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娇公主》撞糖

14、14

　　她不抱什么希望随意走进去看，却发现这家店的风格她甚是喜欢——布匹料子皆是用的上乘，颜色低调且高贵，除却价钱贵一些没什么别的不妥。可她现在又不缺银子花，便指了指那两匹银灰色和月白色的布，让老板送到崇安王府去。

　　解决了心头之事，接下来她这步子走的倒也是轻快。

　　眼见着日头已经渐渐烈起来，她也走的有些累了，便让巧雀撑着伞往回去。

　　忽闻前方吵吵闹闹的，很是热闹的样子——她本就是个爱凑热闹的，自然感兴趣。

　　“巧雀，前面是何事？怎么大家都在欢呼？”

　　巧雀帮夫人撑着阳伞，踮脚往那边瞧了一眼，“夫人，那边是茶楼，应该是说书先生正说到大家欢喜的地方。”

　　“说书先生？”苏娇娇从前在府邸做小姐的时候，便极爱偷偷溜出去听说书先生讲画本子，且只要听得欢喜，定要给说书先生不少的赏钱。后来做了公主，还特地请了两个先生专门说故事写话本给她听给她看。

　　这会儿子听到巧雀如此说，自然像是馋虫被勾起了似的，忍不住往前凑。

　　此时茶楼被坐的满满当当，店小二一看苏娇娇着通身的派头，欢欢喜喜的引着她去了二楼的包厢。

　　这茶楼整个做的是戏院的模样，坐在二楼的包厢里，正好可清楚的看到台子上说书人，底下欢呼的观众自然也一览无余。

　　要了一壶雨前龙井和一叠点心，苏娇娇舒舒服服的靠在椅背上听那说书人讲故事。

　　讲得是一个狐妖的故事，说的甚是有趣。

　　一读书人名为袁超的，家境贫寒，娶妻季氏，二人和睦，可这季氏脾气火爆，动辄便对袁超打骂，袁超心知娶妻不易，便对季氏百般纵容。

　　二人育有一子名为袁忠孝，此人胆小怯弱，是个十足的妈宝男，平素吃食用的都是季氏做主。

　　袁超寒窗苦读数年，最终高中进士，这下光耀门楣，地位也一跃而升。

　　袁超做了官，修了府院，这派头也是一日比一日大起来，渐渐对季氏的态度也大不如前。

　　开始是对季氏的责骂回说两句，她若是动手，自己也要躲的，后来打骂皆还口还手，再后来季氏什么都不做，袁超也要上去骂上两句的。

　　再后来甚至从烟花之地带回来一个小姐名为莺哥儿的，好吃好用的养着，派头渐渐甚至比正妻季氏过的好了。

　　偶有一日，袁超外出打猎，遇上一个修成人形的狐仙，他心思蠢动，便将这狐妖带回了家，好生宠着。

　　这说书的讲的便是这袁家一家鸡飞狗跳的生活。

　　苏娇娇听着便觉有趣，从前她听说书的讲故事，甚至于包括话本子，无非说的就是王侯将相、天下相争的故事，涉及感情也就是些才子佳人之类听烂了的佳话，这个故事倒是新鲜。

　　听了半日，直到晌午时分说书先生敲了横木拉着嗓子说“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这才起了身。

　　丝毫没有注意，另一个包厢里面有一束目光直直的望着她的方向，已然看了许久。

　　巧雀在一旁也听得津津有味，临走还扯着苏娇娇袖子说：“夫人，咱明儿一早还来吧，我倒想知道那个莺哥儿到底是生了什么病症来着，她这般的人，要是得了病一命呜呼那才是大快人心呢。”

　　苏娇娇敷衍的应了她一声便提着裙子下楼了，她倒是并不甚在意莺哥儿病症的事情，只是觉得这季氏也忒惨了，从袁超贫寒的时候便跟着他，也吃了不少苦，到头来却被全家嫌恶。

　　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脾气差，纵然心底里一片善良，也没人在意了。

　　季氏口恶心善这种人，可是最吃亏的。

　　这么想着，一个不在意不小心采了裙角，整个人失去平衡便往楼下栽去，她还来的及反应，便被身边一人稳稳扶住了。

　　她抬头看，却不是巧雀。

　　这人看起来约莫四十来岁，生的面目清明，慈眉善目，黑色的胡须打理的整整齐齐，身着一身黑色刺绣石榴圆领袍，高靴。不胖不瘦，身材适宜，站的笔直。

　　“多谢先生相救。”苏娇娇大大方方站好，朝那人道了谢。

　　“姑娘可得当心路，摔着了可就不好了。”那人声音沉稳，声线波澜不惊，说话的时候看着苏娇娇微微笑着，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先生说的是。”

　　苏娇娇道完谢，便领着巧雀下了楼出了茶馆门往外走，黑衣男人看着巧雀撑开阳伞，看着苏娇娇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去打听打听，这是哪家的姑娘。”吉远忱此言一出，手下那个名唤吉顺的便立刻恭恭敬敬应了。

