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除妖手册[重生]》夏泽源

80、女皇

　　公主一怔，眼神复杂，张了张口像是想辩解什么，但到底还是闭上眼睛轻吸了一口气：“阿贞，你在怪我没有救你父亲吗？”

　　还未等宋贞回答，公主流下泪来，看着宋贞道：“当时的情况下，你的父亲已经暴露了真身，如果不这么做，将你和父亲撇清关系，那你的半妖身份就会暴露，你会和父亲一起死的！阿贞，你父亲身份暴露就没办法再活着了，要是我再失去你的话，我又如何过活呢？”

　　公主语调悲切，看着宋贞，眼里的担心就像所有爱子心切的母亲一般。

　　宋贞看着母亲，已经分不清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了。母亲的演技总是太好，不然也不至于骗过父亲，骗过天下所有人。

　　不过老皇帝相当看中他皇太孙的身份，公主想要皇位，就算为此现在也不会杀他，至少要等到老皇帝驾崩了之后才会找机会下手吧。

　　宋贞这么想着，脸上却装出动容的模样。

　　*

　　之后不久，老皇帝病情愈加严重，这时候公主已经基本把控朝野，大皇子已死、二皇子已疯，公主终于一步步铲除了她称帝路上的所有障碍。

　　只剩下最后一步，只要老皇帝一死，公主就能实现了她长久以来的目标，以无数的血与泪为代价。

　　老皇帝病重的这段时日，公主带着宋贞寸步不离地服侍老皇帝。老皇帝病的很重，长时间处于昏迷状态，这天傍晚，老皇帝醒了过来，且精神状态很好，甚至喝了些牛乳。接着他让公主和宋贞独自留下。

　　“永宁。”老皇帝握住了公主的手，他眯着浑浊的眼睛看着公主良久，流下了一滴泪来，“你长得真像你的母亲。才思敏捷，有治国之才，可惜是个公主，不然我会让你继承大统，这样也对你死去的可怜母亲有个交代，当年是我的疏忽，否则她也不会死。”

　　老皇帝长叹了一口气。

　　公主挑了挑眉，她拿起药碗，舀了一汤匙药递到老皇帝嘴边：“这是您第一次和我谈论母妃，父皇。”

　　老皇帝偏了偏头：“药就不喝了。”

　　又看了眼随侍在一旁的宋贞：“宋贞这孩子……”

　　“不再和我聊聊母妃的事情吗？父皇。”公主淡淡道，“还是说你关于母妃的记忆，就只有这句话而已了？”

　　老皇帝皱起了眉头，他对公主冲撞冒犯的态度感到了不适，他正准备开口训斥，公主却直接拿起药碗将药灌入了他的口中。

　　药的味道极苦，他咳起来，一边大声训斥公主，一边叫身边服侍的宫人，但是却无人应答，只有公主和宋贞在屋子中。宋贞站在房屋中间，面对着异常的一幕，他的神情和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冷淡冷漠地看着这边。而公主则是放下碗直起身来，她垂下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老皇帝。

　　公主神情极淡漠，但是却用温和的语调说出了狠厉的话：“父皇，当年害死母妃的人，就只剩你一个了。母妃是个温柔和善的人，就算是你的漠不关心和有意偏袒害死了她，母亲却全不怪你；但是我不一样，我向来就是有仇必报的性格。”她晃了晃手中已经空了的药碗：“父皇，你就放心去吧。下那十八层地狱，来生可再别祸害我母妃了。”

　　“至于皇位。”
　　公主扯起嘴角，“这个国家，就都是我的囊中物了。我会成为永安史上第一位女皇帝，我会流传青史的。”

　　“你！”老皇上青筋暴起，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咒骂嘶喊着，最后声音逐渐微弱，渐渐没了呼吸。

　　公主上前合上了老皇帝的眼睛，又在床前站了一会。

　　接着转身，笑着看向宋贞：“阿贞，你看，我——不，朕做到了。”

　　宋贞看着脸上带着笑意和疯狂的母亲，“是的，”他顿了顿，也改了称呼，“母皇。从现在开始，您就是永安的皇帝了。”

　　“阿贞，你以后就是永安的太子了。”

　　宋贞做了个略微吃惊的表情。

　　女皇察觉到了这个细微的表情，疑道：“为什么这幅表情？”

　　宋贞笑了笑，流露出一丝哀伤之意：“我身为半妖，早晚是祸患。我以为，您之前之所以留着我，是因为先皇对我还算看中，所以才没有立刻杀我。”

　　——适当地流露出怨言和自己的阴暗面，才会显示出宋贞对女皇的坦诚，也会提高女皇对他的信任。

　　女皇道：“阿贞，你怎么会这么想？你是我唯一的孩子，我的皇位唯一继承人。我自知对不起你父亲。我既然与他许下一生一世一双的承诺，即使身为皇帝会有很多身不由己的地方，但是我至少一定会把你保护好，你就是本朝太子，阿贞。”

