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香》蒋会心

52、追逐

　　三月的江陵温暖如斯，我和阿七一直沿着河流向南行驶着，沿途落花成阵，嫩黄色的迎春花绽放在河岸两边，荡漾着这片水面泛起旖旎春色。

　　阿七的武艺出奇的好，肚子饿时，他就会掳起衣袖伸进水中，只需凝神片刻，就会顺利地抓住几条鱼来，然后我们在巴掌大的船舱里烤着吃。

　　船舱里留有船夫的几套衣服，我为了出门行事方便些，就换上了一件，衣服宽大破旧，穿在我身上倒有点滑稽的感觉。

　　阿七一身贵公子打扮，为免走在大街上太过引人注目，也迎合着我换上了船夫的衣物，他低头看看自己，又对着我笑道，“我们这个样子，倒像对贫苦的老夫妻！”

　　我抿嘴笑笑，不说话。阿七牵起我的手，一步一个脚印地踏上岸，“我们终于回家了！”

　　一股热气涌上心头，我嘴巴瘪了几下，忍不住想哭。阿七摸摸我的脑袋，“傻丫头，哭什么！”又问道，“这几天在船上一直吃鱼，肯定腻了。你想吃什么？”

　　好像重新回到了儿时，我咧嘴一笑，“我想吃香酥记的酥饼！”

　　阿七对视了我一眼，“我想吃烤鸡，烤鸭，烤鹅，烤乳猪，烤全羊！还有烤番薯！”我嘿嘿笑着，“你的胃口这么大，小心变成一头猪！”

　　我们走遍了整条大街，再也找不到当年的那家香酥记，残缺的门面还在，只是物是人非，屋檐下零散着坐着几个邋遢的乞丐，和我们当年的样子相差无几。

　　阿七默默地丢下几个铜板，便拉着我去了前面的一家酒楼。铜板丢在地上，跳起一串清越的声响，那些乞丐大概想不到，穿的破烂的我们出手会这样大方，一时间连叩头道谢都免了，纷纷伸出瘦如柴骨的双手，去争去抢。

　　我回头看了那群乞丐一眼，便一脚踏进了这家酒楼。这是一家上好的酒楼，装饰豪华，凡是进入者皆是大富大贵。锦衣华服中，我和阿七的粗布棉衣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我有些心虚，阿七拉紧了我的双手，似在安慰我。店小二有点不情愿地走上前，“哎呦，我说二位是不是走错地方了，隔壁有家面馆不错，价格又实惠！”

　　阿七未显声色，径自地拉着我坐到一个靠窗的好位置，“我们没走错地方，小二，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菜都拿上来！”

　　店小二神色鄙夷，他甩了甩头巾，又伸出手指头搓了搓，打打手势，“这个，你有吗？”

　　阿七笑道，“这个是什么？”店小二懒得搭理，没好气道，“钱啊，你们有钱吗，你们吃得起这里的菜，知不知道我们这里的菜都是很贵的啊！要是付不起——啊。”店小二突地停顿住了，他盯着桌子上的金子，猛地眨了几下，立马笑脸如花。

　　阿七剑眉上扬，淡淡道，“收好你的钱，马上给我上菜！”

　　店小二的语气来了个大转弯，又是哈腰，又是点头的，马上退下去，不多时的，一道道精致的菜式便端上了桌面。

　　阿七拿筷子轻轻点拨了这些菜，嘴上喃喃，“这里有了鸡鸭鹅尽全，猪肉羊肉也算勉强有了，只是少了一样番薯啊！”

　　我饿得要死，拿起筷子，就痛快地吃起来，哪顾得上什么风度。听阿七这么一说，我随口应道，“不要什么番薯了，这么多菜，够吃的！”

　　阿七含笑的夹了一块肉到我碗里，“小时候，你和我说，你要吃烤鸡，烤鸭，烤鹅，烤乳猪，烤全羊！还有烤番薯！那个时候，我就想，等到某一天，我一定要让你满足！一定要让你吃到这些！”

