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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 79 章 ...

  •   梅凌感到身下的胸口海浪般起起伏伏,心跳声很大,仿佛一只有力的手叩击着门扉,也许是刚跳了很长时间的舞,两人的呼吸纷乱地交杂在一起。

      她撑着爬起来,“摔到哪儿了没有?”

      韩月朵躺着没动,双手交叉枕在脑后,仰面看梅凌,悠悠然好像在看天边的云,“我没事啊,还好贵重物品安然无恙。”少女笑得狡黠,“我可比沙发软多了吧。”

      梅凌脸颊腾地烧起来,慌忙低头去看被自己误伤的玉足,她有点懊悔自己的不小心,裸露的皮肤直接被硬质的鞋底踩了一下,肯定很疼。

      “脚给我看看,是不是肿了?”

      韩月朵修长的腿垂在沙发旁边,人字拖丢了一只,足尖若即若离点着地面,脚面有点红,梅凌拿起前掌轻轻揉了揉。

      “别碰呀,很痒。”她迅速抽回腿,双手抱住膝盖,满眼水润,像个被调戏的小媳妇。

      梅凌叹了口气,“对不起啊,你送了我这么漂亮的高跟鞋,我却用它踩了你一脚。”

      韩月朵笑眯眯地趁机敲竹杠,“那怎么办啊,您踩得我可疼,我伤心了,梅老师要好好补偿我。”

      梅凌也笑了,“你说怎么办吧,只要我能做到的,什么都可以。”

      韩月朵乌黑的眼珠转了两圈,“我准备考教师资格证,要梅老师暑假提供一对一专属辅导。”

      梅凌明显一愣,“怎么突然想考教师资格证了,以后想当老师?”

      韩月朵重重点了点头,“我的学分都修完了,明年做完毕设就能毕业,然后打算考本校的研究生,以后能留校最好,不能的话在北城找个高中当老师也行。”

      “打算一直留在国内吗,不考虑出国留个学什么的?”

      “暂时不考虑。”

      “你学意大利语,我以为你是为了去那儿留学。”有条件的艺术生毕业后大多会选择出国继续深造,即使长不了多大本事,镀个金见见世面也事不错的,何况韩月朵专攻油画,去欧洲会有更好的发展,以她的天资和勤奋,未来真的成名成家也说不定。

      韩月朵摇摇头,单脚跳着找回墙角的拖鞋,又慢慢走回来,“我不去意大利,也不想去国外,那里异国他乡谁都不认识,我喜欢北城,以后只想在这里生活。”

      小桔灯跑过来蹭她的腿,韩月朵弯腰把猫捞起来,拿起一只爪子招财猫式摇了摇,“在我找到工作之前,能不能继续住您这里啊,不然我真的要无家可归了。”

      梅凌眼前出现了幻觉,韩月朵竟然长出了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双抓握着求收留,这谁顶得住啊。

      她摸了摸小桔灯的脑袋,“怎么能猫猫无家可归呢,让大不了养着呗,而且你这么好养活,又勤快又会做饭,还很好吃。”

      又抬头,认真地问,“辅导教师资格证考试当然没问题,不过你真的想好以后当老师了吗?”

      “想好了。”韩月朵秒答。

      梅凌知道不应该在别人的梦想上浇冷水,但职业选择是人生大事,有些话她不得不说,

      “我不是反对你的选择,如果你想要稳定的工作和生活,教师这个职业确实不错,可你还很年轻,还有很多选择可以去尝试,可以去挑战,无论是你自身的艺术天赋还是家里的经济条件,都能够支撑你走得更远,去到更广阔的世界,不是所有人都拥有这样的幸运。”

      韩月朵收起玩闹的兴奋,有点不太高兴,“所以,我去留学更好么?”

      梅凌并不想指导别人的人生,她只是建议,“我希望你再考虑一下,和美院的老师们聊聊,毕业后如何选择关乎你未来的发展,很重要的不是么?”

      韩月朵没有回答,她沉默了很久,烛火映在清澈的眼眸中,忽明忽暗。

      她第一次和梅凌讨论未来这个话题,她不是没考虑过,她把梅凌放进自己的未来里,好好考虑过了。

      她想,3年,5年,10年,20年,她在哪里?做什么?梅凌呢?她们会不会在一起?

      梅凌说的没错,出国深造会有更好的职业发展,其实她收到过好几所欧洲著名艺术院校的邀请,都是美术生梦寐以求的,可是硕博连读至少要5年,太久了。

      时间和水流一样,可以滴穿一块岩石,也可以抹平一块岩石。

      韩月朵无法接受,她和梅凌的感情经过漫长时间的冲刷渐渐淡漠,更无法接受在她离开的空白,梅凌身边出现了别人。

      于是,韩月朵放弃了出国的选项,她舍不得,但梅凌似乎是舍得的。

      她改变了未来的方向去换和那个人一丝未定的希望,而那个人还不知道她喜欢她。

      恋爱脑好蠢,韩月朵快被自己的恋爱脑蠢哭了。

      韩月朵拼命忍着冲破喉咙的哽咽,问,“您希望我的未来是什么样子?”

