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娇公主》撞糖

12、12

　　“李管家，我前两日让你帮夫人置办衣服下人的事情忙的如何了？”傍晚，宫城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荷塘，背着手问道。

　　宫城来到凉州之后，接管兵权、打理政务忙的不可开交。

　　但是他倒是也没把答应苏娇娇给她做新衣裳的事情忘了，只是一开始总想着要为难为难她的。

　　可那日他提出让苏娇娇帮自己做衣服，他本以为她会决然拒绝，可见她爽利答应了，心还是有些软下来。

　　“回将军的话，在下已经吩咐了整个凉州城最好的制衣局接手这件事，另外也已经挑了丫鬟四名、小厮六名候着等夫人使唤呢。”李善脸上笑的朴实，“名儿也等着夫人赐。”

　　李善此人虽然老实，但到底也是个有心思的人，从前他见将军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夫人”不冷不热，就连住都不住在一起，他自然冷面对她。现在将军转了念头，那他当然得跟主子一条心。

　　宫城点点头，转身便往栀心馆的方向去。

　　这几日凉州城外有一拨来路不明的胡人军队驻扎，他带丁猛出城亲探此事，确认无事才回来。

　　说到底，也是有些时日没见到这苏娇娇了。

　　不知她现在又为什么事情耍脾气呢。

　　想到这里，宫城的脚步加快了一些。

　　刚走出清风馆，迎面便看到舒婉快步往这边走。

　　“城哥哥，你可算回来了。”舒婉一脸不悦的站在宫城面前，语气里都带着怨气。

　　舒婉向来温柔和婉，与人为善，她现下这个样子宫城觉得的确不多见。

　　“有什么事情吗？”

　　“城哥哥，你不在家几天，我们宫府真是要被二姐姐闹得乌烟瘴气了！”舒婉想起现在那个冒牌夫人过的潇潇洒洒，就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她听说城哥哥虽然把她接来当做名义上的夫人，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毕竟城哥哥对她那的确是一般，银钱不给她，下人也不给她使唤，那她就且在那小院里待着吧。

　　可现在，她瞧着对方吃穿用度甚至都要压自己一头了，心里那滋味可谓是百爪挠心。

　　“哦，出什么事了？”宫城问。

　　“按理说，这话原是不该由我来讲的，”舒婉满面愁容，“城哥哥你向来勤俭朴素，平日里也从不铺张，这是府里上下都知道的。即便是搬到这凉州城，这些时日，城中也无不夸赞咱门大将军府行事低调，乃是体贴万民的好官。可，可二姐姐她这几日行径，非但宫府上下，即便是在凉州城，也是传开了啊。”

　　宫城没听明白她想说什么。

　　只听舒婉继续道：“她去买些衣服下人便也罢了，毕竟咱们王府也不缺那点。可这几日，怡红楼的伙计天天往我们府里跑，问就说是给夫人送吃食的，可谁人不知怡红楼那吃的用的皆是顶尖，单是一块栗子糕，便要纹银十两。而且怡红楼里面的人还放出话来，说是现在崇安王府的夫人在他们那里定制了吃食，就连洗菜用的水都是南边的山泉现采了运过来的，不免引得那些王宫小姐富贵商贾纷纷跟风。”

　　“她在怡红楼定制吃食？”宫城倒是不知，自己离家这几日，竟出了这么多事。

　　“城哥哥不知这事？”舒婉一听宫城不知道冒牌夫人在外面铺张浪费的事情，心里的气刹那间顺了很多，她一脸担忧的说：“我还听下人们说，二姐姐，这几天便要重新装饰栀心馆呢。”

　　宫城让舒婉先回去，叫来了丁猛问了问苏娇娇这几天的行踪。

　　“她这几日倒是没怎么出去，”丁猛说，“不过前几日我倒是看到她带着巧雀偷偷溜出去，中间去了两家卖吉服的铺子，还去了两家当铺。”

　　闻言，宫城剑眉一蹙，“这事你前几日怎么不跟我说？”

　　“我......将军您之前不是说就让我盯着她，只要没出什么事就不用向您禀报吗？”丁猛一脸委屈，说完又垂头拱手：“是属下办事不力。”

　　宫城心下已经了然。

　　他不让丁猛跟自己汇报苏娇娇的事，只是恐自己因她分神。可谁料想她行事竟毫无章法，随意到了这种地步。

　　“罢了，你去叫上李管家，去正厅候着，我先去趟栀心馆。”

　　宫城走到院门口的时候，正听见里面银铃般的笑声响的开怀。

　　进门便看到原本空荡荡的小院此刻摆着一个红漆大秋千，秋千上坐着一个身着粉白丝绸外衣的女子。那绸缎光滑润泽，上边刺绣着蓝色的蝴蝶，蝶翼纷飞，栩栩如生，似乎要从那裙摆上飞将而下似的。

