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香》蒋会心

48、相认

　　人们奇怪地看着我，那眼神好像在打量着一个疯子似的。

　　我匍匐在阿德的怀里，他已经不能再给我温暖，即使阳光很好，即使他的笑脸依然灿烂，可是温度正一点点地从他身上消散，慢慢地变得冰凉。

　　“爷爷！”我抓住他的手，蹭在自己的脸上，“你醒醒！我是青丫头啊！”

　　阿德的脸深深地冻结在初春的阳光下，一动未动，像一尊雕塑。我再也看不到他慈祥的样子，再也听不到他唱那首故乡的歌。一切都是悲悯的，苍天不见怜，恶人尚且活的潇洒，可阿德这么一个好人，却因食物而死。

　　周围的人们议论纷纷，无视我的痛苦，却冷嘲热讽着。

　　“哪来的野丫头！抱着乞丐管叫爷爷！”

　　“可不是，难道疯了吗！”

　　我不知哪来的力气和勇气，猛地就抓住地上的一把尘土，狠狠地撒向身后的那帮人，“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都给本小姐滚！”

　　身后的这帮人弹跳着，拿手遮挡住扑面而来的沙土，妇女和老人讪讪地嘀咕几句，作势就要走人，也有善不罢休的粗壮男人，抡起了手臂，就要上来收拾我。

　　“妈的！不要命了！啊——哦，哦！”那声音迅速地被呻吟声给替代了。“到底是谁不要命了！”是阿七的声音，我诧异地回头，他紧紧地捏着那男人的手腕，浑身沾满着血迹，好像刚从修罗场上回来，他双目怒瞪着，咬牙切齿，“还不滚！”

　　说罢，手狠狠松开。那男人跌倒在地上，马上哆哆嗦嗦地滚远了。

　　一双有力的大手从我的腋下穿过抱住我，我闻到了血腥的味道，他连拖带抱地抱着我起来。
　　我张开嘴巴看着他，充溢在胸腔里的悲怆，让我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咽呜了一声，就抓着他的前襟，放声大哭起来。

　　他柔声地拍着我的背脊，“好了好了，不哭！我已经把那些害死阿德的坏人全都杀死了，我已经替爷爷报仇了……”他的声音很细很柔，渐渐的，越来越低，也随着我的哭声一起抽泣起来。

　　“青青，原谅我！……本来我是想等到和公主婚礼的那天，等到你出宫……与你一起浪迹天涯去的……”轻微的抽泣声中，他细碎地向我述说着，“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认出你了……可是我不能认你……我要确保时机成熟，才能带着你离开。”

　　我急切地抬起头看他，他的眼里流淌着温热的泪水，“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阿德的消息……想不到……”

　　他说不下去了，再次抱紧我，“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不要再离开我。”

　　我的心里装着很多疑问，可是他紧紧地抱着我，勒着难受，我的脸藏匿在他的怀抱里，磨蹭着，终于抬起了半边脸，“阿七，能和我说说你的事情吗？这些年，你都是怎样过下来的？还有，你又怎么会成为聂海的儿子？”

　　有太多的话憋在心里，这一刻我等待的太久，当它来临时，却也同时带给了我悲恸。悲喜交加，莫过如此。

　　“美人姐姐……”

　　身后，宝玥一脸疑问地看着紧紧相拥的我们，还有紫岚，她也正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们。
　　我和阿七几乎在同一时间，松开彼此。

　　“公主，你怎么出来了？”我有些心虚，忙上前扶着她，“快进轿去吧，我们回宫！”
　　宝玥生生地抽掉我的手，望向阿七，脸色苍白，“聂云白，你怎么在这里，你和她一早就认识吗？”

　　“公主！”我欲言又止。

　　宝玥没看我，“说话呀，我都看到了，你和她抱得这么紧！你和她什么关系？”说到最后，宝玥已然有了哭腔。

　　“公主您听我解释！”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对不住这个单纯无暇的好女孩，我在竭力骗她，“看到这个死去的老乞丐了吗？他是我失散已久的爷爷。”

　　宝玥狐疑地看我，“爷爷？”

　　我点头，“我从小就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是谁，是爷爷一手带我长大的。聂公子是个孤儿，爷爷看他可怜，就收养了他。而我，也在一次大火，和他们分散了！”说着，我泪眼迷离地看向阿七，“初见聂公子时，我就已经认出了他，可是我不敢去认，因为怕公主误会！”

　　阿七很好地配合着我，也逐渐地道出了实情，“实不相瞒，其实我并不是聂海的亲生儿子！那次大火之后，我便一个人飘零在外面，是聂海将军看我可怜，收留了我。后来，真正的聂公子不幸夭折，聂海将军悲痛欲绝，而恰好，我又与小公子年纪相仿，一方面，聂海将军和聂夫人都对我怜爱有加，另一方面，我的武功底子很是不错。于是就有了后来的李代桃僵。”

　　宝玥听的目瞪口呆，“这是真的？”

　　阿七惨淡一笑，“这些说出来，恐怕都不止砍一次脑袋！所以希望公主能帮在下隐瞒这个事情！”

　　宝玥已经相信了我们的话，心中有爱的女子总是容易被迷惑些，她连忙摆手，又使劲地点点头，“我不会乱说的，紫岚也不会乱说的，没有人会知道！”

　　我涌出几分感动，但是更多的是内疚。阿七方才对我说的——新婚之夜，带我浪迹天涯。恐怕会带给宝玥最深的伤害。

　　而此时，面含内疚的却是宝玥，她拉起我的手，“原来姐姐这般命苦，姐姐为何不早点和宝玥说，我也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一定会体谅的。”

　　“公主……”我感动地不知说什么好。宝玥又道，“原来我们都是一家人，这个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情。”

　　我想到阿德，悲恸道，“我们还是先好好安葬了爷爷吧！天黑了，爷爷也要回家了！”

　　闻言，众人都沉默了，一股无言的伤感正在渐渐扩散着。阿七默默地走到阿德身前，抱起他，一声不吭地朝前走去，我紧跟其上。

　　紫岚搀着宝玥在我们的后面走着，我和阿七的眼神对视，他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听得见的语气说。

　　“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骗人。”

　　我笑笑，“都是善意的谎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