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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 7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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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以后,有关魏相制造疫病病源的事情就传遍了。魏国国君已死,丞相又被押到楚国,朝堂上一片群龙无首,场面大乱了许久,楚军只遣一轻小精兵,轻松便取了魏国玉玺。而从这里往后的事,就都与景轩无干系了。与此同时,从楚国民间开始流传起和柔安公主有关的话本子来。说书先生眉飞色舞,言及公主当年是何等英勇,只身一人深入虎穴去敌国打探情报,后又亲自射杀魏王,可谓女中豪杰也,为了楚国之大业,连一己声名之损,也顾不上了。
“原来公主是去魏国刺探情报的?!不是说……”
“当然不是啊!那可是我们楚国的公主,怎么可能轻易就被魏王霸占了?”
“快看呐那是干嘛?!”
“好像在抓人。”
“他们犯了什么事?”
“嘘,这些人之前散播有关公主的那些流言。诽谤皇室,这还了得?!你可还记得前段日子,都怎么说公主的,哎,没想到是冤枉了……要我说,这些人就该死!”
“可我们之前也说过。看这架势……不会要把当初议论过的人都杀光吧!?”
“不会。”一个布衣书生在旁边说道:“我哥哥是衙门里当差的,上头说了,只处置为首的几个。咱们满城百姓如果都杀光,那还了得?”
“三日之内,祖母可以派人再去民间走走。若还有什么人说月舒半句不像样子的话,大可以用这柄宝剑,杀了我。”
——言犹在耳。
西洲主陷入了沉思。他看来是早就提前有所行动,只是没告诉小月。他无法将他们的过往悉数详细告知,但就她多年的经验看,此人虽城府深,待小月却也是真心。
月舒很不高兴。她不知祖母把景轩怎么样了,身上又没有武功,给几个有功夫的侍女拘起来关在马车里,就稀里糊涂踏上了回西洲的路。
之前她发现了景轩打算以和谈为借口令赵幕前来、拆穿他阴谋给天下人看,知他瞒着她是不想让她跟着操心,便也装作不知,一面心里又放不下。她便想,若是祖母能来就好了。三国之中有一国君主亲眼见证了,那赵幕还能逃到哪里去?于是她用了西洲的千里传音术,请了祖母也来帮忙。
她并未想过真的能请动她,毕竟十年未见了,这其中的亲缘,是否变得淡薄了,也未可知……但她低估了祖母对母亲的感情。又因母亲之死,祖母常心怀愧疚,遂将对母亲的爱与思念转到了她的身上。觉得她这些年在楚国准是过得很不好,又想要带她回西洲,弥补她许多。
祖母会真的对景轩动手吗?景轩因着自己的缘故,定然不会和祖母动手的,那就只有挨着的份……她越想越担心,奈何又被困着动不了。直到后日的清晨,那大丫鬟来和她说,尽管放心,有惊喜。
月舒并不想得到什么除他之外的惊喜。若祖母为难他,若他不好的话,什么样的惊喜她都不感兴趣。
“景轩到底怎样了?”她又是问道。
大丫鬟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郡主还请再等几天,先看看这本书吧?”
月舒狐疑地接过她递过来的书,丫鬟狡黠一笑,把车帘子关上了。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话本子。月舒不知他们是从哪儿弄来的这话本子,好奇着打开看了几页,不觉露出难以名状的表情。又翻了几页,一页花笺纸从里面掉出来,她忙弯腰去捡。展开一看,顿时笑了。
竟是他给她的信。
纸上有淡淡的清香,字迹写得优雅而认真,她双手捧着纸,从第一个字开始细细来看。
“小舒:展信安。我一切安好。与祖母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祖母很爱听有关你的事,我这一路正细细说给她听。此去西洲,亦是我之所愿。以后没有大楚的豫王,只有公主的驸马,也断无人再敢议论你。对了,十日后是我的生辰,我希望小舒能穿上那套红裙来见我。可以答应我吗?若能得卿之许,将不胜欢喜。 轩”
……
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祖母不是说要他受她三道银月霹雳的吗?!
脑子里一片嗡嗡作响。她脑中一时间充斥了许多的问题,竟不知该先想哪一个好:祖母没有为难他?是真的还是安慰她的呢?既然放过他了,为什么不让他来和自己相见?他和祖母也在与自己同路去西洲,那为何不一起走呢?他就这样真的决定离开楚国了,怎么和月澈交代的呢?十日后是他的生辰?他若不说,她竟然都会忘了……她可真是的!红裙?是以前在楚国常穿的那条吗?所以他也最喜欢看她穿红色?
对了,还有这话本子,难道也是他搞的鬼?他说以后再没有人敢议论她,这话本子就是证明?所以现在外边,真没有人说她“不洁”了吗?这未免也变得太快。不过,她如今也不在意了。
……他也已然知道,她也背着他去请了祖母来,猝不及防就让他和她长辈见了面,他也没有不高兴呢。
她想着这些,转眼就过去了半个时辰,脸上一阵赛一阵的红晕,拿出一只手来拖住下巴,掀起帘子看窗外的风景。草树过得很快啊,风吹得好轻巧,一转瞬,就跑过了一片蓝天呢。
公主府内,一片寂静。
她不在的这些日子,府里也没往常热闹了,一众丫鬟小厮们最大的乐趣就是养养花,逗逗小动物,看云片糕捉弄听香。听香起先还和它如往常般玩儿,后来却像个蔫了的茄子似的,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云片糕怎么捉弄也没用。云岫只道,她是既没能跟在公主身边,又没了那个冤家来逗弄她,一下儿就寂寞了。
话说得正中听香的心思,叫她一下就恼了,于是将一碗西瓜汁泼在云岫的床上,让她睡不成觉。云岫又哪里肯干休,让大家都来评理,当夜就要占了听香的床睡觉。谁知听香也不肯罢,两人便在床上大战了一宿,将听香的床给折腾散架了……云片糕第二天飞来见了很是难过,因为它失去了很大的一个游乐场,为此闷闷不乐了一整天没有偷吃听香的零食。
这日却不一样了。有人飞跑过来告诉说,豫王身边的鸢尘来了,来找听香姑娘。
听香正坐在水井边骂人,那来报信的丫头就给云岫挡在墙外了。
“她现在心情又不好,你可别现在进去,连你一起骂了。”
“哎呀说什么呐云岫姐!我正要告诉听香姐姐一个大大的好消息,她听了肯定高兴死的!”
