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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次日,礼部修观正堂,焚香礼佛一番后,阮曜按照文国规矩参拜宗祀,进而面帝。

      晌午时分,皇帝和一众朝臣候在了德政殿的正殿内。

      归璟一脸肃然,眼神凌厉,威严地坐在金玉龙椅上看着堂下众臣。

      他的视线狠狠地扫过钟天灏的脸,让这位太医心头一紧。

      昨夜,内官常安偷偷去了一趟他的府里,将皇上又出现新人格的事情告知给了他。这不,一早上他就被传进宫内,在皇上忧怨地注视下又配了一副凝神的汤药。

      只是,这汤药不治本。皇上的病,源头在于他的心,而心病不可医。

      作为唯一深度了解皇上这一病情的太医,钟天灏肩上的担子沉重无比。

      少顷,门口的内官高唱一声:“兰国皇子阮曜携仕官高章、左侍郎程铮觐见。”

      归璟微点头,常安喊了一声:“传!”

      众目睽睽之下,换了一身浅青色锦袍的皇子阮曜闪亮登场。

      他的每一步都很拘谨,略低着头,乌黑的发丝垂落在鬓边,把玉色的肌肤衬托地更为白皙润泽。

      直到皇座跟前,他才勘勘跪下,但仍旧垂着头,露出的脖颈白腻而细长。

      “阮曜见过皇帝陛下。祝陛下福寿安康,恩泽永年。”
      他逐字逐句地背诵着萦绕在心头很久的那段话。

      “尊使免礼。”
      归璟的四个字一溜出嘴巴,顿时有些后悔,可是要他完全不开口又似乎不太可能。

      阮曜果然顿了顿,有些狐疑地慢慢站了起来。

      他身后的两个部下跟着行完礼后恭敬地低着头,而他却按耐不住心头的好奇,抬了抬眸子。就这一眼,忽然心头有些东西让他开始紧张。

      面前的龙颜还未看得分明,可那身形和姿态仿佛似曾相似。

      他抿了抿唇,鼓足勇气,抬起头望了过去。

      归璟端坐在龙椅上,身体微微前倾,一对星目朝着阮曜的领口处微微显露出来的浅红色痕迹晃了晃,遂也对上了对方的水眸。

      对视的片刻,归璟的心思一恍,神智顿时被另一人格占据。

      他眯起眼睛,唇角的笑意透着些许暧昧。

      手指敲了敲椅把,他轻轻开了口:“今日的袍子更衬你。”

      话音刚落,常安和钟天灏就觉得天昏地暗。

      一滴汗从他俩的鬓边滑落,身体也不自觉地开始颤栗起来。

      阮曜更是周身一凉,惊诧地看着他:“皇、皇上,您说什么?”

      归璟漠然地瞥了一眼脸色微变的朝臣们,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怎么都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让人烦心得很!”

      众臣面面相觑,不敢言语。阮曜与部下不知所措,尴尬茫然地垂手而立。

      眼见事情就要败露,常安两步并作一步,凑到了归璟的身边。

      他用只有归璟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常凝,你速速离去,将身体还给皇上,不然大家都得遭殃!”

      这是钟太医教他的方法。既然占着皇上身体的是常凝,就要用面对常凝的态度去面对他。

      果然,归璟轻叹了一声:“无趣!”

      他对阮曜抛了个媚眼,随后垂下眼没了反应。

      阮曜心里一抖,愈加觉得这个皇上可疑。

      昨天半夜他醒来的时候,原以为那只是一场梦魇。可脖子后部的酸痛和衣襟上的鲜血却又是在提醒他那场噩梦并非虚假,而是他真实的经历。

      他被掳去了一个地方,遭到非礼,又被送了回来。

      可这着实有些莫名其妙。

      此刻,面前的这位帝王如此作为,岂不是和昨日侮辱他的那人没有异同?

      这么一想,他更是笃定那坐在龙椅上垂首不言的人就是昨日对他做了不堪之事的恶人。

      怎么会?怎么可能?

      文国是古疆十二国之首,作为文国的皇帝,归璟更是掌握着这天下的命脉。他是九五至尊,怎么会做出那种龌龊的事来?

      不会,绝对不可能!

      阮曜觉得自己的念头荒唐,摇了摇头,自我否定了这番想法。可是,若不是皇上做的,那为何他的举动和昨日那人颇为相似?而且,听他的语气,仿若也与那人有些相近。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忽然有一人从朝臣的列队中走了出来。

      他年约五十,相貌端正,身着绛紫色高阶官服,腰挂暗金腰牌,气宇轩昂地走到大殿中央。微一颔首,朗声开口道:“皇上,今日可是身体不适,才会说出此番失仪的话来?”

      归璟没有反应,只是拳头攥紧,低着头闭眼休息。

      常安刚想怼他,却被另一个人抢在了前头。

      “江左相,皇上是否失仪,岂是你一个臣子可以妄论的?”

