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香》蒋会心

47、聂府

　　“是皇嫂吗？”宝玥闻言，安静了一下，凑近小脑袋轻轻地问道。

　　皇上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抚着宝玥的头发，犹如慈父般地笑着。宝玥见皇上不说，竟也不多问，却憋着嘴巴，不再说话。

　　“宝玥这是怎么了？”皇上笑问，拉过宝玥的手，“又耍小性子了！”

　　宝玥的嘴巴鼓了鼓，那双水灵的大眼睛转了几圈，便有隐约的泪珠出来了，“宝玥想出去玩，想出宫！”

　　“出宫！”皇上略微一楞，稍作停顿，便了如通透，他笑出声来，“可是在想未来的夫君了！”

　　宝玥嗔道，“是又怎么样！我就是要出宫！我就要出宫！”

　　“好！好！”皇上宠爱地揉搓着宝玥的头发，连声道，“可不能让朕最心爱的妹子受相思之苦，朕这就让人去安排一下！”

　　“真的！”宝玥的双眼登时发光，见皇上笑着点头，又马上搂住他的脖子，“哦——皇帝哥哥最好了！”

　　“咳咳咳……”皇上轻咳，“宝玥，你要把哥哥掐死吗！”

　　“啊！”宝玥突地一惊，忙松开手，嘿嘿嘿地笑着，“那明天就出发吗？”

　　皇上正色道，“记得明日酉时之前一定要回宫！”

　　朱红色的宫门突兀地打开，随之倾洒进来的是属于那宫外更加明媚的阳光。我一时迷茫，原来不知不觉间，进宫生活也快有两年了，迈过了这道门槛，外面便是另一个世界。

　　宝玥和紫岚难得出宫一趟，都是分外的高兴！ 此次出宫虽说是保密，可皇上还是有些大张旗鼓地命令了一群侍卫暗地里跟踪保护着，而宝玥的一身鲜亮打扮更是引人注目。

　　宝玥的轿子出了宫门，就直直地朝着聂府走去。我和紫岚穿着普通的布衣，随侍在两旁。这一路风景旖旎，街头商贩来来往往，好不热闹。宝玥图新鲜，时不时地伸出脖子来瞅瞅。好在她没忘记正事，也就是过过眼瘾，并没有做出多过阁的事情来。

　　也不知走了多久，我都有些累了，紫岚突然兴奋地叫道，“到了到了！”我定睛一看，果然在正前方，一座府邸坐落在那里，算不上很庞大巍峨，却是显得小巧别致，布置和结构有点像我儿时家中的装扮，呈现出江南小桥流水人家般的静谧和安详。要不是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一家文人墨客的家宅。

　　轿子安稳地停在聂府门前，我安顿好宝玥，就走上前轻轻叩门。开门的是个留着两撇老鼠须的瘦小男人，两只眼珠子盯着我咕噜噜地转上几圈，一看便是机灵人，也许是见多了各种各样的人，他看了看我身后的轿子，便笑问，“姑娘这是找谁呀！？”

　　我淡淡地拿出一淀金子，往前递了一下，又戏谑地收回来，把玩在手上，“这是我家主子赏的，麻烦去禀报一下聂公子，就说宝小姐已经在门外等候！”

　　“可是我家公子并不在府里。”

　　“不在？！”我有点失望，“那去哪里了？”

　　“这小的也不知。”门房讪讪地说道。我又问，“那几时回来？”“这……”门房狡猾的要死，眼睛却依然紧盯着我手中的金子瞧，我一把就塞进他手上，“快说！”

　　“公子刚刚出的门，好像是得到什么消息，就急冲冲地出门了，至于去哪儿，小的也不知道！”

　　我的心马上变得冰凉的，一腔热情全部给浇灭了，“那就劳烦这位大哥了，要是聂公子回来，一定要和他说一下……就说，我来找他了。”

　　迈开了半步的脚，停滞在台阶上，我猛地回头，对着门房就咬破自己的手指。那门房还来不及惊叹，我就已经迅速地在罗帕上写下一行字，手尖锐地疼痛着，我端起笑容，递给门房，“就麻烦你了，一定要代交给聂公子！”

　　门房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我又沉声道，“要是误事，可不是你能担待地起的！”那门房见我疾言厉色起来，马上乖觉地低头，“小的知道，小的知道！”我这才放心地离开。