云岫眼睛一转,“鸢尘的消息?”
小丫头狠狠点了点头。
“那你就更不要进去说了。”
“啊?为什么啊?”
“这样的好消息,两人亲自见面了多有意思,你我外人瞎掺和什么?以殿下和王爷的关系,还叫他站在外面等做什么?还不快去叫鸢尘公子进来啊?”
小丫头一听恍然大悟,“哦,哦!姐姐说得对!我这就去请他进来!”说完一溜烟跑了。
那鸢尘站在外头满心期待地等。他得了主子的允准后,一路马不停蹄地奔回来想要见听香,把她拐走,又觉得自己和她这么久没见,不敢贸然见面,便让府上的丫头去传一声。此时却见那小丫头匆匆折返了来,急呼呼道:“鸢尘公子,里边请呀!听香姑娘在后院的井边儿呢。”
鸢尘登时眼睛一亮,心道听香这是愿意见他的,忙就撒开腿往里冲。小丫头跑不过他,在后边跟了几步,就停下来气喘吁吁。
“听香!!”
“听香——?”
他一边往里跑一边喊,连喊了十几声听香,阖府上下所有的人都听到了,都从各处跑出来看热闹。
只有听香一人不知,还自顾自拿着个花样子坐在井边骂人。
“听香!!!”
鸢尘一拐进后院的拱门,就看到一角浅黄色的裙子坐在井边,一双小脚儿踢哒踢哒的。她的头发长长了,长到腰那里了,倾泻了一身。然而她没有转过头,他顶着刺眼的阳光只看到她小半张侧脸。
……我刚叫了这么一路,她没听见?他正自想着,忽然听到她在那里说话起来。
“可恶的家伙,撩了就跑,该死!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几个月,一纸书信都没有,音信全无。可恶,比云片糕还可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诅咒他下辈子变成个忘八,驮老娘去西天取经,把他累死!”
鸢尘:……
“但前线又不是什么好地方,那可恶的家伙还生死不知……”说着揪了一片花瓣狠狠扔在地下,“更可恶的是我还会想他,我为什么好想这样一个可恶的家伙呢?难道我有病吗?”
鸢尘在后边儿听得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云岫却蹑手蹑脚从他身后走过来,伸出了手——
“啪!”
“何人!?”听香怒吼一声转过来,却看到一个人在她眼前往前摔了个狗啃泥,不是别人,却正是……
鸢尘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么一出,也来不及去管谁推的自己了,只艰难地抬起头来,循着她的裙摆,往上看去。阳光落在她脸上,遮住了她的表情。
“听香……”
他朝她伸出一只手。
两行泪珠断线而下,毫无朕兆。她一瞬怔然,不敢相信。下一刻却扑了过去,拉住他的手将她扶起来。
“鸢尘!真的是你吗?!”
“是我!我……”
这是她第二次哭。上一回,还是母亲走的时候。
然而他只听她哭了两声,转瞬间她却将他狠狠一推,“啪”地脸上就印了一个巴掌。“王八蛋!”
他被她扇得转过头去,却笑了,伸手捂住脸道:“好,好……我是王八蛋,下辈子还是大忘八,我是什么都可以的,听香,只要你能消消气。”
“你为何不告而别!?”她也顾不得刚才骂他的话可能都给他听去了,又是质问道。
“这可是真的冤枉我了。听香,我走之前来和你说过的。”
“说过?呵,我怎么没听见?你是跟我说的还是跟这院子里的小猫小狗说的?”
“我……我真的说过啊!”
听香怒道:“我不管!!我没听见你就是没说!”
鸢尘默了一会儿,忽笑意更浓,“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现在想怎么样,我全都奉陪。”
她原本气的,却听他几句这样一说,火气已经消了大半。再仔细看他时候,只见他消瘦了许多,数月的思念之情又不觉上来……
他看她眼中神情变化,一瞬了然,伸手把她揽进怀中,低语道:“你刚才……骂我的话,我都听到了,我该的。但你说想我的话,我也听到了。听香,你也……”
她忽然打断他,“我也什么啊我也!?我就喜欢云片糕!!也、也不会喜欢你、你这个大忘八的!”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你也喜欢我’?”
“你……!哼,那你这次回来找我做什么呢?”
鸢尘笑。
“我来补偿你,还要补偿你一辈子。我先带你去找公主,好吗?”
“你要带我走?那这里怎么办呢?这些小动物们呢?”
“它们也一起。”他笑道:“王爷的意思。”
“所以……?”
“我路上再慢慢和你解释吧。现在……听香,我等了你这么久,甘愿做驮你去西天取经的忘八。”语毕,他垂头啜饮上她的朱唇。
墙后看戏的一众人,都不觉睁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