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9、相见或是不见 ...
-
孙子显的原意,是想让伍熙柔留在宫里养伤,可他却忘了,皇宫里别说是宫女了,就连太监都被伪帝杀光了,根本找不到一个全乎人。
他怕伍熙柔冻出毛病,慌乱之下,只好自作主张帮伍熙柔把衣服解了,换上一套宫女的装束,再把沈驰的大氅裹上去,又在最外面包了一层被子,这才吩咐底下人,马不停蹄地抬回酒馔。
胡家的人自孙子显走后就一直急得团团转,只可惜,他们在京城没有半个熟人,以往酒馔的交际也都是由伍熙柔亲自出马的,如今正主不在,他们只能先去沈府、神策将军府询问,等都没有消息的时候,又在韦双仪的陪同下,一起到瑞王府去。
然而瑞王府和其他两处一样,主事的人都不在,剩下的奴仆也说不上话。
一连两天,他们把新安城跑了个遍,除了戒备森严的皇宫,没有地方是他们没走到的,问了一圈,都没人见过伍熙柔。
韦双仪一向冷静自持,她虽然心里着急,但也怕来回跑误了大事,便半是宽慰,半是建议的说:“您二位已经出来这么久了,说不定熙柔妹妹早就已经回去了!咱们不如先回去看看,要是没消息,咱们再出来找也不迟。”
胡老歪和胡长青急得六神无主,早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韦双仪说什么,他们便信什么。三个人急匆匆的,一起往酒馔赶。
好巧不巧,他们刚进酒馔不久,就听到外面有车马的声音,间或嘈杂的奔跑,以及人的吼叫声。
“快!快!把人抬进去!”
胡长青识得这是孙子显的声音,还没来得及进后堂,又急匆匆折返,到门口去迎接。
霎时,一群人横冲直撞,抬着副担架就往里闯,胡长青想帮,却无处伸手,只得跟在后面。
路过时,顺带拉胡老歪一把。
“这是……闺女?”胡老歪像吃了哑药似的,喉咙里发出“嚯啦嚯啦”的声音,直到被胡长青拉着,才如行尸走肉一般,踉踉跄跄地往前。
孙子显让人把伍熙柔送入旧店的房间,又让带过来的太医挨个排队,按顺序给伍熙柔诊断。
太医们忌惮这是未来的王妃,也极有可能是大魏皇后的女子,在用药方面畏首畏尾,不敢使用大剂量的药物。
“你们只管用药便是,看我干什么!”孙子显双目赤红,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事到门口了,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太医们衡量了事情的利弊,都壮着胆子,把自己认为最优的方案写到纸上。
孙子显从太医中选出一个最靠谱的,由他来给伍熙柔施针,其余太医则赶到外边,让他们就刚写出的方案进行讨论,商量出一个最优的药方。
病房里,孙子显亲自陪着太医;病房外,胡老歪在听到一群太医讨论“生啊死的”,也紧张到了极点。
“吃酒席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工夫人就不见了?回来还被折磨成这样?”胡老歪心疼得不住拍自己胸口,恨不得这些伤都转嫁到自己身上。
胡长青亦是悲切。
文翠珠是个新媳妇,在酒馔里还做不得主,不过她跟伍熙柔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道,心里早把对方当成了亲生妹子。如今看胡家父子伤心,她感同身受,也跟着啜泣。
太医和孙子显在里面一直没有动静,房间外的人却越聚越多。除酒馔的伙计之外,沈府的丫鬟小厮在接到消息后,也跑了过来大家都伤心不已。尤其是春杏,这几天跟着胡家人四处打探消息,没少替伍熙柔担心。
沈驰和韦敏正忙完了宫里的善后工作之后,也被诸位将军选为代表,过来打探消息。
在这些将军眼里,没有什么比孙子显的现状更为重要了。
这些将军,有些是先帝埋在各州的暗子,有些是地方起义军的首领,若是没有孙子显牵线搭桥,他们可能还在各自的地盘上做着土皇帝。哪像这会儿,明明是百废俱兴的境况,他们的领头人却在这里为一个女子寻死觅活,让人担惊受怕。
房内,孙子显蹲在床前,握住伍熙柔的手,一遍遍祈祷。
此时,他的心里心只希望伍熙柔能活着,至于伍熙柔愿不愿意嫁给他?外面那些将军又该何去何从?全然没有考虑。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由昏到黑,又从黑到明,孙子显已经被冻得浑身僵直,只是凭本能,才没有倒下。
从水牢出来后,他还没顾得上换衣裳。
施针的太医姓张,在太医院属于德高望重的存在,很多人都要尊称其为一声“老师”。
施针是极耗体力的活儿,张太医年老体衰,每扎两针,就要坐下来喘口气,有时候扎完了还要观察几个时辰,看看病人是否有异常?
