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协奏曲》Shnooks

2、小夜曲——塔

　　飞扬的节奏，炫舞的音符，
　　夜，拉开了帷幕；
　　膨胀的欲望，虚伪的感情，
　　神，看不见的角度……

　　C城的夜生活，浮离着丑恶的任性，如果能将他们汇聚在了一起，会是一种能量吗？
　　端木轻轻摇晃着手中只剩了一点的香槟，在断了一节的小指上，反衬出点点血迹，如蔷薇般娇艳。红唇轻抿，似嘲似讽的弧度在糜烂的灯光下更加耀眼。
　　是能够毁灭一个世纪的力量吧！丑陋的人类……端木低头，后颈上的玫瑰印记暴露在潮湿的空气中，生生的疼着，她饮下了最后一口，高脚的玻璃酒杯平放在桌子上，璀璨的水晶闪烁着纯净的光芒。
　　好格格不入的感觉呢！端木托腮，看着杯子出神。
　　“唉，端木，你真的很无聊啊！”坐在一旁的洛柔眨着一双绝艳绿眸无语的看着她。
　　端木抬起头，灰色的眼眸在光的倒影中斑驳：“有问题吗？会带我到这儿来，无聊的是殿下你吧！”
　　“这有什么不好，”听她这么说，洛柔不怒反笑，“夜生活也是生命中一个极其重要的部分，C城还因此而出名，不该见识一下吗？”
　　“哼。”端木的回答很随意。
　　“不过，你最近在忙什么？”洛柔忽然变得很好奇。
　　端木重新拿起酒杯，轻轻放在手中晃着：“也没忙什么，在圣比亚既当学生又当老师的，还就是在月即将转进的班上接了份活儿。”
　　“什么活儿？”洛柔从侍者手中接过香槟，倒在了两人面前的高脚杯中。
　　端木拿起酒杯亲抿了一口：“让青梅竹马的男孩爱上自己。”
　　洛柔挑眉：“听起来很简单嘛！”
　　“还行吧！”端木满不在意的耸肩，“只需要制造正确的时机，再配上正确的人就行了。纯粹是个兴趣。”
　　“也就是说，你开心就好？”洛柔质疑道。
　　“没错啊！”端木的回答理所当然而干脆无比，“人活着就为了感受快乐，肩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了，会累。”然后对洛柔眨了一下眼睛。
　　“别说这了，今天还有特殊表演呢！”洛柔淡淡的别开了话题，端木也识相的没有再问什么。
　　夜总会的灯一瞬间之内，灭了。只有正前方的舞台上还闪有点点星光，看来表演要开始了。
　　“到底是什么？”端木面无表情的问。
　　洛柔巧笑嫣然：“怎么，好奇了？”
　　端木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灰色双眸中不屑在闪烁：“少开玩笑，夜总会的表演还能有什么？钢管舞？脱衣舞？”
　　“连这些你也知道？”洛柔显得极其意外，但又意味十足的继续说，“那些的确有，但‘夜来香‘能成为C城名副其实的第一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哦？”
　　“男伶。”洛柔语出惊人，端木却只是皱了下眉而已。
　　“不意外吗？”
　　端木将手中的酒杯倾斜，鲜红的透明液体顺着她的右手滑下，滚落在了洁白的桌布上，“这世界上要什么有什么，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平缓的语气中夹杂着哀伤。
　　洛柔没有再问什么，在每个人的心底都会有一块秘密领地，不愿意让任何人触碰。
　　这时，show已经开始了。
　　忽然一阵刻骨的痛从端木断了的小指上传来，黑暗中一切都看不清，玻璃杯被撞到了地上，透明的液体在微薄的月光下变得如血般暗艳。端木的世界变得一片空白，抬起头，光洁的额头上竟冷汗一片。就在这时，在余晕85的角度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舞台上的那个人……是……朴羽峙！平日的阴郁美少年，居然是……
　　男伶吗？端木的视力又变得清晰了些，没错，的确是他。可他怎么会？
　　洛柔转过头来，正好看见端木略显迷离的目光，顺着看去，是台上的演员，左右侧的少年，黑眸黑发似是融入了无尽的黑夜。
　　“怎么端木，惊艳了吧！”洛柔调侃道。
　　端木没有回头：“我认识他。”
　　“什么！”洛柔右手一震，刚就到唇边的香槟洒在了桌布上。
　　“就在我所在的学校，我代课的班，也就是月即将转进的班级。”
　　洛柔擦干嘴角的酒渍，正色了起来：“圣比亚艺术学院？”
　　端木终于回过头来，居然对着洛柔笑了笑：“我的眼睛不会骗人。”
　　“那就有意思了。”洛柔沉思。端木弯身拾起滚落到桌下的酒杯，将它重新摆好，继续看着它发呆。
　　show已经结束了，空气中色欲的味道却一直未减，压得端木喘不上气。
　　“可以走了吗？殿下。”端木极不自然的发问。
　　“好吧！”洛柔打了个哈欠，招来服务员，付了钱站了起来，“走吧！”
　　端木轻轻点头，两个人的身影瞬时消失在夜的迷离中。

