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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   仁泽宫的书房不大,毗邻的会客堂内坐着一位俊美的男子。

      那人长发齐腰,并未束冠,只用一根丝带绑住,带着三分慵懒之意。他左耳戴着一枚别致的环形耳坠,腰佩三色缨穗的玉牌,举手投足风雅极致,眼眸里却透着一丝薄凉。

      归璟在书房门口站了片刻,透过缝隙,眸色深沉地看着这位与他一同长大的胞弟。

      不知是贵妃教导有方,还是因为自视甚高,冬歌自小就不与他太过亲近。

      虽然同在雅云殿生活,但两人的相处很平淡。贵妃只会关注自己的儿子,至于太子,那是寄养在她膝下的孩子,还是她儿子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只要归璟不缺吃穿,她就绝不会去多问一句。

      归璟倒也乐于接受这样的待遇。离他越近,他暴露的机会就越大。故而,虽然他心里对这亲弟弟的疏离有些伤感,但也明白只有这样,危险系数才会减小。

      若不是感觉冬歌最近的动作有些大,他也不愿意将他叫来。毕竟,二人已经很久没有进行过单独的会面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归璟走进了会客堂。

      冬歌不慌不忙地站起身,微微颔首行了个礼:“见过皇兄。”

      归璟点了点头,对他挥了挥手:“坐吧,不必拘礼。”

      等两人落座后,常安疾步过来为他们上了茶,继而静静地退到了门外。

      “皇兄今日找我来,所为何事?”冬歌端起茶杯吹了吹,浅抿一口后,问道。

      归璟扬了扬眉:“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么?朕好久没有同你这么坐下畅谈一番了。你不来找朕,朕就只好主动去找你。”

      冬歌勾起嘴角,漾出丝淡漠的笑意:“皇兄日理万机,又要招待客使,臣弟哪敢浪费皇兄的时间啊!如今我俩也不是孩子了,这叙旧交心的事情岂有皇兄的事情来得重要!”

      归璟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脸上却是一片和煦:“冬歌是在怪朕疏忽了亲情吗?朕记得往日里,你可不爱到朕这儿来。召你几次,都说身体不适。今日倒是愿意来了,可见心情不错。”

      冬歌挑了挑眉尖,不置可否。

      归璟叹了口气,亲自为他添了些茶水:“你自小就爱喝这春雨绿,前日朕特地让人从城南的茶商那里买来的,据说是今年最后一批新茶了。”

      冬歌搁在椅把上的手微微一抖。

      他垂下眸,淡淡地瞥了一眼那漂着几片茶叶的杯子,轻声道:“皇兄有心了,竟然还记得我爱喝这茶。”

      这一幕,归璟自然没有放过。

      面前这人,是自己的弟弟,就算心高气傲一些,那也是与他自小一起长大的血亲。只要对方与他尚有一丝亲情存在,他便不舍得放弃。

      是以,得要在冬歌行差踏错之前,就将那点火焰给掐灭了。

      前两日,暗中窥察朝堂动向的探子来报,冬歌正在私底下为自己的朝军招募新兵。这朝军是他在被封为澜王前守府的军队,人数并不多,仅供王府使用。当然,若是国家需要,也可以被征召,替国冲锋杀敌。

      私下征兵,有违国法,持预谋造反之嫌,冬歌不会不知道。他这么做,到底用意何在?难道说,当真是等不及了,也想在这龙椅上坐一坐?

      就算如此,归璟心里对他仍旧还有些许期待,不愿意把他往那最坏的地方想。

      “怎么会不记得呢?朕记得很多事情。比如,你知道朕有阵子胃口不好,便背着你娘亲将自己爱吃的醉排骨送来与朕分享。朕和内官多嘴说了一句想要画册习画,你就将国子监送给你的画册偷偷放到了朕的书桌上。虽然平日里你不爱与朕促膝闲谈,但朕知道你的心是向着朕的。”

      归璟说完,撩起了袖管:“可还记得这个?你为朕绑上以后,朕就没有取下来过。这两年,这带子越来越紧,就快要戴不住了。”

      他的腕上绑着一条珠带。那是用红丝线穿进金珠中,再用金扣扣住而成。

      冬歌定睛一看,那珠带正是他送给归璟十五岁生辰的礼物。他亲自动手制成,也是亲自为归璟戴在手腕上的。

      那时,这珠带还挺宽松,如今却是紧扣在了皮肉里。

      “一件小玩意儿而已,皇兄不用放在心上。这东西不值钱,戴不住就扔了吧。”

