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第七人格》七秒未央

7、第七章

　　端妃刚抬起手想去取茶杯，闻言，那玉手骤然而停。

　　她挑起唇角，轻笑了一声，说道：“皇上对殿下可真是有心了，以往异国来的使臣可没这待遇。”

　　归璟脸色变了变，瞥她一眼，并不接话。

　　端妃知道他心有不快，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假意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最为尴尬的却是阮曜。

　　他明白归璟心里向着他，也知道端妃很不乐意，可这是皇帝主动提出来的，他能拒绝吗？

　　“尊使意下如何？”归璟见他犹豫，又进而问了一句。

　　“皇上日理万机，如今百忙之中还要抽空陪我用膳，实在让我感到不安啊！”

　　阮曜怯懦，但并不傻，直接拒绝和答应都不是上策。是以，他委婉曲折地表示中立，那么做决定的事情就轮不到他了。

　　果不其然，归璟点了点头，手指敲了敲椅把：“朕知道你有所顾忌。放心，朕也是要吃饭的。今后早晚用膳时间，你就去仁泽宫吧。”

　　端妃的手抖了抖，咬了下唇，轻声问道：“那臣妾若是备了酒菜，想请皇上过堂一聚，皇上会去吗？”

　　她这番话，简直就是在老虎头上撸毛。

　　归璟微微抬眼，淡淡地望着她，眼里渗出丝丝缕缕的寒气。还没开口，已经将对面的妃子给冻僵了。

　　“臣妾就是随口问问，还请皇上不要在意……”
　　端妃微微一颤，心虚地垂了垂眸子，继而看向皇帝身边那人。

　　阮曜一看情形不妙，赶紧在归璟发火之前出来打圆场。

　　其实，在皇帝做下决定的时候，他心里已经有了个折中的办法。早晚两餐他不可能全都占着，总得让后宫嫔妃们也有机会沾点雨露的。

　　“皇上，要不今后我就在仁泽宫和您一起享用午膳，晚上您可以和娘娘们相聚，可好？”
　　阮曜偷看了一眼端妃，心道：我可没想抢你的男人，你别再瞪着我了。

　　端妃收回目光，有些期待地等着归璟的回答。

　　如果此时归璟拒绝这个提议，显然是不合理的。那样不仅摆明了对阮曜偏心，对后宫来说也有失公允。

　　在心里叹了口气，顺便对常凝骂了一句“闭嘴”后，他幽幽地说道：“那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阮曜舒了心，但又开始不安起来。

　　皇上的病好似不轻，以后若是每日与他相对，自己岂不是很危险？可现在恐怕也不是再提出非议的好时机，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烦恼，皇帝的心也是纷乱无章。

　　让归璟每日面对阮曜，他欢喜得很，可身体里那些家伙们绝对会不安分，特别是常凝！他能控制得了一时，可不能保证控制全场。

　　万一他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该如何收场？不行，得和他们几个好好约定一番才是！

　　于是，当晚钟太医去仁泽宫做例行检查的时候，看到的场景是皇帝一个人在屋内自言自语。

　　钟天灏偏过头，问一旁的常安：“皇上在干嘛？和那几位聊天？”

　　常安点点头：“嗯，大家伙儿商量事情呢。”

　　话毕，二人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皇上表演独角戏。

　　桌边的归璟手一挥，冷冷说道：“你们几个再要出来放肆，朕可不会轻饶了！”

　　随后，他脸色一白，两只手互相揉搓着，显得有些焦躁：“皇上请放心，小生与诸位不敢造次，只是那常公子不听劝，我等……”

　　话音未落，他重重猛拍了一下桌面，把不远处的钟天灏与常安吓了一跳。

　　“放屁！前几次要不是你们死命拉着我，我都已经将那姓常的剐了，哪能让他做出那些丢脸的事情来？”

　　他气势汹汹地大吼了两句，转而又抬了抬眉，攥起一搓头发，奶声奶气地呢喃道：“问大叔就会发脾气，前两次要不是公主殿下压着，问大叔就要闯祸了。”

　　“可不是，在主子的眷顾下，我们共存了这么多年，就算这新来的不听话，问天你也不能做得太过分。毕竟公主殿下还没发话呢，轮也轮不到你来做主。”
　　这次的声音软绵绵的，轻柔矫作了不少。

　　显然，这是那几个人格正在各抒己见。

　　在归璟心里，有着这么一副灰暗的场景。

　　所有人格都已经拟人化地出现在他的周围，除了公主坐在一边，其他人格都围着圈跪在地上，义愤填膺地交谈呼喝着。

　　归璟的皇帝人格坐在龙椅上，忍着火气，静静地观望着这些人格的交谈，也不插嘴。

　　忽然，常凝的人格“呵呵”轻笑了两声。

　　站起身，走到皇帝人格的身边，手搭着龙椅的把手，指尖在上面顺着古朴的花纹缓缓划动。

　　他向皇帝微微倾身，脸却对着其他人格，说道：“你们几个还不明白吗？我是谁？我是常凝！为什么皇上能压住你们却压不住我？因为我就是皇上的另一面！我有何错？只是做了他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情罢了。难道说，你们几个就没有想过从这里出去，真正占了皇帝的身子？怕是有这个心，但没这个胆吧！哈哈哈哈，一群懦弱卑微的家伙，活该你们几个被困在这里。”

　　常凝的一番话，如同在池塘里扔了块巨石，顿时将满池塘的鱼虾蟹给炸了出来。

　　终于，公主人格归妍憋不住了，一阵娇喝道：“常凝你给本宫闭嘴，满口胡言乱语，皇兄的事情岂容你来置喙。平日里为了顾全大局，本宫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没有对你多加干涉。你倒好，干脆夺了皇兄的位子去戏弄殿下，还不赶紧跪下认错？”