　　“今天晚了呢！”朴樱涵站在舞台的幕后看着自己的儿子，十分不客气的训斥。
　　羽峙将头转到了一边，看向台下，与服饰格格不入的黑眸深不见底。
　　一旁不时有小姐走过，每一个都在不住摇头。老板又在训斥羽峙少爷了，明明是母子吗！干吗要把关系搞得那么僵？
　　羽峙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个角落的位置上，那个女孩他认识，就是班上的代课老师，叫璃筱吧！她居然会出现在这里。羽峙的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他居然看见了那双眼睛，哀伤蔓延一切，似乎像是有预谋般回到了他的脑海……
　　朴樱涵不知道除了斥骂还能说什么，被家族抛弃就将气焰转移到了孩子的身上，是一种极其幼稚的行为，她懂，但她心底的怒焰却总是焚尽她所有的理智。渐渐的，面对沉默的儿子，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悄悄的躲在黑暗的角落哭泣。
　　我的孩子，从圣洁的神之子堕落成男伶的滋味不好受吧！这是她唯一能安慰自己的话，很幼稚，很愚蠢，却很真心。

　　窗外，是夜，沉寂的色泽，暗寞的光芒笼罩着大地。一曲惊心，提琴的曲调多了些与锋芒，是我的心不静吗？
　　我收起琴，今天是十五，满月悬在天际，清冷无情的俯视着万物。门外有门锁转动的声音，“少爷，您回来了。”是艾迪的声音。
　　哥哥回来了？我有些意外的跑了出去，城堡门口站着一个身影，冷凌的五官透出一种成熟的魅力，隐晦的紫眸如罂粟般诱惑。不知有多少次我曾质疑过，我真的是塞维特•罗伦的妹妹吗？毫无疑问，我们长的一点也不像，尤其是眼睛，我有一双天蓝色的眼睛看上去晴如朗日。
　　“哥，回来了。”我漫不经心的打招呼，有些奇怪哥哥会在这个时候赶回来。一般要是晚于七点哥哥就直接留在公司里的，今天却回来了。
　　“嗯，新学校怎么样？”哥哥直接的问。
　　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人告诉了他些什么吗？“没有啊！”我笑着打哈哈。
　　他转过头来，深深的注视着我，平静的紫眸中有种莫名的怀疑。我故作镇定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重新转过头去：“那就好。”向楼上的书房走去。
　　呼！我长松一口气，走回卧室。真是长而疲倦的一天呢。既戏剧化又莫名其妙……摊开日记本，隐形笔凸凹的字体藏着我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距离上次写日记应该已经有一年了吧！在我的意识中，日记是种神圣的表达方式，只用作抒发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深呼吸，我拿起了笔。“感觉有些陌生，怪怪的，当他的唇与我的皮肤接触的那一刻，我能感到心口的胎记忽然变得很烫，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我的体内飞出来一样。”我顿了一下，调整了一下心绪，继续往下写：“还有梦境中的银发女子。我查过资料，传说中犹太的所罗门王曾在世界各地都埋藏了无数的珍宝，曾一度成为寻宝探险者的热门话题。但，那是传说，至今也没有任何证据能真名他们真实存在啊！”我停下了笔，因为楼下传来铃响，晚茶时间到了。
　　我走出卧室，替门上锁。这只是我的一个习惯，出门上锁。然后走下楼梯，二十级旋转的的尽头是餐厅。