      冬歌怎会不明白归璟的意思。现在他与皇帝的关系就如同那珠带,越绷越紧,恐怕稍有不慎便会分崩离析。

      归璟仍旧带着珠带,是念旧情,不愿舍弃这段关系。可他的心思,早就变了。

      少年时期的冬歌,尚不知权利与地位的重要性。虽然与太子没有特别亲近,但是两人一同长大,总比别的皇子更融洽些。

      贵妃言传身教,使他明白了皇子与太子的差距,也让他对归璟的感情在亲密与疏离之间不断游走。想要靠近对方,却又心生忌讳。直到先皇病逝,归璟继位,将这差距再次加大,他才明白虽为兄弟但不同命的道理。

      论才能德智,他哪一样比归璟差了?不光自身素养极佳,就连人缘也比归璟好太多。

      得人心,才是为君之道。

      拥护归璟的那帮老匹夫不过是先皇留下的老臣,固执而不知变通,若是他们能看清当今这局势,就不会死气掰歪地守着旧礼,维护那所谓的正统皇帝了。

      利欲熏心,兄弟反目,这是历史上从来不缺的一章。

      在冬歌看来,所谓的亲情,只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你在乎,就是你蠢!

      归璟见他的态度嚣张,便明白他心有不甘,不会那么轻易妥协。

      他沉下眸子,收起了温和的表情:“你说得对,小玩意儿而已。可这东西是你亲手做的。若是扔了,朕有些不舍得。但继续戴着,朕的手腕怕是吃不消了。你说,朕真该扔了吗?”

      冬歌紧了紧眉头,拿起茶壶为自己添了些茶水,刚想放下,忽而停住,转个方向又为归璟的茶杯里倒了一些。

      “皇兄,勒手的东西会疼,何必留着。若是皇兄喜欢,我再为皇兄做一个便是。”

      暂时不能得罪他。皇帝终归是皇帝,他现在尚未有与他较劲的权利和条件。

      归璟心里松了口气,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果然茶香四溢,爽口得很。”

      冬歌的手指缓缓划过杯身,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心里却森寒如霜。

      须臾间,他微歪过头,悠悠地吐出一句话来:“听说皇兄对那兰国来的客使很是喜欢,每日都会与他同桌用膳,让人羡慕得很。”

      归璟闻言一惊,心里顿时翻江倒海般地响起了各种声音。只要是关于阮曜的话题,其他六个人格从来不会缺席。

      常凝:这小子想干嘛?是不是想挖墙脚?

      宗霖:常公子稍安勿躁,再听听他会说些什么。

      归妍:他还能说什么,不就是想着法儿让皇兄难堪么?

      蝶音:澜王这是在下套呢,主子不必理会。

      问天:依我看,就得给他头上来这么一下,然后拖到后山埋掉,啥事都没了。

      岚霏:问大叔,他是王爷,是皇上的亲弟弟……

      常凝:我赞成问天的提议。

      宗霖:别,别动粗,皇上应当以德服人。

      归妍、常凝,问天和蝶音:你闭嘴!

      归璟的脑子嗡嗡作响,头痛欲裂,脸上阴晴不定,只觉得身体被分裂成了好几块,断断续续地喘起气来。

      克制!千万要镇静!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出岔子!

      一旁的冬歌等了片刻,不见他回应,便转头望了过去。

      只见归璟垂着脑袋,两眼发直,脸色泛白,手指蜷起,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袍襟。

      这才提起兰国皇子,皇上顿时变了脸色,难道那有关两人的传闻是真的?

      冬歌心里疑惑,脸上却是挂起忧心的表情:“皇兄,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适?”

      归璟顿了顿,忽然抬头瞪着他,对他怒吼一声:“多事!”

      冬歌:“……”

      他心道:多事?什么意思?皇上这是嫌我太关心他,还是怪我提起兰国客使?

      这边他被归璟吼得没了脾气,那厢归璟却转过身去,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统统闭嘴!你们是希望朕在他面前出丑吗?”他轻声细语了两句。

      这场景,着实将冬歌吓了一跳。

      皇上在干嘛?他到底在说什么?他这是在和谁说话?

      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至,随即他猛然觉得这面前发生的事情似曾相似。

      那是在多年前的某天,他去找太子归璟一起骑马练箭,可刚走到房门口,就看到归璟背对着他喃喃自语。

      当时他以为这是太子的通病,身为将来要继承大统的人虽然位高权重,但同时也会很孤独。何况,归璟还是个冷漠的性子,身边又没有一个真心人,自然行为上会有点古怪。

      自己与自己商量对话,也是一种自我解析。他自己有时也会因为对某事持怀疑态度而自言自语,因此这事并没有被他放在心上。

      可仔细一想,这毕竟是只有独自一人时才会有的举动,如今对方竟然在他面前这么做,究竟是何缘由?

      还在沉思中,身旁的归璟已经转过身来,神色自若地说道:“朕没事。忽然想到有件东西要给你,你跟朕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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