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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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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宗汉元十三年冬,飞雪舞动在冰冷的穹天,悠悠转转而落,为京城铺上了一层厚重的银白。
惠云殿外一片狼籍,雪地里的鲜红汇成了赤色的水墨画景。
归璟漠然地站在门口,看着宫奴们忙里忙外地收拾残局。
这是被处死的最后一批叛党。
几个月前的盛夏,在仁泽宫上演了一出犯上作乱,逆党造反的荒唐戏码。
澜王府的朝军意欲弑君,关键时刻,袁冲将军率御林军回朝救驾,将乱臣贼子一举歼灭。
若要问袁将军本该前往北疆支援,怎会忽然班师回朝,那就得从朝廷接到北疆急报的时候开始说起。
那日,归璟看着奏章里的条条目目,心下开始生疑。
安国和文国一直保持互相制衡的关系,怎么会突然进攻,这事情看来没有那么简单。他有所怀疑,唐左英也觉得有诈。
所以,明面上归璟下令由袁冲率军北去援助,可在他离京之际,唐左英又安排了心腹带领一批暗卫快马加鞭前去调查。果然,到了北疆之后,心腹发现原来是江鸿私底下买通了安国的将军,调遣了一只民兵在边境作乱。
不仅如此,他还收买了边疆的守军首领郑进,故意将这件事扩大上报,目的就是将袁冲困在边疆。京城的御林军群龙无首,便会军心涣散,不成气候。
得此震惊人心的消息,心腹将暗卫分为两批人马。一批即刻往回赶并通知正在前来的袁冲回程,另一批则留在北疆,使了些伎俩扣住郑进和郑呈嵩两个人。有了这两个为首的人物在手里,底下那些人只好乖乖就范。
他们封锁了消息,对冬歌谎报军情,让其误以为袁冲到了北疆后被羁押进牢,其带去的御林军也被困在当地。
因为这个假消息,冬歌觉得胜券在握,才会勉强愿意与江鸿携手合作。
没想到,当日就在他下达进攻的命令后不久,兆龙身中数箭,保护归璟的亲卫奄奄一息,就连阮曜带来的暗卫也被刺成重伤的情况下,袁冲赶到了。
白元为他挡住袁冲的一剑,当场殒命。
看着冲进大殿的御林军,冬歌惊得瘫软在地,朝军纷纷缴械投降。
澜王的篡位行动以功败垂成为结局,落下苍凉的帷幕。
江鸿被御林军团团围住。
他看着抱住兆龙的归璟,眼里透出绝望和不甘:“你这个狡猾的家伙,竟然骗了我!”
“是你蠢,还自以为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归璟冷哼一声,垂眸看着兆龙,说道:“你给朕挺着,不许死!听到没?”
兆龙强忍着疼痛,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微、微臣不、敢……”
阮曜红了双眼,瞪着江鸿道:“弑君叛国,你觉得你妹妹希望你这么做吗?等你死后,你有什么颜面去见她?”
“颜面?哈哈哈哈……是我没用!好恨啊,婉儿,是哥哥无能!哥哥对不住你!”
话音未落,江鸿举剑朝脖子抹去。
众人看着他缓缓倒下,没有一丝同情。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兆龙在经过急救和诊治之后,身体渐渐康复。兆潼与他一样,身体素质强健,恢复得也很快。两兄弟护驾有功,被归璟加封论赏。禁军重新调整编排,由兆潼作为主帅,正式成为禁军守将。
郑进和郑呈嵩逆上叛国,其罪之大,株连九族。归璟重新规划,调派了新的部队前往边境守护。
朝军凡是参与作乱者均被处死,剩下的人也被流放,终生不得回京。
而对于冬歌这位胞弟,归璟却有点犯难。
若是将他处以极刑,归璟不忍心。说到底,冬歌也是年轻气盛,受人蛊惑才会犯下大错。可要是就这么放过他,又怕后患无穷。
阮曜见他终日愁眉不展,便去找他谈心。
“皇上,我已告知父皇文国发生的一切,父皇找到了那位受贿的官员,将他处死了。”
归璟一愣:“处死?你父皇当真这么做了?”
“嗯。”阮曜点了点头:“若是饶了他,他也会将此时放在心上,指不定今后还会做些什么。与其让自己心里不安,不如对他严惩不贷。这也是给其他人一个警示,让他人切勿步其后尘。”
“警示么……唉,可冬歌毕竟是朕的胞弟,已经死了那么多人,朕实在不忍心……”
“我明白!”阮曜钻进他的怀里,微微仰着头,说道:“皇上仁厚,冬歌殿下本性也不坏,只是让他继续留在您身边,恐怕不是明智之举。”
归璟亲了亲他的额头,应道:“朕懂你的意思。”
至此,两人心有灵犀,已无需多言。
两月后,冬歌与太妃被流放荒土之地赎罪,但允其后代在将来某日可回归皇城。
那日已是夏末,他跪在归璟面前,重重地磕了几个头,直到皮破肉绽,额上全是血才站起身来。
归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不仅留了他与他娘亲的命,还允许他的后代今后回京。这是天大的恩赐与仁德。如此风范,让他不得不承认,归璟才是真正的帝王将相,天命所归。
等冬歌走后,阮曜靠在归璟肩头,迎风叹道:“终于结束了。仅仅大半年的时间,却恍若隔世。”
“留下来吧,待在朕的身边,好吗?”归璟侧过脸,在他鬓边轻声问道。
他想留,可若是留下,就意味着文国将要绝后,届时难道真要择贤继位?将江山拱手送人,归璟以后如何面对文国的列祖列宗?再说,归璟真的不在意吗?就算他不在意,自己也不能让他背负一世骂名。
“让我想想。”他仰起头,吻住了归璟的唇。
再沉沦一次,一次就好!