　　看来此次前来是无功而返了，我泱泱地往回走。宝玥等的也是不耐烦，她一掀开轿帘，刚好与我眼神碰撞。

　　“今天恰好不巧，聂公子刚刚出门，恐怕是不能见着了。”我安慰道，“不如改天再来！聂公子也没算准公主您会大驾光临！”

　　宝玥赌气地撕着罗帕，“什么丑运气！不行！我一定要等到他！”

　　我和颜悦色道，“若是这样，皇上下次再也不会放公主出来了，还是回去吧！宫外不比宫内，人多口杂，奴婢为了公主的安全，不得不擅自主张！还是走吧！”

　　“我不回去。”宝玥撒娇。

　　“不行，必须回去！”我也较起劲来，又冲着轿夫喊道，“回宫！”那轿夫都是侍卫假扮的，居然也很是听我的话，马上就抬着宝玥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宝玥在轿内嗷嗷直叫，我无法，也只能安抚，“公主息怒，您不替自个的安全着想，也要替奴婢和紫岚想想吧！要是酉时之前，赶不到宫里，皇上可要治我们的大罪！”

　　果然，这招有用，宝玥顿时就不声不吭了。她很失落的低声叹气道，“那就回去吧！”

　　轿子一路顺直地走着，但是到达一个桥头时，却兀地停了下来。

　　只听到那一阵阵人烟嘈杂，似乎在围着什么东西在看，就连老弱妇儒都使劲地往前挤着。而我看到的都是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什么事情那么热闹！？”紫岚好奇的也往前面挤去。

　　我没心思去关注那么多，泱泱地挨着轿子站着。只觉得浑身无力，真想以地为床，好好地睡上一觉。

　　再看紫岚去了一会，气喘吁吁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懊恼道，“我倒是什么新鲜事呢，原来是死了一个老乞丐！也没人管。”

　　宝玥听到紫岚说话，也把头伸了出来，“什么！死人了？”

　　紫岚瘪瘪嘴，“您就别管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今天也不知怎的，想见的人没见到，不想看的却看到了，真晦气！”

　　宝玥没有见到聂云白，满脸都写着不高兴三个大字，哦了一声，就命令轿夫起轿。

　　我起初没在意，可冥冥中，似乎有一根无形的绳子正拉着我，不让我走。而每走的一步，都好像踩在我的心房上，抽筋般地细疼。走的越远，那根线就抽地越紧，直到最后，我再也走不动了。

　　“怎么了？”紫岚狐疑道。

　　我头脑一片空白，摇摇头，“等等我！”说完，我就飞快地朝着那人烟纷扰处跑去。

　　烟花三月天，最是再好不过的天气，我却是流了一脸的汗水。

　　“让一让！让一让！”我顾不得平日里谨言慎行的淑女风范，就埋脸使劲拨开前面的人，那些人有回头咒骂我的，也有自觉让道的，也有冷眼旁观的。他们都好奇地看着我这个疯女人！

　　“扑通！——”前面突然一个阻碍的人都没有了，我的身体作出潜意识的动作，还是向前扑动着，于是，我的膝盖重重地摔在并不平整的地面上，额头一个点地，刚好像一个叩头的动作。

　　正如紫岚所说的一样，一个老乞丐死在这里，他毫无生气的脸上居然还挂着笑容，已经干涸的嘴唇紧巴巴地裂开了好几道裂痕，而他的手里，还紧紧地抓着半个馒头。

　　“哎呦呦！刚才那仗势你们都看见了吧，为了抢个馒头，斗的要死！”

　　“真是好笑的要死，为了个臭馒头打死人。”

　　“死了人，也没人管了吗！这个天气，马上就会发臭的！”

　　一下子，人们突然都噤了声。

　　我沾满污垢的手，在半空中升上来，哆嗦着想竭力往前伸去，可是为什么偏偏又是这样的无力，心好似被搅碎了，一滴一滴溢出血来。

　　我张大了嘴巴，想呐喊，可牙齿也在禁不住地哆嗦着，有那么几下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爷爷！”我喃喃。

　　眼泪淹没了我，昏天暗地的潮水向我席卷而来，我疯狂地扑向那个曾经给过我温暖的老人，歇斯底里，“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