　　城堡对面的山顶上，七夜向几公里外的卧室望去。清晰的月光被山坡完美挡在了一遍，只留给七夜一个朦胧的影子。
　　“……梦境中的银发女子……所罗门王……珍宝……传说……”七夜轻声读着雪兰摊在桌子上的日记本，“看来殿下还真是查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呢！”
　　然后消失在迷离的黑幕下。
　　世界的尽头，高塔还在冷冷注视。吸血蝙蝠四处流窜，暗色的斗篷弥漫在周围，隐晦的欲望覆盖在绝艳的外表下，摇摇欲坠的大钟闪烁诡异的光芒，风中的私语浪漫与血腥……

　　喝完晚茶，我已经很累了，所以也没有再多写什么，就躺在床上睡着了。一夜好眠，我什么梦都没有做。
　　早上我赶到学校，刚下车将感到一阵诡异的气氛向我袭来。周围是女生们艳羡的叽叽喳喳。
　　“就是她吗？雪兰•罗伦，长的可真不怎么样！月大人怎么会看上她呢？”
　　“就是，她一定用了什么妖术迷惑了月大人！”
　　得了，这次不用第六感也知道一定和端月有关系。他到底又做了什么！好好的学校生活都被他毁了。
　　唉……长叹一口气，我迈着虚浮的步伐走进了教室。一阵清香迎面而来，我的嘴掉到了地上，面积宽达80平方米的教室里竟然铺满了鲜花——玫瑰、百合、郁金香、蔷薇、银莲……所有我能想到的花此刻都摊在我的脚下，我新奇的东张西望。居然连罂粟也有吗？
　　忽然，我避过满地的鲜花，无视女生们恶狠狠的眼神，向一个角落跑去。那里婷婷的伫立着一朵白色的曼珠沙华。“曼珠沙华，生长在三途河岸边的彼岸花。一世又一世的被错开，一世又一世的的等待吗？”我静静地注视着她光秃秃的枝干，没有叶子，是错开了吗？眼前莫名其妙的变得模糊，眼角湿湿的。
　　“我知道你会喜欢的。”端月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连忙抹去了有些溢出来的泪花，转过头去，直视着他：“纪灵告诉你的？”其实我知道这和纪灵无关，因为没有人知道我的最爱其实是曼珠沙华。
　　果然，他摇了摇头：“不，我一直都知道。”我的心跳的更快了些，只好逃似的跑回了座位上。
　　端月看着她的背影微笑，彼岸花，今生他不愿再错过……

　　摊在地上的花，被我一朵朵的收拾了起来，改放在了窗台上。肆意的花香招来了不少围观者，曼珠沙华被我小心地收到了桌兜里，幽深的味道依然刺激着我的神经。
　　这一天，很平静。作为代课的璃筱已经回去了，所以有我们的正式老师“继任”。纪灵很开心，能和埃尔莫在一起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或许这样也不错，或许我只是想太多了……
　　“可以一起走吗？”我有些犹豫的抬起头，是端月，带着浅浅的微笑看着我。我低下头，叹了口气，算了，权当是曼珠沙华的谢礼好了！“好吧。”
　　“进入深秋了呢！”一路上保持沉默的端月忽然开口。
　　我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的意思：“嗯。”仅做了个简短的回答是因为我能清楚的听见走位的灌木丛中传来的人的动静，单细胞的花痴们……
　　“你最喜欢哪个季节？”端月继续问道。
　　“没特别的感觉呢！都差不多吧。”
　　端月伸出手，摘下了一片火红的枫叶，递到了我的面前：“喜欢吗？殿下。”
　　我沉默的接过：“谢谢，我很喜欢红色。”
　　“如烈焰般燃烧，骏马般奔腾的感觉，焚尽了一切的一切。是吗？”他接过我的话。
　　我看向他，诧异非常，真的说的一点也没错呢！一点也没错……

