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度余香》墨莲玄月

5、第 5 章

　　被时光的刻刀雕琢了六年，两人的生活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改变。

　　韩月朵和梅凌边吃边聊，时间过得飞快，午餐结束时韩月朵仍然意犹未尽。

　　烤鸭剩一些没吃完，又卷了五六个小饼，梅凌让韩月朵打包带回学校当晚饭，宿舍里有微波炉热一下就能吃。

　　“梅老师，您下午有什么安排么？”韩月朵问，如果梅凌没有要紧的事，她或许能邀请梅凌到校园里散散步。

　　梅凌道：“有些工作上的事需要处理。”

　　“好辛苦啊，周末还要加班。”原来梅凌挤出工作的时间请她吃饭，还专门订了她学校附近的餐厅，韩月朵很是感动。

　　“没那么夸张啦，我就是回家看几篇稿子而已，比做教师轻松多了。”梅凌不在意地说，又随口问道：“你呢，打算做什么？”

　　“我想去中关村看看，那里有个书店挺大的。”

　　韩月朵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用导航查过梅凌在同学录留下的住址，就在中关村附近，她想确认梅凌是不是还住在那里。

　　梅凌不知道小姑娘的心思，爽快道：“你去中关村啊，我们正好顺路，一起坐地铁么？”

　　到地铁口大约五六百米，两人并肩同行。

　　梅凌右腿着地的时候，用手杖轻轻撑一下地面，走路的速度比普通稍微人慢一点，但丝毫不显得狼狈和吃力。

　　韩月朵跟着梅凌的步调，有些无所适从，努力掩盖着脸上担忧的神色。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早就习惯了。”梅凌说：“倒是我身边的人还不习惯。”

　　韩月朵闹了个脸红，温吞道：“我也很快就能习惯的。”

　　半下午的地铁乘客不多，上车时还幸运地有个空座，不是老幼病残专座。

　　韩月朵让梅凌坐下梅凌也不推辞，反而打趣道：

　　“以前我爱幼，现在你尊老，为师很是欣慰。”

　　梅凌不乏幽默感，她的课特别生动有趣，告别讲台真是教育界的一大损失。

　　过了几站人|流渐渐拥挤起来，梅凌轻扯韩月朵的衣角，韩月朵立刻心领神会把耳朵贴了过去。

　　“地铁上偶尔会有咸猪手。”梅凌小声说：“万一遇到了也不要怕，告诉老师，为师让他领教下打狗棒法。”

　　“梅老师，您还会这功夫，怎么没教过我。”

　　韩月朵不觉失笑，表面上怎么看梅凌也是弱势群体，却还想着保护她。

　　韩月朵高中开始坚持健身，体质和力量都高于平均水平，还跟陆青筱学过几招防身术，如果真的遇到骚扰，动起手来她也未必会吃亏。

　　只是韩月朵外表娴静文雅，看起来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很容易激发旁人的保护欲，其实她也有想要保护的人。

　　那个人就坐在对面，低声细语地和她聊天，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颊上，韩月朵觉得痒，将散落的鬓发别在耳后，露出微红的耳朵尖。

　　还差两站到站时，车厢里进来一对亲子，年轻的母亲带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看样子不是来旅游就是来看病的，特别疲惫，尤其是小女孩抱着女人的腿都快站不住了。

　　“您抱着孩子坐这里吧。”梅凌站起身让座。

　　女人见梅凌拿着手杖，连连推辞，直到梅凌说快下车后才肯坐下。

　　“还不快谢谢阿姨。”女人对小女孩说。

　　“谢谢阿……”

　　小女孩仰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梅凌，可话还没等说完表情陡然变了，好像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把脑袋埋进女人怀里，吓得咧着嘴大哭。

　　“对不起啊姑娘，小孩子不懂事。”女人连忙道歉。

　　“没关系，不用在意。”梅凌捋了捋偏分的刘海，笑着说。

　　韩月朵瞬间明白了，小女孩坐在低处，大概从某个角度看到了梅凌受伤的那只左眼。

　　隔着厚厚的刘海，韩月朵始终没看清那只眼睛的伤势到底如何，但是能把小女孩吓哭的程度，一定不是什么轻描淡写的痕迹。

　　下了地铁，韩月朵心情特别难受，而这种难受的情绪却找不到源头和出口，还要拼命忍着不能显露出来。

　　梅凌：“想买哪方面的书？”

　　韩月朵：“艺术创意之类的。”

　　梅凌：“要不要从我住的小区穿过去，能省三分之一的路程。”

　　韩月朵：“好，那麻烦您了。”

　　两人有问有答边走边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韩月朵觉得梅凌走路比之前快了很多。

　　小区里种了很多银杏树，几幢建了十几年的半新不旧的公寓楼，在满树金黄色叶子的映衬下，犹如披上华丽锦缎的半老徐娘，风韵依旧。

　　韩月朵环视周围：“这个小区叫锦华苑吧，名字真好听。”

　　“嗯，我很喜欢这里。”梅凌指着不远处的楼房，道：“我就住那里，三层，放着风信子和金鱼草的那个阳台，能看到么？”

　　紫色和黄|色的花卉特别醒目，韩月朵一眼就看到了，“好漂亮的花，梅老师，您太有生活情调了。下次，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来拜访您和您的家人么？”

　　“当然欢迎了。”梅凌停住脚步，转身面向韩月朵，道：“不过，我父母和爷爷住在别的地方，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

　　韩月朵知道不该追问，紧张地吞咽了一小口，最终还是没能把话咽下去。

　　“那……您没有结婚么？”

　　“没有。”

　　一阵疾风吹过，银杏叶仿佛金色的小精灵乘风飞舞，四周肃然，寂静得只能听到叶片之间相互摩擦的哗哗声。

　　秋风掀起梅凌的裤脚、衣领，还有她的刘海。

　　近距离，面对面，韩月朵看得清清楚楚。

　　梅凌左眼的眼球摘除了，整只眼睛陷入眼眶里，在略高的眉骨和鼻梁衬托下显得更深，眼睑上还有一道无法忽略的疤痕，大约是因为车祸或者手术留下的。

　　啪嗒，啪嗒——

　　几枚银杏果落在地上，打破了长达数分钟的对视。

　　“韩月朵同学，别同情我，这样会让我难过的。”

　　梅凌的微笑温柔似水，连萧瑟的秋天都在她的目光中升起暖意。

　　韩月朵想帮梅凌梳理刘海，抬起手的刹那又觉得这样的行为毫无意义。

　　维纳斯失去了双臂，仍然是爱与美的女神。

　　梅凌失去了左眼，仍然是她的最敬爱的老师。

　　无论怎样的身体，盛装的依旧是那个温暖的灵魂，什么都没有改变。

　　韩月朵从梅凌头发上拈起一片银杏叶，注视着对方的眼眸，真挚而恭敬。

　　“梅老师，我对您还像以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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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这张有点短，为了保证剧情完整就不额外加戏了。
下期预告：梅老师，我可能遇到变态了。
特别有趣的一章，姬飞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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