*
三年后,曜曜小皇子依旧在大宗景帝身边乖乖待着。
兰国国主多次修书,甚至派了使臣以进贡为名来劝他回去,最终却都被归璟一个冷眼给吓得闭了嘴,畏手畏脚地憋了好几天后灰溜溜地离去。
仿若文国无后成了注定的事实,再也没有人为了皇嗣一事向皇帝进言。就连唐左英也睁只眼闭只眼,除了唉声叹气外,不做别的打算。
只有阮曜觉得内疚,多次向归璟提出要回兰国。可每次刚开口,归璟就用亲吻让他忘却了一切。
就这么又过了一段时光。
渐渐地,阮曜发现后宫里的人越来越少,平日里偶尔能在花园遇到的妃嫔们全都不见了踪影。这让他心头一动,赶紧去了一趟端妃的清欢殿。
以往,他从未想过要来主动拜访,如今到了门口迈不开步子,在殿外徘徊了好一会儿,却没瞧见任何人出来。
刚觉得奇怪,正好有个内官路过,见到他后作揖行了个礼。
他点了点头,问道:“端妃娘娘在里头吗?”
内官表情一滞:“殿下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后宫的娘娘们前些时候被送出宫去了。”
“送出宫?送去哪里?”
“奴婢不知。”
阮曜心底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赶到仁泽宫,见归璟正在与朝臣说话,也不便打扰,只好耐着性子等在殿外。
好不容易等人都走全,他立刻进了门。
归璟见他来,脸上挂起笑容迎了上去:“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不舒服吗?”
阮曜轻轻推开他,抬起眸,眼里透出疑虑:“我刚刚去了清欢殿,可那里已经人去楼空。端妃娘娘是不是被您送出宫去了?”
“嗯,朕送她回娘家了。”
“什么?”阮曜大惊失色,一把抓住归璟的胳膊:“您这是在做什么呀?她是您的妃子,您怎么能这么对她?”
归璟反握住他的手,柔声劝道:“曜曜,别为了他人生气上火,不值当!朕留她在身边也是害了她,不如还她自由之身,让她与她家人相聚更好。你放心,朕送了她不少财物,她是高高兴兴离开的。”
“是吗?”阮曜斜睨着他,满脸的不相信:“她进宫这么多年,为了一点身外之物就会高高兴兴地离开?”
“朕干嘛骗你?”归璟笑嘻嘻地搂住他:“不光她,其他那些妃嫔都是得了很多赏赐才走的。你放心,朕不会亏待她们。她们都是完璧之身,出了宫,再找人嫁了也无妨。把她们困在宫里一生孤寂,朕也不忍心,对吧?”
话好像听着是这么个道理,可转而细想,又觉得是皇帝的推托之词。不过,饶是阮曜继续追问不休,后宫被遣散也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那,皇上后继无人怎么办?我可没办法为您生儿育女……”阮曜红着脸,手指在归璟的胸口缓缓滑动。
这般撩人,归璟的心弦被他拨得颤颤悠悠,再也停不下来。
“唔,无人就无人吧,只要你在朕的身边就行……”他低喃了一句,手指伸向阮曜的衣带。
云雨过后,两人依偎在一起。
阮曜咬着唇,仍在纠结归璟那句“无人就无人”。
“怎么可以这么任性,皇上,您总要为将来打算啊!我可不想成为文国的罪人!”
归璟满足地眯起双眼,轻轻捏了捏他的下巴,说道:“谁说朕没有打算?”
“哦?什么打算?”阮曜的眸子一亮,水灵灵的,如同山泉被阳光照拂般透着点点光彩。
“待朕百年之后,可以从其他皇弟的后嗣中选一位贤德之才继承大统。朕不是昏君,懂得辨人,只要冬歌的后代安分守己,朕也是会考虑的。人生很长,就让朕自私一回吧。”
阮曜没想到他早已对将来有了设想,而这主意听着也不算差。还能考虑到冬歌的后代,归璟的确是位深明大义的贤君。
真好,他的爱人比他了解的还要优秀!
“皇上,”他忍不住亲了亲归璟,动情地说道:“曜曜能得到皇上的垂青,真是三生有幸。”
归璟浅浅一笑,将他搂紧了:“你可知道,朕的一切,包括身体里的每一个人,都很爱你啊!”
“……皇上,您的臆症是不是好了……”
提到这个,两人均是愣怔了半刻,才惊觉自从那日蝶音出现过后,所有人格似乎都消失了,再也没出现过。
归璟收敛心绪,仔细探究了一番。
一片宁静祥和,陪伴他多年的那些家伙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悄无声息,毫无踪迹可循。
“果然……可是,怎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好了呢?”
阮曜将头搁在他的颈窝里,闭上眼,平静地说道:“因为天下太平,因为您身边有我……”
*
有些人,会用一生去爱,去追随。
风浪过后,于喧嚣红尘中相伴左右,便是天底下最浪漫的事情。
惊艳后的韶华岁月,纵使平淡,亦是天长地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追文,终于大结局了。
这么短的小说,竟然写了一年,惭愧......
琢磨着,开下一本呢,还是把小狐狸写完。
可那又是大长篇,唉,慢慢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