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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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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这几日可算热闹。
明阳公主苏娇娇失踪这事,就算再大过天,也没法在人们心里耽搁太久,即便是她的生身之母,也没法总惦念着这事。
身为帝君,她即便心里再难割舍,也得放下,也得向前看。
自打夫君过世之后,凤仪帝君的身子便一直不大好。年过四十的她,早就因为思虑过多白了发。
而她现下的满头黑发其实也是按太医的方子染来的。
夫君挚爱她,在自己离世以后,拟下旨意将这天下交与她,当时圣旨上说的是:凤仪皇后文武双全,常协朕治理天下,又怀爱民之心,当承大统。
她伤心欲绝,几欲随先帝而去,可终割舍不下自己这几个孩子,也不想负了先帝的期望,这才含泪登基。
自己的这几个孩子,要论才能,当属娇娇第一,所以即便众人反对,她还是立她为太子。
现下娇娇不在了,立太子之事便又提上了日程。
毕竟武朝新立,根基不稳,太子之事一日不决,总归是引人议论。
朝中不少老臣都支持大皇子,多次在她耳边劝谏吹风。
可她心知,自己这几个儿子,终究不如女儿。
大皇子虽是男儿,平时也不出什么大错处,可大公主无论是文治武功,皆更胜一筹。
好在,有了立娇娇为太子的先例,这次大家倒也没表现的过于激动。
不过,帝君还是留了一手,她打心底还是不愿接受娇娇就这么消失了的现实,因而只是命大公主暂代太子之位。
至于后面的事情,便留待以后再说。
还有一桩,便是苏娇娇的婚事。
明阳公主从前虽是太子,可现下人不在了,终究也不能总是耽搁人家宣平王家的公子。于是凤仪帝君便下令,解除婚约。
可天下竟真真又这么巧合的事,那日大公主苏玉婕来到御前,开口说她已倾心于小侯爷周启业。
凤仪帝君又去探周启业的口风,他倒也只说“全凭陛下安排”。
于是不多时,大公主苏玉婕与小侯爷周启业订婚的消息传出。
对于此事,大家倒也没什么过度反应,毕竟人家宣平王府本就位高权重,其长公子与皇家结亲,实在是众人意料之中之事。
只是,这事经由丁猛传到宫城耳中之时,他倒是吃了惊。
“你说周启业与大公主订了婚?”
“是啊。”丁猛如实禀报,“在下可是听得真真的,再说这事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消息应该不日就能传到凉州城。”
宫城坐在凉亭的玉桌前,望着不远处那片荷塘凝神深思片刻,而后微点了点头。
丁猛不清楚自己将军是什么想法,只听他又说:“去把李管家叫过来。”
管家李善行色匆匆往后院沁枫亭赶,心里反思了无数遍,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事。
可似乎没有,一切他都是按规制办的啊。
莫非是前段时间修缮西厢房的时候自己昧下五十两银子这事被将军知道了?可也不该啊,将军向来不管这些琐事的。
夏日太阳晒得热烈,李管家又走得急,他额头上已经出了不少的汗珠,时不时拿袖子擦着。
“李管家,是你做主把夫人安顿到莲心院的?”
宫城面前摆着一个棋盘,上面黑白子已经铺满桌面,此刻他手执白子,思索片刻,将那白子“当”的一下置于盘上,而后头也不抬,又从盒中取出一枚黑子。
“是......是啊。”李管家微微俯身,额上的汗更加着急的冒出来,可他又未抬手去擦,只能任由汗珠从脸上流下。
李善也是新到宫府来的管家,在此待了不过一年而已。
宫家做主的就宫将军一人,据说他爹娘早已去世,只留下他和小妹二人,宫晴年纪还小,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再加上东院现下住着的舒婉舒小姐,也算是半个能做主的。
将军宫城并未娶妻,因而家里平日里多是安安静静的。
他初到此时,本以为这将军看上去文质彬彬,是个好相与的主子。
可有一次,家里来了刺客,半夜出现在宫晴小姐的院外,恰好被将军遇上。当夜刺客呼呼啦啦来了十几人,可他带人赶到的时候,却看见那样骇人的一幕。
他心目中佛似的大将军,手起刀落,将那为首之人的舌头活活斩下。
温热鲜红的血箭射出,溅了满地。
宫城身着一袭黑衣,面容阴鸷,活像刚从地狱里爬出的修罗似的提着黑衣人的衣领,一字一顿:“是谁派你们害我小妹?”