      梅凌想了一会儿,声音平静且严肃,“你从小就喜欢画画,不管以后做什么,我都希望那是你真心热爱的事业,你会通过这份事业实现自己人生的价值。”

      韩月朵眼底的挣扎化成一个冰雪消融的笑,“未来我想好了,我想和您一样,当一个好老师,您希望我成为这样的人吗?”

      “当然希望。”梅凌说,“你一定能成为一个好老师,比我更好。”

      和梅凌一起度过暑假每天都像做梦一样,韩月朵一刻不敢荒废,梅凌朝九晚五,她也不睡懒觉,早早起床跑步,白天去画室或者图书馆,傍晚回家两人一起吃饭散布,缩在沙发上聊天看电影,享受充实的一天后恬适的余暇。

      生活静水流深,而秘密则是一个攥在手里的生鸡蛋,无论多么小心翼翼,都难免在某个无意地瞬间掉落摔碎,留下一片让人不知所措的狼藉。

      这天韩月朵去六环外的美术展晚归,而梅凌难得回来早,她给韩月朵带了几本教资的参考书,顺便收拾了房间。

      韩月朵的房间都不介意梅凌随意进入,梅凌也同样,两人都保持着恰当的分寸,不触碰对方的隐私,所以梅凌只是清扫地面,洗了换洗衣物,然后把参考书整齐地码进写字台上方的书格里。

      书堆得太满,梅凌放进去时不小心碰倒了一摞,书本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她连忙去捡,却在拿起一本硬皮笔记本时不自觉顿住了。

      确切说这是一本同学录,封皮的图案很有年代感,梅凌有印象的,那年夏天韩月朵小学毕业,同时她也结束了4年的支教准备返回北城,在告别会上,身高还不及她肩膀的小姑娘眼泪汪汪地捧着这本同学录,问她能不能留下联系方式。

      梅凌留了电话住址,还写了一段寄语,大概是鼓励韩月朵好好学习,如果考上中华美院到北城来,就请她吃烤鸭。

      8年了,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梅凌并不会随便翻看韩月朵的东西,但这本同学录梅凌不认为有什么大问题,她只是想追忆一下过往那段青春,再看一眼自己写下的那一页。

      轻轻掀开泛黄的扉页,梅凌没有料到,最先闯入视线的是夹在里面的一张速写。

      白纸上炭笔勾勒出一个女人半身像,画者功底很深,将形体与神态描绘得惟妙惟肖。

      梅凌有一瞬间的恍惚,画中的女人过分美丽,美得几乎不像她,却分明是她。

      韩月朵小时候总是画她,讲台上,操场上,各种各样的梅老师,笔触稚嫩,还会画上小爱心。

      然而这张速写不同,韩月朵画了她的裸|体。

      梅凌说不出第一眼看见这幅画是什么感受,她好像当头挨了一棒子,大脑像信号中断的旧电视,白茫茫地闪着雪花。

      除了懵,还是懵。

      纸背面是署名和日期,另有一行罗马字,不像英文,可能是意大利语,梅凌拿出手机翻译,手指抖得按不对键。

      私藏是罪。

      好像是《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的一句台词,她们一起看过的电影。

      梅凌对着黑白分明的画纸发了很久呆,茫然地想,韩月朵藏了什么,藏了多久……

      同学录泛黄纸页上,是她8年前留下的文字,隽秀工整的蝇头小楷写下的鼓励和约定,与那张线条纯熟流畅的裸体画并茂,将纯真的童话扭曲成一幕荒诞的戏剧。

      梅凌忽然感到一阵窒息,猛地闭上眼,倒扣画纸,啪的一下合上了封皮。

      她迅速把散落的书本收归原位,走出房间,楼梯恰好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我回来了,外面好热啊,北城今天是桑拿模式吧,都快把我蒸化了。”韩月朵边进门边喊热,径直走到客厅往空调下的沙发上一躺,“啊,好凉快,终于活过来了。”

      梅凌淡淡看了一眼在沙发上躺尸的韩月朵,径直去了厨房。

      “茶几上有矿泉水,你先喝点水休息一下,我去做饭。”

      韩月朵懒得动,小声哼唧,“不想喝水,想吃雪糕。”

      “在冰箱里,自己拿。”流水声哗哗的响,梅凌忙着洗菜,好像多余的时间宠惯孩子。

      “好吧。”韩月朵尾音拖的很长,又过了几分钟,才慢悠悠拖着拖鞋来到厨房,从冰箱抽出一支红豆沙冰棒,打开,放到梅凌嘴边,“来一口不?”

      “不了,你吃吧。”梅凌脸偏到一边。

      韩月朵收回手,门齿把酥甜的沙冰咬出一声脆响,在梅凌身边打转,目光也片刻不离,梅凌却不抬眼看她,专注地切菜板上鲜嫩的小黄瓜。

      厨房太热,没几分钟梅凌额头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打湿的刘海贴成一片。

      “梅老师,您出了好多汗。”

      一时找不到纸巾,韩月朵便拿手背去擦,刚碰到潮湿的皮肤,就听见梅凌短促地抽了口气,手中的刀哐当一声落下。

      指尖的疼痛有些延迟,还没等梅凌反应过来,左手就被人夺走了。

      “切到手了是不是!我看看!”