　　正是苏娇娇。

　　她一改往日在栀心馆里素衣淡妆的模样，今日还梳起云鬓，上面插着一个簪花金步摇，秋千上下荡着，步摇流云般在她的乌发间摆动，真真是灵动非凡。

　　宫城还瞧见，她本就又娇又媚的眼角还贴着一颗颗细细的钻石，在夕阳下面散发着光芒。

　　这行头、这妆饰，竟然比她从前在明阳公主府的时候还要明艳上几倍。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院子乌泱泱站着四五个婢女和几个仆役，见他进来，倒是也不慌不乱，只齐刷刷福身道了句“见过将军”便退下了。

　　苏娇娇转头看了一眼宫城，朝他一笑，但仍旧坐在秋千上轻轻的晃着。

　　宫城迈步走过去，一把抓住秋千绳，秋千摆了两下，最终稳稳停下。

　　“你将我送你的茶叶卖了？”他面带愠色，声音低沉。

　　“哦，倒是没有。”苏娇娇是个爱喝茶的，这么上好的茶叶她自是舍不得给旁人享用，自然是自己留着细细品了。

　　她纤纤玉手指了指院子上那个汉白玉石桌，“最后一壶了，将军来得巧，刚好赶得上尝一尝，味道还算不错。”

　　她这几日，竟将那一盒茶全泡了去？

　　这茶他自己也不过是逢年过节饮上一杯，谁知她竟当解渴用了，宫城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但终究也还好，毕竟本来送她，就是给她喝的。

　　这时，一个令他心寒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宫城脸色惨白，很不好看：“你不会，是将那梅盒当了去吧？”

　　苏娇娇抬眼，眨巴着无辜的眼睛望着他：“不是。”

　　宫城一颗心落了地。

　　“我是将那盒子卖了，一万两白银，够我用一段时日了。”她声音软软的，又带着稚童脆生生的意味，天真烂漫。

　　可宫城却觉得，天打雷劈的感觉也不过如此了。

　　一万两白银......这梅盒是他当初用两幅字画和五万两银票从一个做古董生意的老头那里得来的，有价无市，她......她竟然就用一万两白银就把它卖了？

　　强大的自制力让他压制住内心的愤懑，只冷冷的问：“你可知，那梅盒是何来历，又价值几许？”

　　苏娇娇轻拉裙摆从秋千上下来，走到石桌旁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慢品了一口，说：“我知。”

　　“那你还......”

　　“不就是一个懦弱男人看上了漂亮女子，却又不敢争取，只能身在曹营心在汉，满心怀着白月光朱砂痣，既负了正妻又负了自己的故事么？”她笑盈盈毫不在意，“大家都说这故事浪漫且美好，我倒不觉这故事美好到哪里去了。”

　　“你......”宫城此刻头一回觉得，有时候语言竟会如此尖刻凌厉，又如此苍白无力——他竟不知如何反驳。

　　“我要是那男子，既心里喜欢，便会拼了权力去追，即便最后失败，那也了无遗憾了，空守着一个盒子一片梅林，算什么？愚痴罢了。”她说着，将那杯茶一饮而尽，“好了，这好茶喝没了，将军怕是没口福了。”

　　宫城压住心里的火，走到石桌旁与她对坐，“罢了，你卖了便也卖了。”

　　“那将军今日来，是何事呢？”她手托着下巴懒洋洋的看着宫城，“不会是专程为了这个盒子来的吧？可将军应该可明白，这东西，你送我了，便是送我了，怎么支配，那全然是我自个儿的事情，与将军再无关系了。”

　　“这我自然知道。”宫城眯着眼睛看着她眼角的细钻，倒是头一回见女子这么装饰，别说，还真挺别出心裁，至此他心里的闷气去了大半，“我今日来是问，你给我做衣服这事，可办得怎样了？”

　　“我也正要唤你过来说此事，我描了几张图，打算做外袍的花样，可终究不知道你喜欢哪样，不如你来挑挑？”

　　宫城颔首应允。

　　苏娇娇对做衣服这事，是真没谱。

　　只是听闻宫城说自己从前常帮他做衣服，这才试着做这事，可真做起来，却发现自己连从哪里下手都不知，问了巧雀才知道，应先画几个花样子绣了才是。

　　她这才发现，自己画画是画的真不错。

　　她挑了几张书本上的山水图，截了几个有意思的来画，却发现自己下笔如神，线条流畅，画出来的成品丝毫不输书上的图。

　　此刻，宫城瞧着桌上那几张图，心里也是这么觉得的：竟没想到外面人人皆谓之纨绔的明阳公主，倒是个能画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