　　宋贞装作感动地看着女皇，这位站在权力最高峰的女人。

　　——说的真好，宋贞心想道，当年也是这样把我父亲骗到为她卖命的吧。

　　宋贞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

　　*

　　女皇登基，宋贞成了太子。女皇依守承诺，对宋贞处处优待，细心照顾，更是为他挑选了数名太傅教导。宋贞便顺势提出了学习除妖术，以便更好地了解除妖之法、更好地隐藏半妖之身。

　　女皇答应了，但是若是要学习除妖术，必要与除妖师长久相处，久而久之宋贞的半妖身份必会有暴露的风险，因此如果要挑选除妖师，必定是忠诚可靠的。女皇问了宋贞的意愿，宋贞心中早有想法，便向女皇要了贺岚和叶荣两人。

　　贺岚和叶荣是永安有名的除妖师，人品高尚，对女皇一片忠诚，也正是这两人把宋贞送回永安，和宋贞也算有个前情；宋贞向女皇再三保证不会身份暴露，女皇便答应了。

　　宋贞便自此跟在两人身边，贺岚还是待他一如既往得和善仔细，但到底有层隔膜，温和中带着冷淡；叶荣虽然行事礼节无差，但还和第一次见他一样，处处透着生硬和不喜。

　　这些宋贞都看在眼里，心中隐隐猜测两人对他如此态度的理由。

　　宋贞聪明好学又肯下苦工，除妖术进步飞快，恰巧北川出了作乱的妖怪，贺岚和叶荣便前去除妖；宋贞便主动请缨同两人一同前往。几人解决妖怪后，本来能在圆月之夜前回到永安，却不料在回程途中遭遇妖怪袭击，贺岚叶荣本就身上带伤还要分心保护宋贞，一时竟节节败退。正逢月圆之夜，宋贞不得已在贺岚和叶荣面前化为狐形，击退了攻击他们的妖怪。

　　“明明你也是妖怪，为什么要偏帮人类？”

　　妖怪在临死前，满怀恨意和不甘心地冲白狐怒吼道。

　　化为狐形的宋贞静静地看这妖怪化为齑粉，转身看着身后负伤两人，不出他的所料，两人见了他的真身，并无半点震惊，显然是早就知道他半妖之事。

　　宋贞道：“果然两位先生早就知道我的真身了，也是，两位都是名动永安的除妖师，我与你们朝夕相处，想必两位早就察觉到了我的真身吧。所以对我的态度才这么微妙和奇怪，不是吗？”

　　贺岚看着白狐的眼睛：“太子殿下，那个妖怪的问题，我其实也很想问。”他看着白狐的眼睛，表情严肃不复往日轻松笑意：“您为什么要帮我们呢？冒着有可能暴露身份的风险和我们学习除妖术，您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子时已过，白狐重新化为人形，他看着两人，叹了口气，看向仍然高挂枝头的明月：“两位先生，和妖怪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人类与妖怪，到底有又什么不一样呢？有好人坏人、有好妖坏妖，你们告诉我，坏妖固然该死，那从来没有做过恶的妖，难道就因为是妖就要死吗？”

　　他仔细地看着叶荣和贺岚的脸，贺岚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而叶荣则是露出不屑的表情：“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妖怪，我除妖这么多年，只要是妖，就没有不作恶的。”

　　宋贞笑道：“是吗？可是我就见过。”

　　不过被你们杀死了。

　　宋贞轻吸一口气，正义凛然道：“无论是人是妖，我只是求证心中道。我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妖怪；我既是人类，也是妖怪。所以我学习除妖术，了解人类、同时了解妖怪，我只是想要追求一个人与妖怪能够和平共处的世界罢了。”

　　叶荣冷哼一声，“太子殿下，说得轻松。人类与妖怪对立多年，永安国常年祸乱，大多都是妖怪挑起，人与妖怪和平共处，谈何容易？”

　　“之前从来没有过，就代表做不成了吗？叶先生，你说人与妖怪和平共处实属困难，可是我才刚刚救了两位先生的命，以后也是想和两位先生好好相处，延续着师徒情谊，难道两位先生要拒绝我吗？”

　　贺岚轻笑一声，撑着身子起来行了一礼，笑容也多了些真心实意：“太子殿下雄心壮志，臣也心向往之。”

　　叶荣撇了撇嘴，没再说话了。

　　宋贞笑了笑，知道他是打动了贺岚。

　　——也不枉他特意设下了这么一出苦肉计，唱了这么一出好戏。那被他安排杀死的妖怪，也算是死得其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