      其实不严重,刀锋划了个不到1厘米浅浅的小口,可还是渗出了一道细小的血珠子。

      “没怎么切到,就擦破点皮。”梅凌抽回手,放在流水下冲洗。

      “什么擦破点皮啊,都流血了!”

      韩月朵狂翻药箱,可药箱里别说应该常备的碘酒棉签,连一张创可贴的影子都找不到,韩月朵喊了句“要命。”连拖鞋都来不及换就要出门。

      梅凌连忙拦住,“好了,真的就擦破点皮,完全没到需要包扎的程度,别兴师动众的,等你回来伤口都自动愈合了。”

      韩月朵心疼的握住梅凌的食指,“那也不能连毒也不消啊。”她盯着食指的伤口仔细检查了一会儿,“要不,先用传统方法处理一下吧。”

      梅凌揣着心事,反应也比平时慢了几拍,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韩月朵探身过来,凑近已经凝血的指尖,等她弄明白传统消毒方法指的是什么,食指已经被韩月朵含在嘴里。

      这哪里是消毒,简直是以毒攻毒。

      韩月朵像一只美丽而危险的生物,双眼微闔,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轻轻颤动,薄唇轻启,吐露出摄人心魄的嫣红,毒素随血液肆意蔓延。

      梅凌如梦方醒,被蛇咬了似的抽回手。

      “怎么了?”韩月朵歪头看她,眼神很是无辜,“您脸色好差啊,哪里不舒服?”

      梅凌方才发觉自己的失态,抹了抹鼻子上的汗,“没……没事,就是有点累了,我回房间趟一会儿。”

      “梅……”

      “晚饭辛苦你做一下,凉面是现成的,再做两个凉菜就行。”

      梅凌逃开足以灼伤她的视线,转身回了房间。

      晚饭时,梅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安静地吃离得最近的一盘菜,韩月朵说一句,她接一句,不咸不淡地聊天,问她怎么了,也只是笑着回答没什么,让韩月朵不要想太多,目光越过眼前人看别的地方。

      这种微妙的气氛持续了整个晚上,韩月朵不可能察觉不到其中的反常,梅凌很会情绪管理,但不善于伪装,尤其在韩月朵面前。

      所以,韩月朵知道,一定是出事了,家里面的,或者工作上的,韩月朵做了很多猜测,然后又逐一否定,而当她注意到排放整齐的书桌,在新添的教资参考书旁边那本同学录时,才猛然想起扉页里的速写,那个让她恐惧的答案,就像潮水褪去后浅滩的礁石,清晰地显露出来。

      韩月朵懊悔得不行,她不该疏忽大意把画像夹在同学录里,更不该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如果梅凌看到了……她不敢想像,如果梅凌看到自己的裸|体画会怎么想她。

      打开扉页的瞬间,韩月朵的心都快跳出了喉咙,她如同一个犯了弥天大罪的贼,露出马脚,却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祈祷逃出生天。

      可是那肥皂泡一般脆弱的希望,在看到倒扣的画纸时,瞬间破灭。

      夜里,韩月朵不出意外地失眠了,辗转反侧不知到了几点,她听到猫呜呜叫,隔壁卧室开门的声响,夜寂静得要命,梅凌的脚步很轻,一下一下,韩月朵心里紧绷着的某根弦突然就断了。

      客厅的感应灯亮了,梅凌坐在沙发上,手里一罐啤酒,见韩月朵出来有些抱歉地说,“忘了给小桔灯的水槽加水,它渴了直扒门,不好意思,吵到你睡觉了。”

      “我睡不着。”韩月朵说。

      梅凌没有劝韩月朵回去,拍了拍身边,“过来坐吧。”

      又仰头灌了一口,“怎么睡不着了?”

      韩月朵以问代答,“您不是也睡不着?”

      两人心照不宣,这一夜对她们而言注定无眠。

      韩月朵在梅凌身旁坐下,视线落在梅凌手中的啤酒上,梅凌只喝冰镇的,她觉得这样对胃不好,下意识想伸手拿走。

      可是没有成功,梅凌攥着凝结水汽的易拉罐,淡淡地说,“空了,你要想喝,冰箱里还有。”

      啤酒散发出大麦、水果与酒精的气味,韩月朵恍然想起去年她们一起去北滨的音乐节,在大冒险中用同一杯啤酒间接接吻蒙混过关。

      韩月朵明明不喝酒的,却开了一罐,大口喝了半罐,也许她需要一点点酒精给自己壮胆。

      短暂的沉默,梅凌终于开口,“朵朵,我有话和你说。”

      “我知道,梅老师。”韩月朵毫不躲闪地回应,“同学录里的那张画像,您看到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不离不弃的小伙伴。
    感谢在2024-03-04 13:52:56~2024-03-24 21:0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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