      那人也是同样的打扮,相仿的年纪。他垮前一步,走出了队列,与江鸿并排站在了阮曜的另一侧。

      江鸿笑了笑,眼中透着寒意:“唐右相说得对。是臣失言了,还请皇上宽恕。”

      唐左英皱起眉头,冷冷地哼了一声。

      阮曜夹在他们当中,瞬间感受到了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是多么惊心动魄。

      这左右两相必定在平时有多番较量,就算在皇帝面前也不遑多让,那背地里必定更是有不少过节。

      国大事多,果然说得没错。哪像他兰国,就一个附属小国,文武百官之间和睦得多了。

      归璟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绪后才抬起头来。

      一旦恢复了神智,他便不怒自威,冷峻的神采又如先前那样,让人心生畏惧。

      “朕今日确实有些疲乏,尊使请先回去休息,改日待朕好些了再同你把谈一番。”
      归璟对阮曜心存歉意,说话的语调格外温柔。

      阮曜受宠若惊,赶紧点了点头:“是,皇上。”

      本来事情到此结束,退朝便无事了。可偏偏有人不识抬举,又幽幽地开了口。

      江鸿双手抱拳,微微弯着腰启奏道:“皇上,皇子殿下入我文国以来一直都居住在迎宾楼。那地方离皇城有些距离,殿下入宫颇为不便。臣提议,不如让殿下入住昭怀殿,与皇上离得近些,日后跟着学习也容易。”

      归璟和阮曜:“……”

      常安和钟天灏:“……”

      唐左英蹙起眉头,同样弯下腰,伸手抱拳道:“臣不赞同左相的意见。历来出使文国的使臣都是住在迎宾楼,从未有过入住皇城一说。”

      说完,他偏过头,对阮曜略表歉意:“望殿下见谅。虽然殿下身份尊贵,可老祖宗的规矩不能破了。”

      阮曜倒是无所谓这些,住在皇城让他步步为营,更需小心,还是住在迎宾楼比较自在。

      是以,他浅浅一笑,面带宽和:“右相不必挂心,我明白的。”

      他的善解人意让唐左英非常欣赏。

      回报一个微笑后,唐右相刚想继续说什么,却被江鸿截了话头。

      “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皇上都没有出声呢,右相不该听听皇上的意见吗?”

      这话一出,现场一片安静。

      众臣左看右看,决定谁都不帮。

      阮曜有些为难地偷偷朝后瞥了一眼,站在身后的两个部下均对他微微摇了摇头,继而耷拉着脑袋继续装傻。

      这是文国。人家家里起内讧,他们可不想插一脚。

      片刻过后,正在尴尬之际,归璟挥了挥手。

      “别争了。尊使需不需入住皇城,也得要问问本人的意见。”
      说完,他看着阮曜,认真地问道:“你是想继续住在迎宾楼,还是搬去昭怀殿?朕尊重你的意见。”

      阮曜心里恨得牙痒痒。

      这皇帝不是把这污糟事丢给他了吗?他要说不想搬,那就得罪了左相;要说想搬,又会得罪右相。

      思量一番后,他露出无辜的神态,眨了眨眼回道:“我听皇上的安排。皇上觉得我应该搬吗?”

      应该搬!绝对应该搬!不搬我就把迎宾楼给铲平了!

      常凝在归璟心里叫嚣着。

      归璟脸色变了变,牙根咬得吱吱作响。他死命地控制着身体里的造作,目色沉而晦暗,指甲嵌进掌心中都不自知,背后的冷汗湿了内衣,凉得透心。

      良久后,注视阮曜的目光终于被他费力地抹去了那丝粘腻。

      为了让常凝消停,他心累地做了决定。

      “那就搬吧。不过左相认为规矩可破,朕不太认同。人是活的,但若没了规矩,百姓随心所欲地活着,天下必定大乱。唯有安分守己,遵守规矩,才能天下太平。江爱卿,你认为朕说得对是不对?”

      江鸿谦卑地将原本就弯着的腰更低了几分:“皇上自然说得很对。”

      唐左英看他一副舔狗模样,心里更是不屑,轻语了一句:“厚颜无耻!”

      江鸿也不生气,泰然以对。

      皇上金口一开,就算唐左英想要反对,也失了勇气。

      这事就这样定下了。

      阮曜欠身道谢,归璟的心又开始摇摆了起来。

      见他柔若无骨的身子微微弯着,清丽的姿容配上那悦耳的嗓音,归璟的骨头都要酥化了。

      滚吧,都给我滚!

      他脑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赶快退朝。阮曜多待一刻,他失控的概率就会大上一分。

      就在归璟又陷入自我斗争的时候,常安终于高唱了一声:“无事退朝!”

      好了,终于要结束了!真好!

      他松了口气,伸手摸了下额头,竟然满手都是汗水。

      常安又凑了过来。

      归璟有气无力地撑着他的胳膊站起身,不敢多看阮曜一眼,转身疾步往殿后走去。

      阮曜和满朝文武一同作揖叩首,恭送皇帝离开。可就在偏过头的瞬间,余光瞄到了一位人物。

      那人样貌俊朗,五官深邃,身材颀长,气质卓然,可眉宇之间透着些许惆怅。

      他的穿戴与其他朝臣并不相同。

      左耳戴着环形耳坠,微卷的齐腰长发被一根墨色发亮的发带紧紧束于脑后。一身白金镶接的缎袍外罩着用珠链做成的褂子,腰佩连着三色缨穗的翠玉牌。

      只消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他是与众不同的存在。

      皇帝的身影还未完全消失在拐角处,他就寒着脸直起身体,大步流星地往殿门外走去。

      这番举动,不能说他对归璟有多不敬,但也绝对不是很顺服。

      他是谁?

      阮曜的视线随着那人的身影转动,直到对方的背影越来越浅,这才收回了好奇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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