛的缘由，也提前到了这里。
世家门派中，新一代年纪相仿的子弟，多有自己的交好对象，大家各找各的老友，倒也忙得不亦乐乎。
今天，这些弟子都聚齐在业火桥前的崖跃坪。
墨家一向爱惜羽毛，出了这种事，纸肯定包不住火，多少有些飞短流长传出去，说有疑似魔域奸细的人混进墨家。
既然如此，不如大大方方毫无遮拦地请各家一同见证，非但不落话柄，莫老庄主还能落个公正明察的名声。
墨家四个孩子也全部到场，墨云洲持着他一贯的淡定，卓然立于人群之中，一抹素净的白嵌在嘈杂背景里，格外抢眼。
阑珊被押着走到桥头，眼前这座桥大概两米宽，不算长。整座桥上燃着终年不灭的火，壮丽而无情。
走过去是挺快的，只要移香丸有效。
阑珊等在桥前，像一个即将上刑场的犯人。
她垂眉敛目，脑袋放空，依稀听到庄主在给大家致辞。
不管在哪里，领导的致辞都挺长的。拜托，药效不等人。庄主！您可少点话吧！
阑珊脚都酸了，立正的姿势变成了稍息。
刚稍息下来，她忽然被猛地一推，一步扑进火海里。
一瞬间，阑珊心里飙起满屏的粗口弹幕。
她下意识跳起来，才发现并感觉不到痛感，只有温热的气流暖着自己的身体，还挺舒服？
道长的药果然生效了！
她从容站定，然后开始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依稀听得身后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很好，现在墨老庄主彻底没有处死她的理由了。
这座桥真的不长，目测也就二十来米，走过去只要几分钟。
阑珊算了一下，扣除七七八八的耽搁和领导致辞，保守估计，药效还剩将近半个时辰。
太充裕了。阑珊的步伐都变得稳健起来。
刚走到拱桥的最顶端，她的脚踝忽然一疼，像被什么东西刺到了。
她顿住，低头一看，并无异常。
可是只要她再迈步，那痛感就立时出现，好像有荆棘般的东西裹着她的脚，不让她往前。
阑珊仔细观察，发现那业火中竟然生出了一只只手的形状，是它们抓住了自己！
阑珊挣扎着试了好几次，双脚已经被灼出大块的烧伤，疼得钻心。
苍天，为什么会这样？！
而在桥头看着的众人也明显发现了不对：阑珊前半段走得好好儿的，到了中点似乎遇到了问题。
这超出了很多人的认知——如果慕阑珊真的是魔或者妖，第一下碰到业火就会浑身被烧伤，断不会出现到了桥中才开始烧伤的情况。
而经验丰富的前辈们，也只有少部分高人看出了，阑珊这是遇到了火魇灵。
这是一种只能寄生于业火中的魂灵。会此种巫术的人，收集被烧死的人们的灵魂，将之炼成火魇灵，放养于业火中，它们会顺着业火铺开，攻击身处于火中的人。
究竟是什么人，会在墨氏的业火桥上放养火魇灵？
此事非同小可。墨老庄主眉头紧缩，真正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而阑珊的问题甚至不在于被这种小鬼干扰，她的问题是，倘若被他们拖着时间过了药效，她就真正的完了。
剧痛之下，她忽然意识到，这正是放火魇灵的人的目的。
是谁？有谁既知道她的秘密，又一心要置她于死地？
把她蒙头打晕丢到山庄禁地的事还没来得及追究，就又一次被人下手了吗？
阑珊觉得自己好苦！
但眼下，她来不及思考究竟是谁干的，她强迫自己凝神运力，却发现，自己的灵力几乎消失了？！
明明前两天夜巡的时候，还明显感觉到自己一夜之间灵力充沛，能轻松抵御寒气来袭。
看来放火魇灵的人，做了十足的准备，将自己的灵力先压制住了。
好大的手笔，好周全的准备，就为了对付自己这么一个小角色？
眼下的情景就是，一个瘦弱的“男生”在业火桥的烈火中忍痛挣扎，而崖跃坪上站着的一众仙家还在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行动，除了窃窃私语，更没有人贸然站出来说一句话。
