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香》蒋会心

10、进宫

　　七日后，相府便来人来接郑清茉进宫。还是同上次那般低调，只是一顶普通的轿子，几个随从的侍女小厮。

　　我已经换上丫鬟的衣服，头顶用一块丝巾包裹住。师太智贤和庵中众位师姐妹出来相送，一时间，有了一种凄离的神伤感。

　　镜元最伤心，眼睛红扑扑的，好像一只小兔子。我自在栊翠庵落居后，就一直和镜元同住。她性子朴实鲁莽，倒和阿娥有几分相似，此次离开，我最是舍不得她。

　　我眼睛一酸，镜元已经哭着抱住我，“镜昙，我舍不得你走！”

　　我拍拍她的背脊，吸气，“哭什么，又不是见不到了。往后，我一定会向小姐求情，经常地来看你的。”

　　师太喝斥一声，“镜元。”

　　镜元这才松开我，我又对着师太跪下，重重地叩了几个响头，“师傅对镜昙的恩情，镜昙没齿难忘！

　　师太眼中有不舍，她扶起我，“我们师徒缘分至此结束，从今往后，一切就看你自己了。起来吧！别误了去宫中的时辰！”

　　我对着她又是叩了几个响头，才站起来。

　　清茉已经被侍女搀扶着坐进轿中，我站在轿边，只听得前面轿夫一声嘹亮的叫声。

　　“起轿——”

　　声音响彻至整个栊翠庵的山头，潇湘竹的树叶都纷纷摩挲着，似乎在跟我告别。我抬头，最后一次感受这来自山间的清凛……我新的旅途又开始了。

　　“后悔吗？”

　　轿中传来轻轻的一句问话。

　　我转过脸，对着摇晃的轿帘摇摇头，回道，“不后悔！”

　　“出了栊翠庵，你再也不可以回头。尼姑庙虽好，可毕竟太过平淡。你我都是不甘寂寞的人！”

　　她的话，让我蓦地一怔。郑清茉显然是个攻于心计的女人，外表柔弱楚楚可人，也是她最大的一个优势。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平日里暴露了什么，是我的眼神暴露了太多信息，还是我的行为举止让她觉察到了什么。

　　总之，从我踏进栊翠庵的第一步起，我就知道那里不可能是我的归宿。那里是很好，假如我能淡忘掉过去的一切，假如我能做到真正的心如止水，也许栊翠庵就会成为我安稳的家。可是我的心又怎能容忍自己这样荒废下去……我要报仇！

　　我要报仇！

　　我曾经站在栊翠庵的山顶上看皇宫时，总觉得它近在咫尺。可是真正走起来，却是两天两夜。

　　宫门外，早已停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专送秀女的马车。秀女们就好像开在不同季节不同的花，五颜六色，绿肥红瘦。随身的侍女奴仆更是显摆似的站在自家主子身边，攀比着谁谁谁的马车更加豪华，谁谁谁家的主子更加美貌。

　　这一对比，倒是清茉的行头略显寒酸了。且不说我们的马车是最普通不过的，就连她的装扮也着实差强人意。

　　脸上只略施薄粉，一身淡绿色的衣衫，袖口处缀以朵朵白色小绒花作为点缀。发髻上斜插的是一支白玉簪子，尾端有银白色的流苏垂挂而下。

　　清茉之前最宠爱的侍女秀心，不满地埋怨道，“小姐，您可是堂堂左丞相千金，岂能这般寒碜！不明事理的人，还以为我们是什么下作身份。”

　　清茉不以为然，“我这身打扮可不是给这群愚笨的女人看的。”她的语气中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之气，彰显出她贵为相府千金的不同之处。

　　她的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人叫开了，“你说谁愚笨啊？！”

　　我蹙眉转头，只见一个身穿桃红衣衫，头上插满珠花金簪的秀气女子，正朝着我们横眉冷对！

　　她两手叉腰，再次高声喝道，“我说你呢！你刚说谁愚笨啊！？”