　　“再见。”我坐在车里向他挥手，因为背光，他的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显得深沉而哀伤。是因为我吗？我不想去想。
　　火红的枫叶被我夹在了日记中，白色的曼珠沙华占据了窗台上最显眼的位置。心情确实不错呢！少年朦胧却温柔的黑眸，时不时的出现在我的脑海中，与梦境中的银发重合。也许真的是前世的缘分呢！
　　那天晚上，我闭着眼躺在床上，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那晚，一个浅蓝色的身影头一次出现在我的梦中。

　　今夜无人入睡……端木的手搭着校园中的老松树上，感慨的有些莫名其妙。九月中旬的花园仍华美的让人惊叹，是最后的挣扎吗？不知觉间，枯叶已铺满了光秃秃的草地，踩上去沙沙作响，空谧而诡异。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她也不知道，空气中玫瑰的香气依然让她浑身不自在，却没有停下步伐。到底是什么力量促使她回到这里的呢？
　　森林安谧不见任何生命的气息。忽然，端木停下了脚步。她回过头，她感到了什么，是人，有人正向着这个方向走来。
　　跃身一闪，端木的身影消失了。
　　然后走出来的人，居然是羽峙。
　　“真想不到会在这再次见到你。”端木从树上跳下。
　　羽峙没有回头，他猜到会是她，独一无二的玫瑰香气，从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刻就刺激着他的神经。
　　“你讨厌玫瑰是吗？”
　　“……是啊！”端木没想到他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样，“为什么这么问？”
　　羽峙转过身：“没什么，只是突发奇想而已。”
　　端木笑了：“你这个人真的很有趣呢！明明是寂静无哗，却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你是第一个会这么评价我的人。”
　　端木愣了一下，又笑了：“我不意外。个人有个人的问题，不是吗？”
　　时间缓缓流淌，没有在进一步的交谈，森林恢复的静谧，淡色的波纹将世界轻轻笼起，起雾了。
　　已经到时间了吗？端木擦去了额角的露水。
　　“那就再见吧！”端木向羽峙道别，羽峙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什么话也没说。转眼间，四周已经失去了玫瑰的芳踪。
　　羽峙抬起头，记忆的片段中讨厌玫瑰的玫瑰吗？想着不由得嘴角上扬，心情顿时愉快了不少。我们还会在见面的！我保证。

　　金色的卷发在空中洋洋洒洒，深绿的眸子如潭水般幽深，洛柔耐心的等待着。四周静极了，七夜背手立在一旁，一动也不动，似乎变成的一尊塑像。
　　“抱歉殿下，我迟到了。”当东方第一缕晨曦终于破晓而出，朦胧的雾气变得更加清晰，他们所等待的人终于来了。
　　——是端木。
　　洛柔笑了，幽光直射向端木微垂的前额：“灌木的碎叶，紫英的残枝。树林真的有那么好玩吗？”不复之前的轻佻，是种风般的清澈。
　　“只是一时忘了时间而已。”端木的声音有些低沉，回答的严谨而恭敬。
　　洛柔没再说什么，注视着天空，知道深灰色的空中划过一只雪青色的大鸟。“东方。我们走吧！”她平静的下命令。
　　点了点头，七夜的身影消失在了朦胧的夜罩下。端木站起身，跟在洛柔身后，掸去了自己身上的花烬。远方，高塔上的古钟仍在尽职的摆动着。

　　我没睡好，一宿无眠，准确的说并没有做梦，只是有眼皮跳个不停。今天会有什事情发生吗？我望着窗外厚重的雾气，静默。
　　感觉浑身乏力，我萌生了赖床的点子，却还是在闹铃响之前乖乖起床了。校园里比较安静，因为除了一年级外，二、三、四年级都在准备月测。
　　教室里空空荡荡的，真的一个人也没有。
　　“早上好，雪兰。”我转过头去，少年温和的侧脸浮现在眼前。
　　我叹了口气，该来的终究会来的，然后深呼吸：“我们交往吧！”有些事情的确需要遗忘了！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没有一丝惊奇，端月眼神依然平静，却像是聚集了风雨的港湾，哀伤而憔悴。然后他微笑：“我的荣幸，殿下。”拉起我的右手，与上次一摸一样，一个吻落在了我的中指上。
　　右手中指，爱的盟约，人鱼的誓言。
　　那么……现在，你就是我的了。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