墨蕴漓的手上还捏着长孙皓用法术传过来的小纸条。
出于对二哥的尊敬，她把纸条攥在手里，没有打开。
她转头看了一眼二哥。
他和先前一样，姿势表情，甚至包括眼神，都没有变化。
墨蕴漓话不多，对这个二哥却甚是了解。
对这件事，二哥虽然面上淡淡的，心里却是在乎的。
墨云洲自然认得火魇灵，这魂灵要不了她的命，因此他一直在等待慕阑珊自己出手。
可是现在看来，她似乎连灵力都使不上。
这学生虽然基础差，灵力低，也不至于丝毫用不上。
片刻之间，墨云洲心里已经了然，前天试探她灵力的时候，就发现她体内有一股很强的、阴气很重的灵力在冲撞。
移香丸压制异象，自然也把这股灵力压了下去。
而她原本的灵力太微弱，早就被这股阴气灵力吞并，不值一提。
慕阑珊看起来对自己的阴气灵力一无所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切转折都发生在那处禁地夜冥洞，莫非和夜冥洞有关？
至于把她扔到禁地的人，和放火魇灵的人，不论是不是同一拨，大约都是冲着自己来的。阑珊到底是替自己挡箭了。
墨云洲心里有数，更不慌了，只是思考着怎么帮她除去火魇灵的困扰，在药效之内从桥上下来。
而阑珊这个小傻冒，此刻还在业火桥上龇牙咧嘴发誓，过了这一关，回去就要抓到这个压制灵力和放小鬼的人。
墨云洲的手上已经运足了力，这一招无影魂移推出去，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帮她去除干扰。
就在他出手前一秒，桥上又发生了变化。
阑珊忽然间好像能运力了，她脚下的火魇灵迅速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制服。
然后众人看到小个子男孩从桥上安然走下来。
走下桥的时候，阑珊双脚一直到膝盖的地方已经没有一块好皮。
大块的溃烂、撕裂、咬痕，完全不是灼烧过的痕迹。
血顺着她走来的路线，淌了一路。
而她已经感觉不到痛，脑子里还在回荡着刚才两道青色木气飞来，操控着自己的手，杀死了火鬼的画面。
她心里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是觉得自己在一步一步走到一张更大、更复杂的网里。
这张网里，想帮她的、想害她的、知道她秘密的、对她怀着各种奇奇怪怪目的的人，越来越多了。
她从另一条石桥走回这岸，一直走到墨西雷的面前：“慕阑珊已经自证清白，望庄主当着墨岚山庄和各派的面前，给一个说法。”
墨西雷沉吟半晌，凛声道：“择熙学苑学徒慕阑珊暂时解除嫌疑，若非再有证据，所有人不得再议此事。至于中途的干扰……本庄主会再派人彻查。”
火魇灵不是什么拿得上台面的东西，因此墨西雷没有说得太明白。
懂的人对此也心知肚明。
墨西雷说罢，袖子一甩，扬长而去。
各门各派的公子小姐们也不敢多留，纷纷离去。
孟长松转悠着找自己的哥哥，未果，于是把墨晏潮拉上，请他帮忙寻人。
墨晏潮走之前还不忘拍拍墨云洲的肩膀。
墨玄澈翻了个白眼，也走了。
墨蕴漓什么眼神和手势都没有，只在离开的时候才摊开那张纸条。
“朝更夕替，我心不移。”
她收起纸条，走在前面的长孙皓恰好回头和她眨了眨眼。
阑珊终于撑不住了，重重地倒了下去。
墨云洲在她砸在地面之前，接住了她。黑红的血迹染上他纯白的裙裾。
“公子，慕阑珊究竟是碰到什么了？”姚殿钦不安地问。
墨云洲只是摇摇头，然后轻轻将她抱了起来。
崖跃坪在青嶂翠峦中独白，灰色的业火桥横跨过长空，深山远水在岚雾中变成氤氲混沌的水墨色，除了熊熊燃烧的业火和一地血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