　　这种事情自然用不着主子亲自出面。

　　我还没反应过来，秀心已经冲上来，“大胆，竟敢对我家小姐大呼小叫！”

　　那女子轻蔑地一笑，“我爹是工部尚书，不知你家小姐是哪家的秀女？”她旁边的一些秀女也跟着起哄，看她们的装扮，好像把全部家当都用在了今天似的。

　　秀心闻言就想自报家门，我忙堵住她的嘴，今日宫门前的风波肯定是会传到宫里去的，而倘若被人们知道，是左丞相家里的千金在滋事，肯定会留于不好的印象，外事还是要低调行事！

　　我安托好秀心，上前朝那女子行了一个标准的礼，“小姐万福。”

　　她看着我看了一会，突然哈哈大笑出来，对着清茉道，“你家的下人怎么长的多这么怪，一个长着大饼脸，一个还学波斯人围什么头巾！难道真的是家里太寒酸，连个像样的下人也拿不出手！”

　　秀心此时已经是七窍生烟了，她的脸盘长的比较宽，平日里最忌讳别人说她大饼脸。我见她又要发作，连忙按住她。转脸继而对那女人不客气地道。

　　“此次进宫，你们都是待选的秀女，谁胜谁败还不一定，又何必横生枝节，多个敌人呢。倘若今后，您青云直上，那是我们运气不好，得罪了贵人。可倘若是我家主子得道呢？一切都是个未知数，还请这位小姐稍安勿躁的好，天气热，免得上火！假如嘴角长了个豆胞就不好了。”

　　我说完这番话，早已是全身汗湿。工部侍郎，这身份换在我父亲在世时，也是个不能得罪的高官。更何况，我现在什么是一个什么都不的小尼姑。这挡箭牌还真不是好当的。

　　一时间，众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那女子对我指了指手指，大概想骂我，可又唯恐真的被我说中，长出豆胞来。只能愤恨地跺了一下脚。

　　想转身就走，可又不解气，刚好她的随身侍女不小心撞了一下她，她顿时把气撒在自己的侍女身上。

　　“不长眼的奴才，没看到本小姐心烦着吗，还不滚！”

　　我有点后怕地拍拍心口，这种蛮横无理的女子，就算长的再美，也肯定不讨人喜。事到如今，我只能希望她不要被皇帝看中。这样也免得日后在宫中遇见，分外眼红！可是，我转念又一想，不对不对！像她这种高贵的身份，肯定也是会入选的吧！

　　“工部侍郎宋显声的女儿宋如意，倒真是如传闻中的那般，空有一副好皮囊，却幼稚如三岁小孩！”

　　清茉的声音突来响起，她微笑的看着我，“刚才你做的很好！”

　　秀心有点醋味地说道，“要是我刚才明说小姐您的身份，那个宋如意也不会如此放肆！”

　　清茉喝斥道，“你还不知错吗！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在宫中只要行差踏错，就是死路一条。这里没有对与错，只有生与死！你要是学不会说话，就记住少说为妙！”

　　秀心被骂地低下头，低头的时候，还不忘狠狠地对我瞪眼睛！

　　我暗自倒霉，往后在宫里又平白无故地添了一个敌人。

　　待到了午时，执事太监总管出来颁布旨意，所有的秀女全部进宫至殿前，面对皇帝和皇太后的接见和提问，然后等待着撂牌子或者留下。

　　当然，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只能守候的宫门外，等待着主子们的结果。我自知自己的这般模样很奇怪，就躲到一个无人处坐下，免得再次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风波。

　　我正面朝着金碧辉煌的皇宫，红瓦金漆，奢华中带着阴深的肃穆！宫檐展翅，恍若一只只翱翔的鹰鹫，此起彼伏，它们锋利的尖嘴相互交叉着，就像人心勾心斗角！

　　又过了几个时辰，一众秀女才鱼贯而出。光看脸色，就知道哪些留下，哪些没被选中。

　　宋如意大概在殿上知道了清茉的身份，看到我们，就缩缩脖子，当做没看见的擦身而过。

　　秀心忙上前问，“小姐，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清茉浅笑，“非我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