总之,张太医将上述的动作重复了上千遍之后,他自己也抗不住了。
好在针已经全部扎完,他怕孙子显有事叫他,便把小桌挪到角落处,找时间补觉。
又过了几个时辰,一直没有生气的伍熙柔突然咳嗽了一声。孙子显只当是自己听错了,连忙把睡着的张太医叫起来,两个人一起听了一会儿,这才确定,伍熙柔的的确确是醒了,体温也逐渐恢复正常。
二人心里的石头随之落地。
“好险,这姑娘真是命大!虽然捡回来一条命,之后也大意不得,还需认真调养,仔细仔细!”
不等孙子显问,张太医已经把该说的都交代了,然后卷起针具,起身离开。
外面的人都听到了对话,见张太医出来,都围上去打听情况。
张太医示意众人噤声,把太医们叫到远处,叮嘱道:“性命暂时无碍,各位斟酌药方时,务必先从温和的用起,她现在身体极差,可经不起猛药了!”
太医们连连点头,把刚刚商量出来的药方丢出去一部分。
然后,张太医又把酒馔的人叫到一处,嘱咐说:“伍姑娘伤得极重,又在冷水中浸泡多时,此时虽然醒转,恐怕还需数月将养,卧床期间,你们须选几个精细的人轮流伺候,切记!床前不能短了人。”
胡氏父子擦干激动的泪花,连连称是。
今天的人都是为了伍熙柔而来,沈驰担心怠慢了各位,又害怕人太多,吵到了伍熙柔,便做主让胡长青做东,整治一桌丰盛的酒席,宴请帮忙的诸位将军和太医,感谢他们的的救命之恩,顺便给他们压惊。
酒馔美名在外,很多人都只听过,今日饿得前胸贴后背,能借未来王妃的光饱餐一顿,大家都求之不得。
沈驰不是酒馔的人,帮不上什么忙,他本人也因为记挂伍熙柔,没有心思去赴宴,于是出完主意就守在门外,等其他人都走了,才上前敲门。
“进。”
房里是孙子显有气无力的回应,沈驰迟疑了一瞬,终是抵不过心里的担忧,选择推门进去。
进入闺房之后,他见到孙子显坐在床前的矮凳上,一动不动,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垂在地上的部分还有水渍,料想是没来得及换衣服。
孙子显的上半身几乎是贴着床头,从门口往里看,根本看不清伍熙柔是何情况?不过衣架上的大氅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以前在象城时,沈驰曾到牢房里去救伍熙柔,当时伍熙柔衣衫单薄,他便把外袍借给伍熙柔披着。
犹记得那时候,孙子显看到这幅场景极为不善,甚至还出言嘲讽于他。想不到这次,孙子显会允许大氅一直留到酒馔。
想必在孙子显心中,他义妹伍熙柔的安危,已经胜过了世间的一切,包括男人的自尊。
沈驰上前,从床尾去看伍熙柔。
只见伍熙柔双目紧闭,眉头紧锁,似乎还在做着挣扎。
他把视线重新锁定回孙子显,劝道:“殿下守了一夜,不如先去休息吧,这里先交由我代劳。要是义妹醒了,我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殿下的。”
孙子显摇头,显然不赞成这个主意。
沈驰只好换一种说法:“义妹已醒,殿下还请保重身体,沈府就在对面,不如随我回府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免得病了,得不偿失。”
闻言,孙子显这才察觉到,身上的衣服竟是湿的,他紧张了一夜,根本就没感觉到有什么异常。
话虽如此,可让孙子显离开,无异于痴人说梦。
沈驰好说歹说,试了无数种方法,最后以感染了风寒,会把病气过给伍熙柔为由,孙子显因为担心伍熙柔的身体,这才不得不起身。
临走之前,孙子显不忘叮嘱韦双仪,让她和春杏、文翠珠三人轮流守着,以防伍熙柔出现意外。
他们走后,伍熙柔睁开眼睛。
其实伍熙柔早就醒了,从咳嗽的第一声就醒了。
她原本是打算睁眼的,只是感觉有人一直握着她的手,从手型和力道上分析,大概率是一名男子,她猜到是孙子显,也就再没有勇气睁眼。