整个院落安安静静,落针可闻。
他像是丢垃圾一样把那软成一滩的人扔在地面,声音又低又冷:“都杀了。”
那天,李善一宿没合眼。
他本是宫府钱福英钱嬷嬷的同乡,只因家境贫寒,又听闻钱福英在京城做着大将军母亲的贴身丫鬟,现下有钱又有势,便想着来投靠她。
这钱福英也是个好揽事的人,有人巴巴求着她,她自然乐意出这个风头,便安排他到宫家做事。
李善做事妥帖牢靠,很快便得到了当时管家的赏识,后来管家身体抱恙,他便顶了管家的职,做起了宫家的管家。
虽然待的时间不久,但是李善心里可是从来没忘记一条准则:永远不要惹眼前这位不悦。
所以,当他听到宫城问他莲心院的事情的时候,脸上不显,心里早就在颤抖了。
难道这事自己做的不好,惹将军生气了?
可他没想到,将军好像并无不悦,他将他黑子置于棋盘,而后抬眼看着他,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做的不错。”
李善心里的千斤重锤轰然落地,他松了一口气巴巴的笑着:“这是小的的分内之事。”
凉亭地势高,位置又修的极好,一阵风吹来,令人身心凉爽。
李管家身上的汗也渐渐消了下去。
“这几日辛苦李管家了,”宫城和善的说,“只是,莲心院那边有一桩事,还得你亲自去做。”
“将军请吩咐。”李善毕恭毕敬,宽大的脸绷的紧紧的,一脸甘愿为将军随时赴死的忠诚模样。
“我觉得这院落修的不错,倒是清净,就是院名不大妥帖,你去把匾换了吧。”
“那敢问将军换成什么呢?”
“就换成,”宫城抬眼望了一眼远处,只见一大片洁白的栀子花开的正盛,“就叫栀心馆吧。”
“是,小的这就去做。”李善记下此事,小心翼翼的退下了。
宫城这话效力迅速,一个下午,李善便命人敲敲打打把这事做妥帖了。
苏娇娇盯着院门上飘逸潇洒的“栀心馆”三个字,气的肝都隐隐约约的疼起来。
那个宫城到底是怎么想的?
把“莲心院”改成“栀心馆”,这日子就不苦了?
栀子花香甜这不假,可没钱她照样得艰难度日啊!
巧雀还在一旁安慰她说:“将军一定是因为在意夫人您才帮您改了院名的,不然怎就独独给夫人您改了院名,其他院子都没有呢?”
苏娇娇不敢置信的白了她一眼,而后气的抓起桌上那个青瓷杯扔了出去。
“啪——”的一声,杯子碎在了一个黑色的长靴边上。
她顺着靴子往上看,便看到了宫城那张让她恨不得上去扇两巴掌的脸。
巧雀吓得赶紧蹲下去捡杯子碎片,苏娇娇看到这人,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她甚至站都没站起来。
宫城脸上带着笑:“夫人这是怎么了?嫌这杯子用的不顺手?”
苏娇娇强忍住心里的郁闷,她算是看出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个宫城就是在折磨自己,总是变着法的想让自己生气。
可他越是想让自己生气,那苏娇娇就偏不着他的道。
她拿起桌上仅剩的一个杯子抿了一口,而后说:“失手而已,多谢夫君挂念。”
巧雀收拾了杯子,忙弯着腰退了下去。
“那便好。”宫城将手中一个鎏金的黑色木盒放在桌上,“上次你说这院子名字起得不好,我便找人改了,你觉得这名字可满意?”
“满意。”苏娇娇咬着牙说。
“嗯。”宫城心满意足点点头,视线挪到桌上这个散发着隐隐木香的小盒子上,“这是我从前打仗的时候得的一盒茶叶,你且尝尝,想来味道总是比荷叶茶好的。”
这盒茶叶是从前他在西域的时候得的当地茶,这茶生在深山之中,极为稀少,说是十年也未必能得一两。
除却茶叶之外,单这盛放茶叶的小盒子也是价值连城。其本身使用上好的金丝楠木并黑金、黄金打造而成,技法精湛,乃是前朝一位画家的镇宅之宝。
苏娇娇最烦他这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模样,只一盒茶而已,自己又不是必须得吃茶才行,她才懒得欠下他这份人情,于是她第一反应便是拒绝。
但是她看着宫城那张似笑不笑的脸,又瞧了一眼那盒茶,唇角勾出一抹甜甜的笑意:“那便多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