　　塞进嘴里的肉变得食不知味，我咬着筷子不能言语。

　　阿七面色凝重，又道，“吃了这餐，我们就离开这里吧！”我心一紧，随即问道，“去哪？”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逃得了一时，又岂能逃得过一世。我打晕了公主，逃婚在先，此等行为有辱皇室，皇上肯定是不会放过我的。我早就想好了，我们去鞑靼国吧，那里不属于□□，□□的皇帝是抓不到我们的！”

　　他的眉间，在不知不觉中总会微微皱起，长大了，就会有越来越多的心事。我明白，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即使是在当初，我刚刚经历了家破人亡的时候，阿七也会时不时地逗我开心，逗我笑。可是现在，连阿七都不爱笑了，我伸出手，企图去抚平它。

　　“这里有我们太多的伤心事，离开这里也是最好不过的。”我收回手，默默地嚼着饭，又猛地咽下几口，近乎狼吞虎咽的，“快点吃，吃完了，我们就走！”

　　离开酒楼的时候，风开始刮的大了。这似乎是不好的征兆，我往阿七的怀里缩了缩，他使劲地抱紧我。

　　我们买了一辆马车，又简单地购置了一些路上要用的东西，便一切从简出发了。我坐在车里，掀开半边的帘子，阿七坐在车前，驾着马儿。

　　“干吗看我？”阿七放慢了速度，转头看我。

　　我双手抵着下巴，一本正经的，“我怕自己不看牢你，等下你就飞走了！”

　　阿七回过头去，嘿嘿笑着，“我的轻功可没那么厉害！”

　　我玩弄着帘子上的流苏，低头轻声道，“我可不想再和上一次那样，再让你在我的眼前消失！”

　　他的背突然就挺直着，僵硬住了，喉间好似淤了一口痰，涩涩的，“不会的。”他腾空了一只手，摸索着，探到身后，抓住我的手，“不会的。这次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放手了。”

　　我抓住他的食指，轻轻地沿着他的纹路一条条蔓延着。长年的征战生涯，已经让他的手心长满厚厚的一层老茧，他已然脱胎换骨，不再是那个只靠偷窃存活的阿七。

　　“驾——”他猛地高喝一声，手中鞭子高高扬起，马儿受到鞭笞更加奋力地朝前方跑着。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一天一夜的奔波，我们已经来到了□□与鞑靼国的边境，漠漠寒烟，芳草萋萋，这里夹杂着两国最为精明奸诈的商人和军人，来往所处，都是头戴毡帽的商人和打着手势做生意的小贩，手执兵器的鞑靼士兵和□□士兵，例行公事般地在街道上巡逻着。好在，去年的那场战役刚刚过去，鞑靼国大败，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于是这里尚且还保持着暂时的安宁与和平。

　　“卖番薯喽！刚刚出炉的番薯喽！”

　　街道旁，一个老人正在卖番薯，那香味飘荡着整条街都是。其实我并不饿，马车的颠簸让我的胃口变得全无，这几天除了喝水，我没有多吃一口饭。可是阿七听到老人的吆喝声，便停住了，我知道他又是想起了我小时候说的那句话。

　　“等一下，我去买番薯给你吃！”他放下马鞭，就跳了下去。

　　“不用了，我不饿！再走几步，我们就到鞑靼了。”我随即说道，我想抓住他，可以他的衣袖在我的指间迅速滑过，便走远了。

　　帘子掀开时，番薯的香味扑鼻而来，我突然有了食欲，原来我的肚子真的饿了。我看到阿七围着那些热腾腾的番薯，挑三拣四地翻腾着，直到挑了一个最大的，才罢手，匆忙地付了钱，就往回走。

　　番薯大概很烫，阿七蹦跳着，两只手轮换着拿着，那动作，既滑稽又可爱。

　　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冲他摆手。

　　快点！我本来想说，可是我刚张开的嘴，在看到阿七身后奔腾而来的千军万马和直冲云霄的烟尘时，停滞住了。为首的那人，一身绣满铜色菱龙暗花的净青丝短袍骑服，朱红色的披风，高领镶龙，漆丝高冠，他带着压抑的威严和森然奔驰而来，凌厉不可一世。

作者有话说

　　HOHO,HOH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