　　那倾素坊的伙计腿脚甚快，苏娇娇午睡刚起来，布匹已经送到了。

　　她坐在软椅上，让丫鬟穿针引线，而后自己拿起针便比着画好的那团鹤纹细细的绣了起来。

　　不下针不知道，这一绣她才知，原来这细细的小针竟比那千斤担难使唤，未出片刻，她便刺了两回自己的手。

　　可她终究不是愿意服输的人，宫城说她绣工精湛，自己这画又画的如此好，怎么可能连区区的花都不会绣。

　　苏娇娇耐着性子一个下午都坐在房中绣，也试图想起有关从前的回忆。

　　可是她苦思冥想，竟还是一丝记忆都无，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这辈子都没绣过花。

　　临近傍晚，这幅团鹤纹也算是绣好了，可她嫌弃的看了看自己手中绣棚，这还哪是纸上画着的仙气飘飘的团鹤纹。

　　“夫人正在房中绣花、帮将军您赶制衣服呢。”苏娇娇听到香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隔着屏风，她看到了宫城的身影。

　　她还未来得及将那绣棚收起来，便看到宫城已然走了进来。

　　见她果真在绣花，宫城颇感兴趣：“让我来瞧瞧夫人绣的怎么样？”

　　香玉回身把冰盒里面的水放了放，便退下了。

　　苏娇娇瞧着绣棚上面那歪歪扭扭的形状，偏着身子便往后躲，可这宫城行动极快，他疾步走到苏娇娇身后，一眼便看到了她绣的团鹤纹。

　　而后哈哈大笑。

　　“我说夫人画的如此好怎么还藏着，原是将那清瘦鹤绣成了走地鸡啊。”

　　语罢，才意识到自己竟下意识去叫她夫人，这才收了笑，坐到苏娇娇对面。

　　苏娇娇被他的嘲讽气红了脸，转手将那绣棚扔到桌面上，绣面之上，两只肥鸡模样的禽类站在山石上，针脚歪歪扭扭，边上还粘上了一点血红的痕迹，画面格外格格不入。

　　“你不是说我绣工精湛，惊为天人么？”苏娇娇白了他一眼，“原来这就是大将军你眼中的惊为天人呢。”

　　被她抢白，宫城也不生气，“我料想可能是你失去记忆，竟将如何绣花也给忘记了。”

　　“那我怎么还记得如何画画，也知道那梅盒，玉石金银的好坏、字画价值几何我通通了然于心。”苏娇娇思及此，面带疑惑说：“我觉着，我才华至此，不应当出身低贱啊。”而后抬头，认真盯着宫城的眼睛：“你确定我真的是路边随便买来的......吗？”

　　宫城一脸认真：“我怎会欺瞒夫人。”

　　苏娇娇仍然将信将疑看着他，心想假如自己出身贫寒，那到了烟花之地去学着读书画画应该也是情理之中的，她或许是天赋极高，所以才在短时间内能有如此功底。

　　“我之前不是说了，在我恢复记忆之前，你就别叫我夫人了，”苏娇娇垂眸，“听着怪别扭的。”

　　“可以，”宫城应的干脆，心道自己也是下意识这么做，可他面上却并未表露，只问：“那你绣图、帮我做衣的时候，可曾想起来什么了？”

　　苏娇娇摇摇头，蹙起柳眉，“关于过去的事情，我竟是一点印象都无。”

　　但她自己心里也大概知道，即使自己以前在烟花柳巷，那过的也定是养尊处优的日子，那些粗使活，她真是一概不知。

　　“既如此，那边换件事情做做吧。”宫城又看了一眼桌上那别扭的‘走地鸡’图，心想自己可没脸面将这衣服穿出去。

　　“又要做什么？”苏娇娇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做这些活计还真是累人，她在房间绣了一个下午，现下头发发涨眼发酸，脖子也怪难受的。

　　“做衣服不行，那边学着做些汤羹点心吧。”宫城懒散的说。

　　自打父母离去以后，家里全靠自己支撑，他要护住小妹周全，还得在这朝中生存下来，因而没有一日不是苦苦经营慎思着的，年少成名，为君重用，身边想看他倒台塌房的人大有所在，他不能掉以轻心。

　　可不知为何，自打这苏娇娇被他带回来以后，每每来到她这栀心馆，他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的感觉。

　　想逗逗她，想看她生气。一看她因着自己皱着眉，心里便暗暗开心。

　　可要是她真难过了，自己却又看不下去。

　　这是哪门子的毛病？他自己心里暗暗思忖着，却又乐得看着苏娇娇绷着小脸一脸不乐意。

　　“那行吧。”苏娇娇微微叹了口气，凑上去看着他：“你别蒙我，若是我恢复记忆发现你在逗我，那我定不原谅你的。”

　　“绝不欺瞒你。”宫城认真道：“我也盼着你早日恢复记忆。”

　　“那我从前都做什么羹汤点心呢？”

　　“你厨艺精湛，样样都做的好。”

　　临走之时，宫城把苏娇娇绣的那副“走地鸡”揣在身上带走了，说是留作纪念。

　　苏娇娇肯定不会留着这张丑图在眼前碍着自己的眼，即刻便应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