　　常凝“呵呵呵”地娇笑了几声，抬手摸向皇帝的脸。

　　手指轻轻地抚了抚对方的颊骨，凑过去在他鬓边耳语道：“没有您的野心和欲望，也成就不了如今的常凝。我说得有错吗，皇上？”

　　归璟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目色森寒，语气冰凉：“所以，你想替代朕？”

　　常凝被他抓着，也不惊慌，淡然地直起身子，回道：“我可不敢，也没兴趣。”

　　归璟哼了一声，松了手。

　　书生人格宗霖赶紧对他招手：“常公子，不能对皇上无礼，赶紧回来！”

　　常凝不理，宗霖叹了口气，刚想再劝，只见问天已经站起身来一个箭步跨出，拽着常凝的胳膊就把他压在了地上。

　　归璟郁闷地看着他，满脸哀怨地说道：“阮曜在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勇猛？”

　　问天想要辩解，但回头瞥到公主的冷目，只能讪讪地低下头去。

　　“皇兄，皇子殿下出现的时候，常凝可不像现在这么讲理。若是问天动粗，难保不会惊扰到您。”
　　说完，归妍走到归璟身边，低声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其实，您应该明白，他的话也不无道理。他就如同您背后的影子，您会武，他也会。出事的那几次，他的气势极盛，我们是很难制住他的。”

　　归妍的话，是在提醒，也是一种警示。

　　归璟早在一开始就有了某些想法。常凝为何会凭空出现，又是为何不能像其他人格那样受他控制？这都是因为在他心底深处，一直有个秘密。而这个秘密，无人知晓，就连常安都不知道。

　　可他身体里的那几位都是他的一部分，自然对这秘密心照不宣。

　　故此，他沉默了。

　　看来，想要治住常凝，唯有靠他自己的毅力了。

　　局外人钟太医打了个呵欠，转头问常安：“皇上和那几位商议多久了？怎的还不结束？”

　　常安斜睨着他，反问道：“钟大人要不自己上前问问？”

　　钟太医表情一滞，遂笑了笑：“咳，不用，也不是什么急事，我就再等等好了。”

　　常安也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事后，他俩问归璟讨论之后是不是有了结果，归璟点了点头。

　　他认真地看着面前的二人，郑重道：“朕认为，和阮曜保持距离会是个好主意。只要隔得远，就安全了。你们说呢？”

　　常安和钟太医均是一愣，然后虚伪地点了点头，却双双心道：你说是，就是吧。

　　过完这一夜，小皇子开始了每日向仁泽宫报道的生活。

　　陪着皇帝吃喝其实也不是难事，阮曜只消坐在桌前，微笑着将面前的饭菜消灭光就行了。只是那咸辣的口感，和时时提防皇帝犯病的心情委实让他痛苦不堪，勉强着吃了半碗就再也无法下咽了。

　　是以，每次去见皇帝前，他都得自己给自己进行一番心理疏通才行。

　　头先几日，两人在常安以及一些宫奴的注视下，吃饭举止都很端正。常凝在人格座谈会后收敛了一些，归璟甚是欣慰。

　　他心情好，吃得也比平时多。这在常安看来，倒是阮曜的功劳。

　　可阮曜却很辛苦，他在皇帝面前谨言慎行，每个动作都要斟酌再三后才会去做。比如夹菜，饮汤，喝茶，甚至擦嘴。

　　一段时间后，归璟终于发现了问题。

　　他担忧地拉住阮曜的手，问道：“这些饭菜是否不合尊使的口味？朕见你吃得不多，人也清瘦了些。”

　　阮曜脸上透出淡淡的红晕，不敢把手缩回去，只得咬着牙否认：“没有，饭菜很美味，只是我向来就吃得不多罢了。”

　　归璟见他局促不安，便拍了拍他的胳膊，说道：“果然那日端妃没有说错，尊使吃不惯我国的食料。朕让御膳房明日准备一些兰国的食物，希望到时尊使可以多吃一些。”

　　阮曜慌忙摆手：“不用了，我没事的，皇上不必费心特意为我准备膳食。”

　　归璟唇角微扬，向他靠了过去：“不费心，在朕看来，尊使的康健最为重要。”

　　常安在一旁满脸黑线，“嗯哼”了一声。

　　归璟的身体顿了顿，乖乖地往后退回了原位。

　　阮曜的心跳才刚加速，却见危险讯号消失，当下有些不解。他迟疑地看着归璟，心里猜测着皇帝的举动是何用意。

　　而归璟则垂下头，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声。

　　方才他凑近阮曜的瞬间，常凝又开始骚动起来。果然，以后他绝不能与阮曜再近距离接触了。

　　那么小皇子殿下是不是会因为这个而欢呼雀跃呢？毕竟他曾被自己吓得不轻。

　　想到这里，他抬眸望了过去。

　　阮曜正在疑惑，见皇帝与他对视，立刻低下了头回避对方的目光。

　　他垂首，束在脑后的乌发滑至两边，露出了纤弱白皙的后颈。

　　娇弱怜人的模样映入归璟的眼帘，是那般诱惑，让他不得不深深地吸了口气，而后狠狠逼自己转头望向别处。

　　视线略转，心里的躁动逐渐缓解。

　　平复心绪后，归璟开了口：“这些日子来，朕一直在想该如何去同你说朕的事情。想必你也明白，此事事关重大，朕不得不考虑再三，还请你谅解。”

　　“皇上言重了。阮曜明白，皇上……生病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